夕月将阮琴扶到了一边的椅子上,阮琴凝眉,想着夕月这么些日子以来对自己的虐待并不少,现在忽然这么一副样子,绝对又有了什么折磨她的新招数。
忽然,阮琴身子一抖,觉得一个凉凉的东西贴着自己的脖颈。低头,便看到一片薄薄的利刃闪着银光,明明很是清贵的颜色,却散发出一种嗜血的光芒。
顺着利刃按上去,是纤纤玉指以及一段洁白的好玩,以及一个慵懒地挽着斜髻顾盼生辉的娇美女子。
阮琴稳了稳心神,清声开口:"这是要给我一个痛快了?"
夕月轻轻笑出声,薄薄的利刃拍打着阮琴雪白的脖颈,没有用什么力道,但是阮琴却十分不喜这种感觉,像是一条滑溜的蛇一般轻触着她的躯体,仿佛下一秒就会吐出红信狠狠咬她一口一般。
"表嫂说过不会杀你,我怎么会杀你?"夕月抬头,薄唇轻启,"我只是忽然间很好奇,刽子手们斩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感觉。"
"你说我这刀刃实在是薄的很,要是这么一刀子下去的话,你这脖颈断不了怎么办?或者是断了一半,是该继续砍下去,还是给你缝起来?不过要是被人知道堂堂临风女帝这么身首相分地死去,是不是太难堪了?估计你也没脸面去见你临风列祖列宗了。"夕月说着,似乎真的是极为苦恼地在替阮琴想着办法。
阮琴的脸色白了白,他们皇室中人最在乎的便是面子,就算是死的话,也绝对要光彩地死去,否则便没有资格入皇陵。当日宫变,敏贵妃受伤极重,最后实在无药可医之时,她也是请来御医将敏贵妃全身的伤口仔仔细细处理完善后下葬。但是她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就算是死了季云舒也很可能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将她弃尸荒野,绝对不会好心地去给她处理身后之事,恐怕,她是真的无颜面对临风列祖列宗了。
夕月忽然弯腰,从地上拿起了一个东西,阮琴一看,脸色忍不住又白了几分。
正是刽子手长用的砍刀,极长极厚,拿在夕月手里,和她纤瘦的躯体比起来,有种十分渗人的诡异感。尤其是夕月人畜无害的笑意,映在闪闪的刀片上,反射在阮琴眼中,更是染上了一层令人发指的恐惧。
"你说这个要是砍下去是什么感觉?"夕月忽然将阮琴一把甩在了地上,将刀横在了她脖颈处,转头透着窗户问着院中看出的季云舒,"表嫂,我忽然看她很不顺眼,这么一刀下去,你没意见吧?"
季云舒没有说话,反而付景渊开口:"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就要,无须过问。"
夕月嘻嘻一笑,瞪大一双水眸,十分温柔地开口:"女帝陛下,那就对不住了!"
看着重重劈下的大刀,阮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十足恐惧,那刀刃的弧度越来越清晰地映在眼中,她第一次这么深切地体会到了死亡的滋味。
虽说之前她一直在说早死早超生,但是到了现在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不甘、多么不愿。她不甘自己辛苦经营的皇位落入别人手中,不甘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不愿死了之后还身首分离丢尽脸面,不愿还没有一番作为就在群雄竞逐的列国之内悄然隐退。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阮琴忽然一个翻滚从夕月的刀下躲过,而夕月的刀在距离阮琴一寸处堪堪停住,没有落下一寸。
夕月转头,目光是十足的冷凝,看着阮琴冷汗淋漓的狼狈脸色,冷哼一声,甩开了手中的刀。
"哐啷"的落地声音让阮琴身子震了一震,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还没有从刚才死亡的恐惧之中醒过身来。
"知道被斩首是什么滋味了吧?"夕月走进阮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我不过就是吓唬你一下罢了。无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心里终究对死亡有着无比的恐惧,但是当初由于你的一念之差,姚家几百人口遭此横祸,你说,你的罪孽多深?"
说道最后,夕月的声音是诡异得平静,似乎不是在说着自己家族的血海深仇一般。
阮琴抿唇,之前还能毫不犹豫反驳的话语现在却没了任何支撑的理由。刚刚死亡的恐惧是那么明显,几乎将她堙没,她无法想象,姚家几百号人血流成河的样子,该是何等凄惨。
"我不会再折磨你。"夕月开口,对上阮琴不可置信的眼神,"正如你所说,无论如何姚家之人都无法再复活,所以我也没有必要给自己添上一分罪孽,你好自为之。"
夕月说罢,扔下一个瓷瓶:"这里面是软骨散的解药,你服下之后,是去是留,自己定夺,或者是为了你这几日所受之苦想要找我报仇,我也随时恭候。"
话落,夕月转身走了出去,轻纱在阮琴眼前扬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走到季云舒面前,夕月不知道和两人说着什么,随后几人发出一阵笑声,在阮琴这个孤家寡人听来,极为刺耳。
夕月没有骗她,果真是软骨散的解药,阮琴服下,浑身后恢复了气力,就连一直没有调动的内力也顷刻间流窜于四肢百骸。
阮琴走出屋子,没有看院中人一眼,径直离开。
夕月敛下了唇边的笑意,问着季云舒:"表嫂可是怪我?"
季云舒轻笑:"你都能放下,我如何不能。爱之深恨之切罢了,只是在那一段感情当中,她也是受害人。"
"权利对人的诱惑果真极大,她必定还是放不下,但是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说不定这样,才是对她的惩罚,一辈子生活在悔恨与痛苦之中。思之不敢,求之不得,望之不近,悔之晚矣。"夕月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很重,像是一个烙印,深深刻在某个人的身上,注定了她伺候一声的轨迹以及最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