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宗城内,承恩塔顶,冰争火战,激斗正酣。
斗到后来,天大两尊,不约而同,动用神物。
冰火魔尊的神物,是一个两头尖尖中间钝的梭子,梭子两头异色,一头是冰蓝,一头是火红。
冰火同体,却又泾渭分明。
仁天尊的神物,形似一页书页,薄如纸,利如刀,看似吹弹可破,实则异常坚韧,刚柔并济,阴阳互调。
看似只有一页,但这页神物,却是仁天尊借鉴四大古书《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远古三皇之坟,谓之《三坟》!
上古五帝之典,谓之《五典》!
中古八卦之籍,谓之《八索》!
近古九州之志,谓之《九丘》!
这四大古书,虽是儒家经典,却包罗万象。
仁天尊将之融会贯通,这才成就了一页天书残页!
甚至可以这么说,这页天书残页,已有大道气息。
两宗神物比拼,冰火魔梭来回穿梭,天书残页纵横切割,一时间,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冰火魔尊不信邪!
暗哼一声,以火相梭头强攻天书残页。
五行木生火,天书残页对上火相梭头,力不从心。
然则与此同时,火相梭头增强,冰相梭头势必增强,不然的话,冰火魔梭,将因为冰火失衡自行崩溃。
冰,水为之,五行属水,五行大道,水生木!
如此一来,火相梭头虽然克制了木属性的天书残页,但冰相梭头却不断反哺着天书残页。
到了最后,天书残页不过是个中转……
冰火魔梭的两头,好似抬杠的斗牛,彼此消耗。
却在这时,炎极宗圣地传人阎魔,神色微变。
下一刻,冰火魔尊陡然收起了自己的神物,与此同时,仁天尊也收起了天书残页,似笑非笑。
“好一招中庸之道!仁天尊!果然高明!”
“仙佛茫茫两未成,百无一用是书生。”随意扇着冰火连城,仁天尊笑道:“道兄手段高明,怀仁佩服!”
两大天尊拱手为礼,相视一笑,下了承恩塔。
围观者众,纷纷四散。
下一刻,精炎号中,冰火魔尊不动声色。
“冰火前辈!张瑞安,果然死了……”
“死了就死了——张家这二世祖的任务,不就是死吗?”陡然抬头看着阎魔,冰火魔尊问道:“祝融道友让你随我同行,该不会真的只是想让你来开开眼界吧?咱们明天可就没有理由逗留万宗城了,有什么事不妨说说。”
“……,不敢欺瞒前辈!晚辈此来,只为熎凤剑!”
“熎凤剑?炎极宗四大炎剑之一?还在那人手中?”
“应该是的!熎凤剑虽然不过是高阶法宝飞剑,但到底是宗门重器,威能倒是其次,象征意义才是重点。”
“不错!炎极宗若只是三境亚圣倒还罢了,如今好歹是圣地宗门,若连宗门遗物都寻不回,圣地颜面何存?”
“多谢前辈成全!”
“怎么样?可有线索?”
“传闻就在今晚,万宗城内聚宝阁中,将会举行一场拍卖会,据说,便会有一把火属性高阶法宝飞剑!”
“这么巧?你待如何?”
“若真是熎凤剑,拼着得罪万宗城,晚辈也要……”
“本尊劝你:稍安勿躁!”清冷打断了阎魔言辞,冰火魔尊,好声言道:“南越州,今非昔比了……”
“这……前辈的意思是?”
“阎魔师侄啊!有一句话,叫破财消灾!”
“……”
阎魔闻言,神色一愣。
他是真没想到:冰火魔尊,会说出这话来!
南越州今非昔比了?
不就是多了一个仁天尊吗!
自家宗主火神祝融,那可也是天尊强者,都天峰九大圣地,天尊强者更是多达十数人。
炎极宗好歹也是圣地宗门,南越州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过再一想,临行前祝融吩咐:一切听命冰火魔尊。
呼……
破财消灾就破财消灾吧!
反正,破的是宗门之财,又不是自己之财!
回到宗门,宗主若是怪罪,也有冰壶魔尊顶着!
这么一想,阎魔告退,去准备晚间拍卖会事宜了。
留下冰火魔尊一人,陡然凝聚神物,神色阴晴不定。
冰火魔梭,看似浑然一体,实则在魔梭最中间处,却隐现裂痕,好似稍一用力,冰火魔梭,便会一分为二。
好霸道的——天书残页!
这一道裂缝,足以让冰火魔尊闭关数年,才能修复!
如此看来,这位横空出世的仁天尊,比之前想象的还要难缠,只不知林宗雪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罢了!
到了明天,自己便要离开南越。
只待回到都天峰,冰火魔尊便会找个借口闭关疗伤。
且说另一头,三天圣境,仁天尊高高在座。
“尚师!迦叶圣僧未卜先知,先一步让归海护法去搜救初晴,就在不久前,归海护法已经送两人回城。”
“迦叶圣僧,慈悲为怀!两个小家伙,可有受伤?”
“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听闻归海护法到时,两个小家伙已经联手将那元婴高阶大修士灭杀殆尽……”
“哦?”仁天尊闻言,这才抬头起来,看着白玉溪,自言自语:“到底是他妹妹,总不会让人欺负了!”
“是!只是那元婴高阶大修士……”
“无妨!都天使团,来时九人,回时九人,并无缺损!此番他们的南越之行,堪称是功德圆满!”
“玉溪明白了!”稍稍一顿,白玉溪说起另一件事:“尚师!还有一事:东海龙宫特使萧白灵求见!”
“……”
“尚师?”
“让她进来吧!”
不过片刻,萧白灵拜见仁天尊。
“白灵丫头!你也不是外人,此番虽代表东海龙宫而来,但你和南邪,可都是姓萧的!”笑看着萧白灵,仁天尊好生问道:“东海龙宫有何事商议,白灵不妨直说!”
“仁天尊容禀:当年东海血战,龙姆广邀天下群修,摆宴东海龙宫,只为绝杀那东海三神殿。当时龙姆曾言,东海龙宫,将择机退出东海,将东海还给东海妖修们。”
“是有此事!本尊当年,也算得龙姆提携!只是如今南邪坐镇东海,皇权集中,东海龙宫,何必旧事重提?难不成,如今东海,还有人敢让东海龙宫退位让贤不成?”
“非也!暗龙皇虽是东海当之无愧的皇者,但龙族血脉,素来凋敝,就算如今暗龙皇能雄震东海,之后呢?”
暗龙皇死后,莫说东海,整个天下,怕也再无真龙!
萧白灵的意思很明显:便是要未雨绸缪,未焚徙薪。
趁着暗龙皇雄霸东海之际,东海龙宫主动退出,还可以博个美名,若等暗龙皇陨落,东海龙宫再想放弃东海,可就有些难看了——天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东海龙宫,果然大气!只不知,想乔迁何处?”
“这就是白灵想和仁天尊商议的!”正对着仁天尊,萧白灵淡然反问:“仁天尊觉得:哪里合适?”
“东海龙宫,想移居南越?”
“正有此意!还请仁天尊成全!”
“……”
一时间,仁天尊陷入了沉默。
却是白玉溪,心直口快……
“这还不简单?赤水河入海口,乃是南海和东海交界处,再说南炎妖境少有水妖,哪里不能移居?”
“赤水河入海口?仁天尊,您以为可否?”
“……,好!”
沉吟良久,仁天尊终于点了点头。
萧白灵喜形于色,告辞而去。
眼见仁天尊神色凝重,白玉溪颇有些狐疑。
“尚师!东海龙宫愿意替我南越扼守东部海域,此乃好事啊!须知那位白龙姬可是常年坐镇东海龙宫的!”
“是啊!白龙姬常年坐镇东海龙宫,势必会随东海龙宫移居南越海域。届时,都天峰再想从东部海域入侵南越,便多一重阻碍。可是,于南越而言,未必是好事!”
“这……我不明白!”
白玉溪,百思不解;仁天尊,侃侃而言。
“东海龙宫主动来投,南炎妖境不战而降,西荒王母不远万里来贺,飞天宗举派迁移,祥福商会拼死相助,便是西蜀州,东吴州乃至是北魏州,刻意结交,你以为他们是为了我这个仁天尊?尚某自问:还没这么大的面子!”
“这……这些都是好事啊!”
“这些事情单独来看,确实都是好事,但所有好事发生在一起,就未必是好事了。就以这白龙姬而言,来日若她心怀不轨,单单是她一人,就不是本尊能够应付的!”
“这……不会吧!他们一向交好于我南越……”
“他们交好的,不是南越,而是萧勉!”
“他们交好萧勉,萧勉忠于南越,不是一样吗?”
“一样吗?”仁天尊带着笑反问。
“不一样吗?”白玉溪脱口而出。
“一样吗?”仁天尊,收起了笑。
“……”
这一回,白玉溪张了张口,却只是张了张口……
私底下,白玉溪近乎固执地无声反问:不一样吗?
或许真的不一样吧!
只是一样东西的昨是今非,可能并非东西变了,而是看东西的人变了……
物犹如此,情何以堪?
“玉溪!”一言拉回了白玉溪的思绪,仁天尊颓然一叹:“玉溪,是不是觉得我变了?没成就天尊前,我也不认为我会变成这样,成就天尊后,我意识到我必须变成这样。如果我还是那个尚怀仁,我愿意相信他,但我现在是仁天尊,我就不得不怀疑他——居上位者,身不由己!”
好一个——居上位者,身不由己!
总有一天,我们会变成我们厌恶的样子——不管你愿不愿意!
尚怀仁,那么方正的一个书生,那么忠厚的一个长者,那么仁义的一个君子。
有朝一日,终究变了!
变得那么突兀,变得那么彻底,变得那么身不由己!
白玉溪,惶恐不已。
既惶恐于仁天尊的改变,更惶恐于这种改变之于自己——有朝一日,若他成就天尊,也会变成这样吗?
若真如此,白玉溪宁可——永不称尊!
时代在变,人心在变。
要想不变,唯有一醉!
惶惶然地逃离了三天圣境,白玉溪直登太白楼。
太白楼顶,酩酊大醉。
醉到不省人事,醉到今夕何夕、明朝何往。
忽而酒醒,白玉溪大笑着走下太白楼,飘然而去。
从这天开始,千家白家当代家主白玉溪,这个万宗城中冉冉升起的中生代领军人物,又开始肆意买醉。
笑看红尘,游戏人间,右手一壶,左手一剑。
一改之前的励精图治,白玉溪又变回了白七爷……
也就在这一天,诸方来贺的修士,纷纷离开万宗城。
其他人倒还罢了,唯有都天使团,地位特殊,身份敏感,如来时远迎一般,仁天尊亲自率众远送至无尽之洋。
看着精炎号破浪而去,仁天尊不动声色。
万宗城顶,白银城内。
萱草看着傅青珏和萧初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傅青珏倒还罢了,凝婴之后,老成持重了不少,毕竟他身上还肩负着中兴混元门的艰巨任务。
却是萧初晴,虽已是元婴老祖,却一点没有觉悟。
此番变故,险酿大祸。
只是眼看着堂前低眉顺眼又低声下气的两人,萱草也实在不忍心苛责他们——好歹,也算是一次生死阅历!
只盼他们,吃一堑长一智吧!
萱草正不知该如何开口,萧初晴憋不住了……
“姐姐!您这回就饶了我吧!初晴知错了!以后绝不敢再如此妄为,连累姐姐担心,初晴……嘤嘤……”
说着说着,梨花带雨。
“……,行了!你这套留着对付青珏吧!”摇了摇头,萱草转而言道:“对了!你们俩的事也该办了吧?”
“什……什么事啊?”
萧初晴,挂着泪珠的小脸蛋上,隐现红云。
反倒是傅青珏,真的两手一摊,一头雾水。
看着这对小冤家,萱草想起了他临行前的嘱托。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如今他和姐姐都不在,这件事情,怕是只有自己代为操劳了。
只希望他二人成就好事,能突然开窍,成熟一些……
不求他们能为自己分忧,只望他们不要出什么意外。
“我说的,是你二人的婚事!”
浅浅一笑,萱草点破了谜底。
傅青珏闻言一愣,而后大喜过望。
萧初晴闻言一喜,却捂着脸跑进了后堂。
眼见如此,萱草哪还不知道两人早有情义。
先有冷凝玉留下嘱托,后有萧勉和傅青琼留下吩咐,也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择日不如撞日,萱草便想尽快给两人完婚。
却在这时,孔元仁,登上了白银城。
“孔大哥!”
“萱草!愚兄此来,是为那熎凤剑!”开门见山的,孔元仁取出一个储物袋,递到萱草面前,好声言道:“依照你的嘱咐,我拜托聚宝阁拍卖熎凤剑,那阎魔果然上钩了,他倒上道,一切按拍卖规矩来,我便没有为难他!”
“如此甚好!”
收好了储物袋,萱草看也不看。
区区一把高阶法宝的熎凤剑,能卖几个钱?
若非熎凤剑有着无可替代的象征意义,怕是连炎极宗也不会这么穷追猛打。
何况萱草有言在先:按规矩来,熎凤剑半卖半送。
权当是替萧勉化解了和炎极宗之间的矛盾,若能以一把熎凤剑变相示好于炎极宗,倒也划算……
但若阎魔不按规矩,萱草是宁可毁掉熎凤剑的!
你不想好,我不强求!
交割完熎凤剑所得,孔元仁却并不离去。
似笑非笑地看着傅青珏,孔元仁难得的开起玩笑。
“啧啧啧!我们的青珏公子,转眼也成大人了!遥想当年,你初入万宗城,可还是我带着你呢!”
“这……多谢孔大哥提携之情!只是……”
傅青珏,本就不善言辞,又事涉婚事,更是腼腆。
却原来,方才进来时,孔元仁听到了只言片语。
暂时放过了傅青珏,孔元仁看向萱草。
“萱草!初晴和青珏,好歹都是元婴老祖,他们能结成神仙眷侣,既是万宗城的大事,于南越州而言,也是一段佳话。于情于理,此番婚事,该由万宗城出面筹备!”
孔元仁说这话时,一脸恳切,满心期待。
孔元仁虽不知道萧初晴的真正身份,但萧勉对萧初晴和傅青珏的关爱之情,他知之甚深。
其他不说,当年孔元仁从中州带回来的大量物资,个中极品,都是以萧初晴和傅青珏为最。
如今萧勉不在了,孔元仁便想尽力为两小筹谋。
毕竟,万宗城内,孔元仁本就负责处理各种俗务。
面对孔元仁的盛情相邀,萱草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了吧!”
“这……这是为何?”
“南越州劫后余生,万宗城百废待兴,岂可因这两个孩子的私事就铺张浪费?孔大哥有心,小妹受领了!”
“这……也不算浪费啊!毕竟都是元婴老祖……”话到一半,孔元仁竭力相劝:“便是尚师听闻,也不会怪罪的!以他和五行门的关系,若是礼数不周,才要怪我!”
“……,尚师那里,我自会去说!”眼见孔元仁犹自不死心,萱草续道:“孔大哥!他走之前,吩咐我诸事从简。两小的婚事,我只想请来大师姐做主婚人,我们碧波潭一脉自己的几个人做个见证,也就行了,不敢麻烦!”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愚兄也就不强求了!”萱草的一再婉拒,让孔元仁意兴阑珊,告辞而去。
萱草见此,幽然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