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云天阁惨案之后,因为东吴州对东海三神殿的暧昧关系,祥福商会悍然撤回了位于东吴州的所有商铺。
在天都城的斡旋之下,由东海三仙之一的白首翁亲临天下城,东吴州和祥福商会这才算和解,达成了共识。
此后,祥福商会又在东吴州开设了一些商铺分号。
然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些分号开出来之后,生意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了之前日进斗金的盛况。
一方面,东吴州的普通修士相当团结,祥福商会以势压人,他们便团结在一起,要给祥福商会来个下马威。
另一方面,东吴州的高层也意识到了祥福商会的一家独大,故而开始有意识地排挤祥福商会,鼓励本体经济体。
越来越多的各色商号开始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来,从各行各业入手,开始抢占原本属于祥福商会的买卖。
以至于,到了最后,只剩下藏宝楼还在死撑着门面。
除了藏宝楼,东吴州上下,竟然再没有第二家祥福商号。
来东吴州之前,萧勉已经从祥福商会那边得到了这个消息,祥福商会的意思,是让萧勉这个监天使彻查此事。
本来萧勉不过就打算走个过场,然则此前他一路所见所闻,尤其是藏宝楼中的遭遇,却让他心存疑窦。
按理说,祥福商会是商界龙头,立世万年,不可能没有碰到过类似的局面,也不可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就如当初天都城中,一个小小的谢鹰,就敢叫板天都城。
然则如今东吴州的局面糜烂至此,祥福商会还是拿不出有力的手段来挽回颓势,这等于是在打自己的耳光啊!
或许,其中有自己窥不破的玄机吧?
这么想着,萧勉也懒得和那小厮一般计较。
陡然间,心神一动,萧勉将自己一直隐藏着的神识释放开去,扫视整个藏宝楼,却又一闪而逝,一触即收。
藏宝楼,既然是祥福商会在东吴州仅存的门面,其中坐镇的,必定是元婴老祖级别的修士。
果然,好似波纹一般,便有一道神识扩散开来。
紧接着,一抹青衫出现在藏宝楼二楼的入口处。
“道友若是看不上一楼的玩物,不妨上二楼来,由谢某人带道友好好看一看我藏宝楼的万千珍宝!”
“……,好!”
点一点头,萧勉别过那小厮,闪身上了二楼。
一入二楼,萧勉就朝着那青衫修士躬身行礼。
“三叔!怎么是你摊上了这差事?”
“谁说不是呢!我本以为这是一个闲差,没想到会这么闲!”那青衫修士,正是谢鹰的三叔——谢豹!将萧勉招入内堂,谢豹一边亲自炮制灵茶,一边长吁短叹:“哎!你也看到了,非是我谢豹玩忽职守,实在是藏宝楼无人问津啊!”
“三叔说的哪里话!我这个监天使,不过是挂个名头!”洒然一笑,萧勉取过茶盏,一饮而尽。
不等萧勉动问,谢豹已然款款道来。
藏宝楼的现状,祥福商会知之甚详。
之所以会如此,却是祥福商会低估了东吴州对祥福商会的怨念——这种局面,是东吴州自上而下合力完成的!
其中最让祥福商会头疼的,乃是白眉山和灵秀宫!
作为执掌东吴州修行界牛耳的这两股势力,白眉山以山珍一类闻名,灵秀宫则以海货一类出色。
两者相合,几乎抢走了祥福商会一半的生意。
剩余的各色商会、商号、商行,则瓜分了另一半生意。
如今摆在祥福商会面前的,便是三条路。
要么,祥福商会继续现状,成为东吴州的笑柄。
要么,祥福商会拍拍屁股走人,吞下自酿的苦果。
还有一个办法,便是通过竞争,逼败东吴州本体势力。
这一点,并非难事——尤其是在玄微洞秘境畅通之后!
即便没有玄微洞秘境的便利,以祥福商会积累万世的惊人财富,要逼败一个白眉山和一座灵秀宫,也并非难事。
只要这一山一宫倒下了,其他小势力,不足为虑。
然则,祥福商会有祥福商会的苦衷!
商贾逐利,本无可厚非,但若以恶性竞争的手段硬生生得挤垮了白眉山和灵秀宫,祥福商会到底理亏。
尤其是在东吴州,各色修士异常团结。
稍一不慎,便会挑起祥福商会和东吴州的全面决裂。
若是换一个时候,祥福商会或许还不会有什么顾虑。
但值此敏感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竟,前番针对东海三神殿的诸天大圆桌会议的召开,乃是祥福商会尊者善财童尊一力倡导。
此时若是出现祥福商会和东吴州的决裂,势必会导致整个东海战局的走向——虽然诸天大圆桌会议上,诸多天尊境强者一致通过了围剿东海三神殿的决议,但是在那之前,天都城方面可是一再拒绝召开诸天大圆桌会议的,只是后来眼看势不可挡,那些隶属于天都城的天尊,才不得不顺应形势。
一旦让天都城和东吴州联手,东海之行,必将夭折!
出于这个考虑,对于东吴州的变故,祥福商会隐忍至此。
听完谢豹的讲述,萧勉这才恍然大悟。
想不到世人眼中唯利是图的祥福商会,为了彻底斩除东海三神殿这颗毒瘤,竟然如此忍辱负重。
如此说来,在这件事上,自己倒是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祥福商会的监天使啊!
祥福商会被人打脸,他这个监天使的脸上也不光彩……
更何况,萧勉对于东海三神殿的忌惮,比之祥福商会尤甚,东海三神殿,若不斩草除根,必定后患无穷。
当下,萧勉便向谢豹请教了一些藏宝楼的近况。
沉默良久,萧勉有了主意。
“三叔!方才我一路行来,眼见望仙城中,女修数目的比例,似乎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
“这……这都被你发现了?哈哈!”看着萧勉,谢豹越发尴尬的言道:“小子!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三叔我可是就冲着这一点,才自动请缨,前来东吴州的,谁曾想……哎!”
“……,三叔!我跟您说正经的呢!”
“小子!你是在说三叔我不正经吗?”话虽如此,谢豹却还是好生解释道:“不错!望仙城乃至是东吴州,男女修士的比例,在七三分之间,甚至更高,而在其他地域,女修所占的比例,只有一到两成,这和东吴州的修行氛围有关!”
东吴州,虽然低了天都城一筹,却不像天都城那般死气沉沉,而是充满活力和朝气的一处修行圣地。
何况东吴州四大势力之一的灵秀宫,正是由女修组成的一方势力,由此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女修有了归宿。
听完谢豹的解释,萧勉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萧勉旧事重提。
“三叔!当年是不是您送给小子一瓶真水无香?”
“是有这事!怎么?你还在怪三叔小气?你小子可别有眼不识金镶玉啊!那真水无香,虽然名不见经传,却……”
“敢问三叔:可还有真水无香?”
“有倒是有,你要作甚?”
“帮三叔,泡一壶好茶!”
当下,谢豹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水晶瓶,交给萧勉。
萧勉也不客套,取过水晶瓶之后,将之打开,往空空如也的茶杯中,倒入半盏真水无香。
此后,就在谢豹的注视下,萧勉取出一颗红丸。
将红丸丢进那只茶杯中,萧勉便没了其他动作。
红丸入水,无声消融。
眼见如此,谢豹虽情知有异,却又摸不着头脑。
他的真水无香,虽然并非什么名贵之物,但毕竟是好不容易搜罗而来,乃是炮制灵茶的上等灵水。
被萧勉如此浪费也就罢了,萧勉的态度,着实让他不爽。
就在谢豹有些不悦时,萧勉突然拿起那只茶杯,看也不看的,便朝着谢豹泼洒过来。
谢豹一惊,续而大怒。
身形一闪,谢豹便跳脱开去,站在内堂另一侧,谢豹满脸怒容地瞪着萧勉——如此以下犯上,实属可恶!
就算萧勉是祥福商会的监天使,可是谢豹好歹是元婴老祖,管事长老,还是谢鹰的三叔,萧勉的长辈啊!
谢豹越想越是不忿,却突然心神一动。
一股清幽空灵的香气,无风而来,萦绕在谢豹身边。
下意识的,谢豹深吸口气,这才确定不是错觉,内堂中,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股极其神秘的香气。
身为谢家嫡子,谢豹从小锦衣玉食。
又因为生长环境的优越,谢豹对于各种灵酒、灵茶、灵香之类的奢侈品,了然于胸,如数家珍。
然则如今突然出现的这股香气,却让谢豹百思不解。
以谢豹的见识,竟然说不出这股香气是何名目!
不死心之下,谢豹尽展神识,洞察着整个内堂。
一番探寻,香气的来源,竟是谢豹自身——更准确的说,是谢豹青衫下摆处的一片茶渍!
眼见如此,谢豹心中又惊又疑。
这片茶渍,乃是之前萧勉随手为之。
谢豹惊的是:萧勉区区一个金丹修士,竟然成功暗算到了自己,而且自己还浑然未觉;疑的是:这茶渍泛起异香,必定是和之前萧勉的那番举动有关,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豹百思不解,又拉不下脸请教萧勉。
却是萧勉,道破了玄机。
萧勉取出的那枚红丸,名唤——相思豆蔻!
就像雪茗灵茶和真水无香配伍之后,能够产生神效一般,真水无香和相思豆蔻配伍之后,同样拥有不可思议之处。
相思豆蔻,本身并无香气,也没什么实际的作用。
但是相思豆蔻却可以溶解于一定量的真水无香中,形成的液体同样无色无臭,唯有在泼到衣衫上之后,才会反应。
更奇妙的是:这种反应,因人而异。
相思豆蔻和真水无香形成的混合液,会吸纳衣衫主人独特的气味,从而形成一种类似于互补的神秘味道。
这种味道,因为使用者的不同,而千变万化,更甚者,周围的不同人闻起来,也会出现完全不同的感受。
一物,千变,万化。
将相思豆蔻的秘密告诉谢豹之后,萧勉取出一个储物袋,推到谢豹面前,里边,是满满的一袋相思豆蔻。
“三叔!关于真水无香和相思豆蔻的配伍,小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有一点,小子有言在先:这相思豆蔻,虽然并不起眼,却‘必须’用我南越州出产的,品质最佳!”
“……,若是不用南越州出产的相思豆蔻呢?”
“那我可不敢保证效果如何了!”高深莫测的,萧勉起身告辞:“若是没其他事,小子先告辞了!”
“你!等会儿!事情可还没谈完呢!”
“此事谢兄有经验,三叔不妨问问他该怎么做。对了!赶明儿三叔不妨将这藏宝楼改个名字,直接叫藏香楼吧!”
“藏香楼?”
“从今往后,藏香楼不卖什么奇珍异宝,只卖这一款——千叠香!”
“千叠香?”
“千叠香!我保证:三叔你不会寂寞了!三叔!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让望仙城中的女修,迷上这千叠香吧!”
“……”
“小子告辞!”
浑然不顾陷入沉思的谢豹,萧勉自顾自离开了藏宝楼。
千叠香!
这是萧勉为祥福商会找到的财路,也是为南越州找到的财路——早在数年前,萧勉就拜托农家流,在南越州开始大量种植相思豆蔻,当初,丁开山还一个劲地骂萧勉榆木脑袋。
毕竟,这相思豆蔻就如狗尾巴草,一无是处。
如今,差不多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像相思豆蔻这种日用品,是不需要考虑什么药效和年份的,只要开花结果了,便可以大获丰收。
至于说什么“南越州产的相思豆蔻品质绝佳”,不过是萧勉的附加条件罢了。
祥福商会要用其他产地的相思豆蔻,萧勉也没办法,毕竟配方已经交给了谢豹。
但是萧勉可以选择以后不再和祥福商会合作!
这一点,从雪茗灵茶上尝到甜头的谢鹰,是最明白的。
前有雪茗灵茶,后有相思豆蔻。
只要祥福商会那帮老狐狸还没老糊涂,萧勉相信:他和祥福商会的合作,只会越来越紧密……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从这一天开始,关于千叠香的传说,席卷整个东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