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阴差曹无救?”
光听这匪号,便知这曹空不是什么好鸟,韩端皱了皱眉,沉声说道:“曹空这一路,不招抚,不纳降,尽数剿灭!”
萧摩诃等人点了点头,吴直又道:“洞庭湖内的大股水寇,基本都驻在这几座大岛之上,其余的都是小股流贼,时聚时散,也没有个固定的落脚地方,只劫掠之时才聚在一起。”
“除阴宏、朱歆和曹空这三股贼寇外,其余皆先行招抚之策,凡愿弃恶从善者,不分平民贱户,官府皆既往不咎,并给分配田地,编户齐民,此事由巴州刺史王目负责施行。”
说到这儿,韩端看向吴直:“你带来投顺之降卒中,若有青壮义勇之人愿为朝廷效力的,可暂且留在你手下听令,等剿平洞庭水寇之后,再论功行赏。”
“你眼下要做的,一是配合王刺史招抚水贼流寇,二是配合诸位将军侦察贼情,封锁湖岸,这两件事做得好了,朕少不了你的赏赐。”
吴直忙躬身谢恩,然后又将湖周水旱路口、渡头大致说了一遍,待到众将离去之时,已经过了下午申时。
“坐了一个下午,脑子都闷得有些不清醒了,清远,你陪朕出去走走。”
蔡抒古拿来大氅为韩端披上,王目也披上氅衣,两人走出门来,顺着回廊往前庭而去,寒风呜咽,却是令人精神一振。
风并不大,但却夹杂着细细的雪粒,韩端摊出手来,不大一会,宽大的手掌上便积了薄薄一层。
“还有多久过年?”韩端拍去掌中积雪,向身后的王目问道。
王目沉吟片刻,回道:“今日是冬月十九,离过年刚好还有四十日。”
“必须得抓紧时间了,要不然过了年就是春讯,湘水、沅水都不能行船,大军若因此而被阻于巴陵,又不知要糜耗多少钱粮。”
王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所以,大军必须在年前这一个月内将贼寇全部平定,然后立即兵分两路,南下临湘、沅陵!”
两人走出回廊,在风雪中走得片刻,便到得前庭内的一个小花园里,待走到背风处,韩端便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王目:“清远,你肩上的担子最重。”
“过年后便是春耕,但在春耕之前,你还得编户齐民,安抚百姓,土断分田并引导耕作,一旦误了农时,明年就要闹饥荒。”
“此外,你还得分出人手来招抚流民贼寇,务必使安定下来,不再四处流窜,为祸地方。”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但事情却是不少,且每桩每件都耽误不得。”
韩端顿了顿,又道:“朕知道你如今缺少能用之人,所以,七品以下的官员你可以先行选拔任命,待稳定下来之后再报中书即可。”
按大明律规定,五品以上官员必须由皇帝下诏任命,而五品以下只要入品的官员,也必须有中书允准,吏部行文,但巴州这边时间实在是太急,等不得王目上奏朝廷再下发任命文书,只能特事特办,先任命再报备。
“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所托!”
王目庄重地躬身行礼,他跟随韩端已经有数年之久,很清楚皇帝的性格,不喜巧言令色,在他面前耍嘴皮子的人都不受待见,但只要踏实肯干,做出成绩,他都会看在眼里,而且从来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对王目来说,他对韩端是充满感激的。
当年他只不过是一个落魄寒人,就连到县里做个刀笔吏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担任有品的官员。
是韩端将他从一众应募的文士中提携出来进入秘书监,而如今更是青云直上成了一州刺史,执政一方。
巴州刺史虽然只是从五品下的官员,在诸州刺史之中品级并不算高,但这并不妨碍王目的欣喜。
大明立国以前,以他的出身门品,是永远也不可能登上如此高位的。
经历了最初的狂喜之后,王目心中迅速平静下来,认真思考接下来要如何行事,对于近年来一直跟在韩端身边的他来说,其实并不会感到无从着手。
迅速选拔官吏充实衙署,安抚民众,推行新政,这一系列的举措,如今都已有了一套固定的程序,只要按部就班地去施行,一般就不会出什么大错。
但这始终是他第一次主政一方,他的每一个决定和命令,都关系着巴州近十万百姓的生计,也关系着他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突然之间,他觉得身上的压力大了许多。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事到如今,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做事,如此方不负皇帝对他的信任。
这个刚刚建立的国家和前朝一样正面临着内忧外患,必须尽快安定内部,上下一心,才能与虎视眈眈的周国抗衡。
韩端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出言勉励了几句,方才各自回房休憩。
次日一早,诸将和参军们便将洞庭剿匪计划拿了出来,经韩端审阅并略作修改之后,一道道的命令便传达了下去,风雪稍息,甲胄鲜明的将士便从军营中列队而出,分赴洞庭各处。
……………………
清晨,赤山岛北侧平寨子中心的院落里,十数名仆役扫净了积雪,天光还未完全明朗,便陆续有人向院中走来,互相大声地打着招呼。
这座院落是阴宏在赤山岛上的居处,颇为宽阔,数十人聚集在院中仍不觉得拥挤,这些人大多穿着劫掠来的锦帛华服,有少数几人还身着甲胄,显然并不是普通水贼。
仆役端来交杌(音 wù,类似于马扎),众贼首三三两两地坐了,刚说得一会儿话,便见几人从房中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身长七尺,面皮白净,细眉长目,下颌飘拂着三缕长髯,正是陈朝巴州司马,如今沦为洞庭匪首的阴宏阴永如。
紧跟着他身后的两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人是十日之前才投奔到赤山岛来的朱歆,而另一人则是周国江陵总管陆腾派来的使者陆乔。
陆腾本是代郡鲜卑人,本姓步陆孤,他派来的这名使者大脸细眼,头发和胡须都有些发黄,一看便知也是鲜卑黄须儿。
院中众匪首见阴宏几人出现,皆起身拱手作揖,阴宏也拱手顿了几顿,又招呼众匪重新落座之后,方才沉声说道:
“天寒地冻,仓促将诸君召集起来,也是情非得已。”
阴宏虽是前朝巴州领军司马,但其身上却没有一丝武人的粗豪,反而显得有些柔弱,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尖利,但从院中众匪全都安安静静的模样,却仍然能够看得出此人在这些水贼之中威信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