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城一路西行,仅仅一天时间,袁世凯一行便来到仁川,从这里登上等候他们的北洋舰队定远号。此次袁世凯受命钦差,一来是为了带去朝廷的旨意,二来便是将叶志超、林云二人带回北京,另外还有那三千多日军俘虏,专门用两艘运输舰装运回国,好让朝廷炫耀武功,让各外国大使们见识一番。至于仁居里暴动后被捉回去的那些俘虏,早已被林云下令全部坑杀了,袁世凯得知后,心中也为此人之心狠而一凛。
九月的黄海,波涛汹涌,浊浪滚滚,林云在舱中躺不住,便起身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之上。袁世凯曾特别吩咐随从让他随意活动,并不加禁止,所住之船舱也是船上军官的住所,舰上官兵都听说他就是那个擅夺帅位却率军取得多次大捷,一举克定朝鲜战局的传奇人物,因此在甲板上碰到林云,都非常恭敬。
林云的心中一直存在着一个疑问,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信步来到船头,打量着这艘军舰。
灰色的舰体在阴霾的天气下显得死气沉沉,仿佛在预示着自己不详的命运。林云以前倒是在某个影视剧中见过这个年代的军舰,只是自己现在身处其中,反倒觉得脚下踩着的并不真实了。他自嘲的笑了笑,来到船舷边上,一阵大浪涌来,他忙扶住了身前的栏杆。
“林老弟好雅兴,独自跑来看海景么?”这一口河南官腔让人一听,便知道是袁世凯来了。林云回过头笑道:“舱里有些闷,出来散散心。”
袁世凯走过来与他并肩而立,望着海天之际,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弟恐怕不是因为船舱里闷吧。”
林云笑了笑,也不答话,看着海面兀自出神。袁世凯转过脸来,见他双眉紧锁,便说道:“老弟也不必太过忧虑,此番朝鲜战局因你之手,颓势为之一变,局面豁然打开,连战连捷,光复平壤,克定汉城,朝鲜战局也因此平定,日本国经此失败,才知道我大清并非无人,亦非无能战之兵,这才前来求和。老弟,你不必太过担忧,要知道…”他转头看看四下无人,轻声说道:“你可知道,李中堂李大人,可曾在老佛爷面前力保过你呢。”
“啊…是吗。”林云稍感惊讶,转而又问道:“可是既然朝鲜战局已定,为什么朝廷还要与日本议和?却不知道是谁力主同意的?”
袁世凯沉吟片刻,盯着林云说道:“这,当然是老佛爷的旨意了。”
林云听了,自然是无话可说,长叹道:“如此,就看议和能议出个什么结果吧。”
袁世凯还想说什么,却听舰上警报声起,和林云对视一眼,都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两人见船上官兵匆忙从各舱口出来,跑向自己的岗位,看样子,这应该是战斗警报。
来到位于前栈桥的指挥台上后,林云才发现丁汝昌已经在那里指挥上了。“前方发现日本舰队!”丁汝昌放下望远镜,对袁世凯和林云说道。
林云的心中猛的一沉,自占领汉城以后,他已经认定自己改变了这个世界中的历史,甲午战争已经不再是历史上那场海陆皆败的战争了,可是当他现在站在这里,眼看着一场海战就要打响之时,他无奈的感觉到,有些东西,不是自己想改变就能改变的了的。
从他的观察和了解来看,北洋水师确实已经到了年久落伍的时代,舰艇上的防炮钢板即薄弱,航速又慢,平日训练亦不注重,多年来不但未曾增加新舰,就连已有舰艇上的火炮,也没有换代过。与日本海军相比,除了船多吨位多之外,实在没什么优势。
“传令,舰队排人字形,张开两翼,以待敌舰!”丁汝昌举着单筒望远镜,下令道,身边的传令官急忙对着一个圆筒喇叭口喊了一便,林云抬头望去,见桅杆上的旗号兵挥动着双手中的旗帜,打着旗语。
尾随在左右的各舰见到旗语,开始变阵。
林云看着海面上远远的冒出阵阵黑烟,知道那就是日本舰队了,他扭过头来对袁世凯说道:“日本国不是请求和谈么?怎么还会派海军舰队前来寻衅开战?”
袁世凯不解的摇着头,说道:“也许是其海军还未曾得到消息?”
“连我都知道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林云急道,“这里面定有诡计!”
袁世凯疑惑的对丁汝昌说道:“提督大人,是否先与日军交涉一下?毕竟两国和谈在即,若是发生海战,恐为人诟病。”
丁汝昌也有些犹豫,想了片刻说道:“若是联络,也无不可,只是和谈尚未开始,两国仍在交战之中…”他看了一眼袁世凯和林云,迟疑说道:“万一延误了战机,为日军所乘,恐怕失去先机,再难取胜。”
“提督大人说的对。”林云从身边一个军官手中抢过望远镜,向海面上望去,只见日本海军大小舰艇排成一线,正加足了马力向北洋舰队的侧翼开进。“两国仍是处于交战状态,打与不打都说的过去,可是战机稍纵即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
“如此,就请提督大人准备开战吧。”袁世凯也有些担心,遂不再提议和日本海军联络交涉一事情,自己从林云手中接过望远镜,观察起来。
“传我命令,开炮!将日军阵形打散!”丁汝昌从望远镜中看到日军想己方侧翼移动,忙下令开炮。
各舰首炮“轰隆隆”的响了起来,可是此时日军舰艇距离尚远,北洋舰队的炮弹全都落在海面,激起无数海柱浪花,却硬是连敌人的皮毛都没沾上一分一毫。丁汝昌脸色铁青,怒道:“怎么准头都如此之差?令各舰瞄准之后再行开炮!”传令官扯着喉咙喊了一遍,桅杆上的旗号兵挥动旗帜,向各舰传送提督大人的命令。
林云在望远镜中看到炮弹距离日军太远,和准头有什么关系?只能怪丁汝昌下令开炮太早,不过他对于这个时代的海战还真没什么研究,因此闭上嘴老老实实的观战。
日军战舰并没有急于还击,而是开足了马力,继续向北洋水师的侧后包抄。
丁汝昌见第二轮炮击仍是未能奏效,更是恼火,也不变阵以应对日军的突进,而是一再下令开炮,林云见此不禁摇头,想要提醒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正犹豫间,就听日军的舰艇上火炮齐发,声势之大,并不因舰艇比北洋水师少而弱。
林云忙举起望远镜,向右翼望去。
原来他们是集中射击,怪不得拼命也要切入侧翼。
只此一轮炮火,右翼首当其冲的一舰便被打的冒烟起火,顷刻间便向左舷歪斜,舰体后部猛然发生剧烈爆炸,滚滚黑眼翻腾着冲向阴沉沉的天空,烈焰吞噬着舰体,这艘庞然大物经过刚才的爆炸已经断成前后两截,很快,便沉没了。
“是通远号!”指挥台上不知道谁低声沉痛的说道。
气氛,一下变的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