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为何谋害天子,为什么?”
大殿之中,范文程抓住沙尔喇嘛的僧袍,满脸通红的咆哮道。
“本座为皇上祈福,神佛庇佑,何来谋害之说,是皇上寿福到了........。”沙尔喇嘛被抓着领子,却是宝相庄严的说道。
“还敢妖言惑众,皇上七窍流血,定然是被你毒害的,为何毒害皇上?”西宫娘娘苏泰满脸泪水,扑过来就是追打。
“苏泰,不要这样,皇上病体已久,想来........。”皇后端坐在宝座上,擦了擦泪水,劝说道。
“皇后娘娘,诸位亲贵,皇上这几日本来身体见好的,前日还下床了,为何忽然就去了,而且死状凄惨,定然是有人谋害,而照顾皇上的之后沙尔喇嘛,定然是这妖僧所为!”范文程擦了擦泪,跪在地上,磕头磕的咚咚作响。
“礼亲王,你看........。”皇后实在是拿不定主意,看了看几个妃子,又看了看众位亲贵大臣,终究还是问向了宗室之中威望最高的长者代善。
代善轻咳一声,用力一挥手,几个白甲兵冲了进来,两个人架住沙尔,一个人拿来一个用符咒经文包裹的盒子,拿出了几个瓶罐,打开之后取出七八个各色药丸,不由分说塞进了沙尔的嘴里,又灌了几碗凉水下去。
沙尔抱着脖子,大声说道:“你们这是对神佛不敬,其中宝药,许多都是娱神之宝,胡乱服用,会有异变。”
沙尔并不担心自己会七窍流血,他担心的是一会失态,因为这些药丸之中不少是催情的春药,然而,沙尔话刚刚说完,忽然眼睛瞪的很大,继而脸色通红,全身抽搐起来,不多时,鼻孔、眼角都是流出了鲜血,竟然死在了当场。
“果真是这妖僧!”范文程跑上去,狠狠的踢了两脚。
几个妃嫔哭成一片,亲贵大臣在场,皆是面面相觑,过了好久,范文程问:“这......这妖僧定然是受人指使,定然是......定然是.......。”
范文程很想说出个名字来,但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是谁指使了沙尔,代善拍了拍桌子,喝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皇帝驾崩,神器无主,此乃当务之急!”
“二哥,莫要着急,皇上驾崩,又没有留下遗嘱,皇嗣又都是幼子,谁来继承大位,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决定的,贸然决断,若是前线的几位王爷不乐意,于大清无益呀。”德格类抢先说道。
几个郡王和宗亲都是连连点头,尼堪却是说道:“各位叔叔,如今大清还在与明国激战,前线诸王都是走不开啊,十二叔在左翼无法脱身,七叔更是被困在了大宁卫城中,而郑亲王则在锦州压阵,我兄长杜度也在抵抗辽南的明军,若是贸然让他们回来,对局势不利啊。”
“那至少也得让能回来的回来,尼堪,你要知道,这里只有礼亲王一个旗主,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公允!”德格类大声斥责,几个宗亲也是纷纷吆喝不断。
代善看了一下自己这些子侄,有些明白了,皇太极死了,在死之前,除了皇太极,威望最高的就是自己了,这些人生怕自己夺了皇位,而实际上,他对这个位置一点兴趣没有,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谁就要为大清陪葬。
“好了,都不要吵了,这样吧,盖州先交给萨哈廉,杜度回来,德格类,你去替济尔哈朗,反正两蓝旗你熟悉,至于老七,就是算了!”代善说道。
皇后问:“礼亲王,英亲王怎么办,这个时候两白旗不能无人在场啊。”
代善想了想:“这样吧,把多铎放出来!”
众人脸色大变,相互看看,左思右想,也是没有其他法子,也是只能如此了。
代善匆匆走出皇宫,第一件事就是遣人去商馆去找方正化,然而回到了府上,却发现方正化正在堂内喝茶,见到代善,方正化微笑道:“王爷现在最想见的就是小人吧。”
“哎呀呀,方大人啊,可千万别再玩弄神秘了,皇太极.......皇太极怎么就死了呢,莫不是你们......真是你们动的手脚啊!”代善见方正化面无惊色,诧异的问道。
方正化微微点头:“这算是一个意外,当然,意外还有很多,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清楚不清楚无所谓了,你只要告诉我,需要做什么就好了。”代善颇为有些急迫了,皇太极一死,大清的顶梁柱就是没了,大厦倾颓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儿,若不再利用这段时间立下功勋,谋取利益,那就太晚了。
方正化正要说,代善家的一个仆人进来了,对代善说道:“索尼大人回来了,进了城外正黄旗的军营,出来之后进了皇宫,到了清宁宫里。”
代善微微点头,说:“王爷,你在盛京左近有多少人马?”
左思右想,代善说道:“若无必要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你也应该知道,盛京周边,兵力最盛的就是两黄旗和葛布什贤哈超,尚有甲兵三千余,都是虎贲骁士,我虽然还有四五百人......方大人,还是莫要动手了,索尼一回来,两黄旗的人心就算定下来了,肯定是葛布什贤哈超戒严盛京,成不了事儿的。”
方正化笑了笑,知道代善这个人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富贵险中求这句话不适合他,鉴于双方实力对比太过于悬殊,方正化也无心强行动手,想了想说:“我这边还有三十多个好手,您派些人,在诸王回来之前,先把范文程杀掉!”
“范文程?”代善诧异出声,这个汉人虽然是十大汉奸之一,但无兵无权,平日也就是仗着皇太极的宠信狐假虎威,没了皇太极就是一条野狗罢了,这个时候犯险杀他作甚。
“最好让他正常的被杀,不会惹人怀疑。”方正化微笑说道。
代善微微点头,手指缓缓的敲着桌子,忽然,他那因为年迈而褶皱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说道:“这点好办,好办!”
第二天早上,亲贵大臣和六部阁臣都前往皇宫议事,众人刚刚分两班列好,皇后还未曾赶到,尼堪提着一个包袱满脸怒色,大踏步走了进来,那包袱湿哒哒的,不断渗出红色的液体,一路滴滴答答的进了大殿。
“尼堪,这是干什么,提的什么东西?”代善喝问道。
尼堪走到众人面前,高高举起那东西,扯下包袱卷,露出了一张面色狰狞的脸来,正是范文程,祖大寿喝问:“尼堪王爷,虽然范大人与你平日有些嫌隙,但是你怎么能就这么杀了他呢?”
“哈哈哈,这狗贼,竟然想跑!”尼堪吐了一口唾沫,骂咧咧的说道:“皇上驾崩,我值守城门,这狗东西伪装成出殡的出城,堵了城门,一个个拿钱贿赂,本王一看便是有问题,撬开棺材,你们猜里面是什么?”
“范文程这狗贼!”博洛咬牙说道。
尼堪哈哈一笑:“不是,是一棺材银子,我说若是藏了人,上面咋不留个气孔呢,这厮藏匿在马车上的假人里,经过我跟前的时候,吓的尿了裤子,让我一刀劈下了脑袋!”
“尼堪,好样的,昨日那几个狗汉官藏在柴火堆里出城,若非吓的拉了裤子,臭气熏天,我也是不知道,好,杀的好,多杀的几个,看哪个狗贼敢跑!”几个贝勒跳着脚的喊道。
代善眉头一皱:“都给我闭嘴,皇上去了,就没有人能压住你们是吗,尼堪把这人头扔出去,待下了朝,你去刑部交代清楚,把几个见证的人都带去!”
“是......。”尼堪点点头,虽然有些不忿,但是也知道这是代善对自己好。
不多时,皇后在索尼的陪同下进了大殿,坐在了御座之上,而西宫娘娘苏泰和庄妃分别坐在两侧,怀中各自抱着博果尔和福临,索尼说道:“诸位王爷,各位大人,郑亲王、豫亲王和安平郡王都在赶来的路上,大家暂且稍后,今日肯定是到的,到了之后再行议事。”
一群人从早晨等到了中午,不得已随便用了点饭食,到了下午,先是被圈禁在赫图阿拉的多铎到了,接着是盖州的杜度最后是济尔哈朗,三人都是风尘仆仆,眼圈通红,个个披麻戴孝,进了宫门便是痛哭起来,代善等人都是上前去劝说,到了日落时分,终于开始了议政。
作为宗室老人的代善率先说道:“诸位,皇上驾崩,国不可一日无主,然而战事正酣,凑齐这些人已经是难得了,若有不周之处,请勿再行苛责。”
众人皆是点头,代善又道:“首先要确认继任之君,先皇子嗣不丰,豪格已经战死,其余子嗣却都是年幼.......。”
“礼亲王这话说的差了,君上年幼,可由叔伯大臣辅政,无论如何,要立先皇子嗣!”
“对,立先皇子嗣!”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喧闹,都是两黄旗的权贵还有一些便是范文程的同僚,代善脸色一冷说:“本王也没有说不立先皇子嗣,至少我代善可以指天发誓,绝无觊觎皇位之心!”
“诸位,肃静,还是听礼亲王说完!”济尔哈朗声音沙哑,跺了跺脚。
代善道:“先皇子嗣多年幼,其中九子福临和十一子博果尔是正妃嫡出,可择其一继承大统,只是.......,先皇未曾留下遗诏,倒是不好办理了。”
多铎出言说道:“既然是嫡子,就立长子福临吧,庄妃娘娘贤良淑德,也是成吉思汗血脉,血脉尊贵,咱们大清是满蒙一家,福临继承大统再好不过了。”
此言一出,庄妃颇为诧异,看着面色虚白的多铎,不知道说什么,人群之中多是赞成之声,尼堪忽然大笑,说:“十五叔是在院子里待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事儿,如今科尔沁的王爷远在漠北,朝贡不常,连正旦大礼都是不参加了,怕是早有了二心吧,这一点不得不防吧。”
庄妃的心一下沉了,如果不是吴克善疏远和大清的关系,福临继任皇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是科尔沁部远在漠北,鞭长莫及,便是寻求支持,也是来不及了。
代善微微皱眉,在这件事上方正化根本没有交代,只是让自己支持洪承畴,但洪承畴一直不表态,代善索性问:“皇后娘娘,庄妃娘娘,你们二位都是出身科尔沁的,可有话说?”
皇后微微摇头,她能躲过,庄妃却是躲不过,庄妃轻咳一声,说:“礼亲王说笑了,国家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插嘴呢?”
苏泰却是站起来:“本宫觉得庄妃这话说的不妥,诸王,各位大臣,可否听本宫一言?”
见无人主动反对,苏泰说道:“自古以来,主少国疑,本宫倒是觉得,大清如今在危急存亡之秋,断然不可因为这件事生了嫌隙,福临已经五岁了,尚且年幼,博果尔尚且不到三岁,更是无知了,为大清计,还是立九子福临为好,科尔沁的吴克善王爷听了这个消息,也会欢心的,不是吗?”
“再者说了,两位皇嗣都是年幼,立谁都是立,倒是辅政之人不能马虎了,毕竟大清还是得有人撑起来呀。”苏泰见众人折服,又补充了一句。
“娘娘真是心胸宽广,真乃女中豪杰呀!”几个文馆的汉臣纷纷出言称赞。
殿中之人都是交口称赞,只有尼堪脸色有些难堪,暗骂自己过早的表态了。
代善拍拍手,说:“好了,后继之君定下来了,但是刚才西宫娘娘说了,主少国疑,还是确定好辅政之人,也好安定军心民心。”
多铎抢先说道:“这简单,皇上年幼,就先恢复以前四大贝勒共治便是了,如今各旗主里,二哥你,郑亲王和七哥、十二哥的威望最高,自然是你们四王共治了。”
杜度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八旗的两黄旗由皇帝掌控,正蓝旗一直空着,就五个旗主,四个辅政还没有自己的份,让他情何以堪,杜度说道:“十五叔的提议看起来有理,却是毫无道理的。”
“怎么说?”多铎被幽禁久了,倒也有了一副好肚量,笑问道。
杜度道:“四位王爷辅政,十二叔在左翼,七叔在大宁卫,郑亲王还得尽快返回锦州,岂不是说担子一下子压在了二叔身上,二叔已经六十岁了,这担子恐怕担不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多铎问。
杜度淡淡说道:“还是恢复老汗的祖制吧,八王议政!”
“那不就是把你再加进去吗?”多铎笑着说道,反正他是犯了罪的宗亲,无论定下什么章程都和他没有关系,索性说话没有什么忌惮。
杜度被拆穿了心思,连忙说:“不光是我,如今皇上年幼,上三旗还是应该让宗亲担起来的,再选几个旗主便是,当然正黄旗还是给皇上留着,索尼协管就是了,镶黄旗和正蓝旗嘛,博洛和尼堪就挺合适,或者选其他的郡王贝勒的。”
“对对对,还是八王议政的好!”发现有便宜可以占,几个子侄辈的郡王、贝勒都是叫嚣起来。
“我没有意见。”多铎说道,反正无论是四王共治还是八王议政,两白旗都占两席,怎么都不输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