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看了那封信,恨意陡升,拔出佩刀连连虚斩,直到累的握不住刀为止,周围人皆是不敢劝,纷纷垂手而立,生怕惹到了气头上的皇太极。
得到消息的正蓝旗诸勋贵齐齐赶来,从范文程口中得知此事,气愤难耐,高声请战,誓要灭杀孙伯纶,皇太极此时满头大汗,见身边诸人皆是愤慨不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孙伯纶,不过一蛮寇尔,不足为虑,哈哈哈。”皇太极颇为鄙夷的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道他所说是何意思,皇太极拔出插在立柱上的佩刀,轻轻挥舞,说道:“我本以为,孙伯纶窃据套内,聚拢汉蒙百姓数万,且有强兵五千余,乃我金国之大敌,本欲待凯旋回师之前,遣一重将灭之,以安右翼诸部,却不曾想,其斩杀我大金使臣,全然不懂卧薪尝胆之谋,非大材也,本汗观其行,闻其言,乃是肆意妄为之辈,不过一豪强尔,不足为虑,不足为虑呀。”
范文程听得这话,大声称赞皇太极英明,又出言奉承道:“大汗所言极是,这孙伯纶杀我大金使臣,又有辱先汗,不过是借着盛夏将至,黄河涨水,一时奈何他不得,待大金慑服后套塔什海,收鄂尔多斯部,必能夹击孙伯纶,届时黄河水浅,我大军渡河,定能杀他以壮金国声威。”
“范先生所说,亦是本汗心中所想,若他假意臣服,与我大金修好,本汗还放心不下他,此时,他与大金决裂,当杀鸡儆猴。”皇太极畅快的说道。
众人听了两人的对话,相互看看,都没有说话,这时皇太极说要歇息,众人才退下。
“五哥,你说大汗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济尔哈朗看不透,问身边的莽古尔泰。
济尔哈朗虽然是努尔哈赤的侄子,阿敏的弟弟,却自幼与皇太极等人长大,一应待遇,皆和努尔哈赤诸贝勒无异,因此要比其他人亲近很多。
莽古尔泰本就不是心怀宽广之辈,还记着济尔哈朗推责于自己的仇,冷哼一声,昂首走了,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正是范文程,他道:“贝勒爷,不管大汗真生气假生气,若贝勒能为大汗杀杀孙伯纶的嚣张气焰,大汗定然很高兴。”
济尔哈朗本不喜欢范文程这等靠耍嘴皮子邀宠的文人,却听他话里似有玄机,本身又苦于没有立下大功,当下请教:“范先生还请明示呀。”
范文程微微一笑,与汗帐离远了一些,低声说:“那孙贼拒黄河天险而守,为何陈重兵于浮桥两岸,而不是斩断浮桥,岂不是少了许多靡费,奴才怀疑,此贼定然有骚扰东套的意图。”
济尔哈朗点头,却忽然笑了:“是又如何,我大军扎营河东,堵住他出口,让其动弹不得,待大汗试探九边事毕,我等就要凯旋,到时他骚扰,也是左翼诸部头疼的事情了。”
忽然,济尔哈朗脸色冷下来,问:“范先生,是不是大汗有派人留守右翼的想法了?”
范文程微微一笑,并未多说,济尔哈朗却是个明白人,如今右翼诸部未靖,后套的塔什海,套内的孙伯纶都是隐患,左翼诸部互不统属,谁人是他们对手,再者,还需有人经略此地,为大汗日后攻破九边,劫掠大明做准备。
虽然明白过来,济尔哈朗却是一点高兴不起来,如今金国国内形势风云波谲,先是阿敏被废,后大汗独尊,此次西征,驱逐林丹汗,占据右翼大片草地,南下试探明国宣府、大同,也是望风披靡,可以说,大汗的声威已经到了高峰,凯旋回朝,必将有大动作,那留在右翼的人,就要远离权力核心,失去很多政治利益,与流放无异呀。
济尔哈朗忽然说道:“范先生是大汗身边重臣,我现在又管着刑部的事,以后还是要多多亲近的呀。”
范文程微微一笑,知道正是交好济尔哈朗的机会,于是低声说:“大汗最近时时念叨墨尔根代青,心中很是想念,又接到左翼的扎鲁特、敖汉等部的王公上奏,说墨尔根戴青英明果决,甚为左翼诸部拥戴呀。”
济尔哈朗哈哈一笑,说:“十四弟的能力,大家都是知道的呀。”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去了济尔哈朗帐中,欢宴到深夜,第二日,皇太极启程,带着正蓝旗南下,留下科尔沁助战。
皇太极的织金龙纛刚消失在视线之中,就有人打马而来,此人却是一个蒙古人。
此人拿出一封未署名的信,递给济尔哈朗,上言:七月黄河涨水,浮桥难定,贼军或仓促撤退,或孤悬河东,此乃天赐良机。
济尔哈朗看到这信,冷冷一笑,说道:“兀那汉人,宵小之辈,想让我去触霉头,无论胜败,都给大汗不与孙贼交战的理由。”
见身边心腹不解,济尔哈朗说道:“若我军得胜,打下贼营,大汗自然说,贼人被我堵住出口,不必再战,若是我军败了,大汗自然说我军千里远征,师老兵疲,需好好休整。”
“这一战,还是让接手右翼事务的那位聪明人去打吧。”济尔哈朗扔掉书信。
进入七月,皇太极领金国八旗中的五旗兵马袭扰大同、宣府,破边堡十余,毁边墙,掠百姓,而此时大明已有应对,山西镇南下剿匪之兵马北上,以曹文诏为首,携守大同城,大同与宣府两镇诸城池、卫所,全都闭门自守,不与东虏野地浪战。
而孙伯纶则在六月大举增兵河东,委任马一鸣全权守备河东桥头堡,再次加强工事,囤积粮草,并在七月涨水之前,拆掉黄河浮桥,将托底船舶,尽系于西岸,广征操船水手,以船舶联系两岸,济尔哈朗得知,仍旧按兵不动,拒不进攻。
七月中旬,大同城。
范三拔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满地的乞丐,笑道:“啧啧,哀民生之多艰哟。”
一旁坐着的林天奕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却把玩着一枚金符,问:“范公子,九边集略换这金符,值得吗?”
林天奕所说九边集略,是范家花费多年,利用经商之便,收集的九边重镇的信息,以蓟镇、宣府、大同为主,其中守备以上将领信息俱备,还有各地屯粮、城防和兵力分部,如此情报,由范三拔亲自到大同右卫,献给了金国大汗皇太极,换了金符一枚。
范三拔听闻此言,道:“如今林丹汗远遁,这漠南尽归大金汗所属,漠南这几年战事不断,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有这枚金符,蒙古诸部谁敢胡来,届时我操持上下,纵然山西其他商人,亦要排挤在外!”
越说越兴奋,范三拔笑道:“与东虏合作,由来已久,他人只会东一榔头西一杠子,哪有我总揽全局,九边之事尽收书册,才有大金汗如此恩赏.......。”
林天奕听了这话,牙缝中钻出二字:“无耻!”
范三拔没听清看过来时,他又是一副神秘而魅力的笑容,林天奕道:“上次公子所说西去西番地的商路堵塞一事,我有了个消息。”
范三拔看了过去,林天奕写下一个名字:“宁塞堡商队被劫,套内经营受挫,葭州渡口遭人诘难,皆与此人有关。”
“孙伯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