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只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雨落,看着小街上滑动着的各色雨伞。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去。这样也挺好,我的梦想至少实现了一半。至于那个人,会是高劲松吗?我再吐一口气,心绪有点儿混乱起来。
昨晚,高劲松在门前对我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林宝瓶,你会爱上我的,对吗?"
我当时,我当时似乎只是点了点头,这会让他很失望吧?为什么我不能明确的答复他呢?难道,我真的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林宝瓶,你是真的爱他,还是在把他当做是高劲飞的替代的?你这样对他,公平吗?我捂住额头皱起了眉。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懊恼地推开餐盘,把头靠在玻璃窗上。我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爱他吗?难道我真的不爱他吗?每次看到他的微笑,心里那种暖暖的感觉算是什么?每次被他牵手,那种带着一点点甜蜜的紧张算是什么?每次被他温柔地注视时,那种暗自欢喜的羞涩又算是什么呢?仅仅是感动吗?仅仅是喜欢吗?
为什么他会那样问我?难道他也不自信了吗?难道他不再相信自己能够教会我怎样去爱和怎样去接受爱了吗?是我让他失望了吗?难道,他也认为我无药可救了吗?林宝瓶,你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样?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到底还想要高劲松对你怎么样?
我看向窗外,天空依然阴暗,雨也依然在下,街上的行人依然在自顾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他们的爱情又是怎样的呢?也像我一样的混乱吗?也像我一样的不知所措吗?也像我一样的迷失了方向吗?
迷失方向?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难道我曾经有过方向吗?难道我曾经想要的爱情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吗?那我曾经想要的爱情,又是什么样子呢?那些在我的梦想中站在我身边的男人,难道不是像高劲松这样可以让我去依靠的人吗?
混乱,实在是太混乱了!我使劲地揉着脑袋。脑子都快要变成一锅浆糊了!林宝瓶,你这个傻瓜!迟早你会把自己给搞崩溃的!简简单单的事情偏要搞得那么复杂,有个那么好的男人爱你,你还在这里矫情什么爱不爱的?去接受就好了啊!我颓然地放下手,看着玻璃上满头乱发的影子重重地叹口气。好吧,就去接受好了,丢开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一心一意安安心心地去接受那份爱情,然后再一心一意全心全意地去回报这份爱。
我抓起盘子的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像是在为自己的决定增加一份决心似的使劲地咀嚼着。手机的铃声似乎在响个不停,我急忙跑去卧室。
怎么会是徐子彧?这个时候打过来还真是不多见,难道是高劲松昨晚回去对他说了什么?"喂,这么一大早就打过来,什么事儿急成这样?"我故作轻松地问道。
"林宝瓶,冯婷婷的爸爸,昨晚送去了医院。"徐子彧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我的脑子似乎出现了一会儿空白,我看着手里馒头讷讷地问道:"你说谁病了?"
"冯婷婷的爸爸,初步诊断是尿毒症,现在人在重症监护室里。林宝瓶,你在听吗?"
"嗯。"
"我,想了好一阵儿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噢。"
"你,说句话好吗?"
"你在哪儿?在医院吗?"我走出卧室回到窗前,雨下的还真大呢。
"我现在在公司。"
"婷婷呢?她怎么样?"
徐子彧似乎吐了一口气:"她吓坏了,现在还在医院,我已经替她请了假。"
"知道了。"
"你,"徐子彧迟疑一下,"要去看看吗?"
"再说吧。"为什么要去看他?我只不过是冯婷婷的朋友而已,不用这么急吧?
放下电话,拿起桌上的牛奶慢慢地喝着。尿毒症?那是什么病啊?好像是种很麻烦的病吧?我打开电脑搜索出尿毒症的词条,还没看几行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回是高劲松。大概也是为了这事儿吧。
"宝瓶,冯婷婷的爸爸住院了,要不要一起去探望一下?"
由他提出来似乎不好拒绝,我在心里叹息一下,道:"好,你什么时间有空儿?"
"下午吧,下午下班后我去接你。"
"好,需要买什么礼物吗?"
"我听徐子彧说人现在还在重症室,饮食上有什么禁忌也不了解,我想以你跟冯婷婷的关系,她也不会在乎这些,要不,就送个水果篮吧。"
"噢,那我去准备吧。"
"也好,那就下午见。"
"好。"我瞪着电脑显示器上的那一行行的字,脑子里又开始变得混乱...
整个白天我都是在一种混乱的状态中度过的,要不是石磊忍无可忍的从我手里抢走剪刀,我还不知道要犯多少次错误。
石磊心有余悸地看看手里的剪刀道:"我的姐啊,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心不在焉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你不想干啦?"
我颓然地吐一口气,捂着额头道:"婷婷的爸爸住院了,我脑子有点儿乱。"
"你这个样子倒像是你爸爸住院了呢!"石磊把剪刀放到离我远一些的地方,"你跟冯姐关系就好到这种程度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女同志呢!"
"胡扯八道!"我放下手瞪他一眼,"我看今天得麻烦你帮我把它裁出来了,不然的话非得糟蹋在我手里。"
"这个没问题。不过,很严重吗?"
"尿毒症,具体到什么程度还得等检查结果。"我挠挠头,"婷婷现在整个一个六神无主,电话里什么也说不清楚。"
"尿毒症?"石磊想一下道,"那是不是还得换肾啊?"
"还不确定。"我想一想道,"对了,我还得去买点儿东西。我出去一下。"
走出店门我才想起来好像还没有通知咚咚,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好像还不合适,站在门口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姐,姐。"林娇娇推门出来,把雨伞塞在我的手里,"雨还没完全停呢,说不定一会儿又下大了,姐,你这是去哪儿啊?"
我想一想,道:"哦,去买个果篮儿,我下午要去探病。"
"那你小心着点儿,魂不守舍的,别再还没去探病倒先得去看病了。"
"去!小孩家家的口没遮拦!"我笑着瞪她一眼,"回去吧。"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一下。真是的,我至于这样吗?那个人只不过是冯婷婷的爸爸,我干什么要这样失魂落魄的?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雨吧。我抬头看看天。对了,还有昨晚高劲松的话,一早起来不就是在为这件事情烦恼吗?对,就是这样!跟别的无关,只是因为高劲松。
高劲松,我会爱上你的。我微笑着在心里说道。或许,我已经开始爱上了你。
下午,当见到高劲松的时候突然发现,我似乎真的已经爱上了高劲松,心里不再莫名的紧张,而是甜蜜的暖着。
严晓菲从车窗里探出头向我身边的石磊道:"一起去吧,你跟冯婷婷也算是朋友了。"
"会不会人太多了?"石磊笑一下,"再说,也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吧?"
"一起去吧。反正又进不了病房,就算是在大厅里见见面面,也是对家属的一个安慰嘛。"我推一下石磊,"去,让严晓菲载你过去。"
"对啊,我们去买点儿水果鲜花什么的,再到医院跟他们会合。"
我不由分说地推了石磊到严晓菲的车门前,帮他拉开了车门。石磊笑着坐进去对我道:"那好吧,一会儿医院见。"
看着他们的车离开,我走过去坐到高劲松的车里,笑着问道:"以后不会后悔吧?"
高劲松笑看着我,道:"石磊比我年轻有活力,他们在一起才更合适。"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老了?"
高劲松微微摇摇头:"和你在一起,我才不会显得更老。"
"我就当你是在称赞我了。"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笑道,"好了,可以出发了。"
高劲松笑着抬手揉一下我的头,然后发动了车子。
这种感觉真好。我在心里快乐地叹息一声。
"徐子彧呢?直接去医院了?"
"被严晓菲打发去接咚咚了。"高劲松笑着看我一下,"严晓菲跟你们那个石磊,关系不错啊。"
"对啊。"我也笑一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结果。"
"你希望他们有结果吗?"
"那可不是我希望有就能有的。"我叹口气,"我现在倒是希望冯婷婷能好一些了。"
高劲松也点点头道:"冯婷婷一定做不到你那么坚强。"
我摇摇头道:"我那也只不过是貌似坚强,我只是不愿意让人见到我的脆弱而已。以后你就会了解了。"
"以后。"高劲松低声重复一句,微笑着看我一眼,"你决定要把你的以后都给我了吗?"
我轻轻咬一下嘴唇,看着他笑道:"看你的表现吧。"
高劲松笑着点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放心?看来昨晚我的表现还真的让他很困惑。我轻轻吁口气。还好及时挽回,不然,我或许真的会错过这段缘份了。
在医院大厅里等严晓菲和石磊的时候,我忽然开始觉得犹豫。见到他的时候,我真的能表现得很正常吗?我真的能一如既往吗?我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地呼出去。林宝瓶,他只不过是冯婷婷的爸爸,跟你没有半点儿关系,你必须要牢牢的记住这一点!
一大群人出现在重症监视病房门外,护士急忙过来提醒我们要保持安静。我躲在所有人的后面,希望被每一个人忽视。大家只是在窗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病人,便被让去了会客区。我感到有人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胳膊,回过头正对上徐子彧的视线。
"你真的不想看看他?"他很轻很轻地问道。
我微微摇一下头,转身跟上咚咚挽住了她的手臂。咚咚看我一下,在我耳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手这么凉?"
我微微喘一口气:"我已经不敢再面对病床上的人了。"
咚咚握住我的手,轻声叹道:"真不该让你来的。"她慢慢地揉搓着我的手,试图让它们温暖起来。
经历了爸妈的过世,我以为我已经可以看淡生死,可是现在,我却根本无法面对躺在病床上的他,仅只是那样匆匆的一瞥,却已经让我的心感到一阵阵刺痛。不,我很清楚,我不是无法看淡生死,我只是无法看淡他的生死。
回去的路上,高劲松伸出一只手握住我攥得紧紧的手,略带歉意地道:"是我忽略了,我不该让你也一起去的。"
"作为冯婷婷的朋友,我是应该去的。"我勉强的向他笑一下,"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你也说过我很坚强的。"
"可是现在看起来,你的确也有脆弱的地方。"高劲松使劲握一下我的手,"宝瓶,在你脆弱想要依靠的时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谢谢。"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会没事的,真的。不过我会记住的,当我撑不住的时候,我会找你去借肩膀,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高劲松微笑着向我点点头,再紧紧地握一下我的手,才收回手双手握住了方向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者,去家里我做给你吃。"
我摇摇头:"我真的没什么胃口,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我偏偏就担心你一个人会想得太多。"
"每个人解决问题的方式都不同,有的人回避,有的人发泄,我啊,就喜欢一个人不被打扰,静静地去想,直到想到大脑完全麻木了,也就彻底放下了。"我向高劲松笑一下,"很怪吧?这样的性格,不大能接受吧?"
"很独特。"高劲松也笑一下,"虽然觉得并不是很好的方式,但是可以接受。只要到时候你让我知道你需要思考,我会为你准备充足的时间和空间,然后静静地等着你彻底放下。"
他的微笑,好温暖。"谢谢,我会的。不需要很久,通常一个晚上就够了。"我放松攥得紧紧的双拳,直起身呼吸一下,"明天,你又会看到原来那个没心没肺的林宝瓶了。"
高劲松笑一下,看我一眼道:"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
把自己封闭在狭小的空间里,只留一点昏昏暗暗的灯光,这就是我解决问题的空间,只有这样的密闭与安静,才能让我有一种真实的安全感。
太突然,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我开始觉得恍惚。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躺在那张床上的人真的是他吗?他又是谁?又是我的谁呢?
手机闪烁了一下,接着是两声短促的短信提示音,我拿起手机看一下:"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我仰着头吐一口气。徐子彧,这家伙又怎么了?
"什么事儿?"
"我失恋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儿?在医院的时候没觉出什么来啊?
"你在哪儿?"
"你门外。"
这个家伙!我跳起身急忙跑出卧室到玻璃幕墙边向下看,徐子彧的车果然停在那里,我下楼开门来到他的车旁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满脸是笑。
"你搞什么鬼?"我瞪着他,"你这像是失恋的样子吗?"
"嗨呦,我不过是把将来时当做现在时说出来,早晚而已,就当是先预习预习嘛!"
"预习你个头啊!"我冲他翻翻白眼儿,"酒在哪儿呢?不是要喝一杯吗?"
徐子彧左右看看:"你打算就在这儿喝啊?"他笑看着我,"连个下酒菜都没有,多没意思啊。"
"那你说哪里有意思啊?别打我店里的主意,我可不想弄的满屋子酒气。"
"嘁!"徐子彧撇撇嘴,"还真是小气!关门上车!不过,你用不用换件衣服?"
我看一下自己身上的运动装,冲着他挑一下眉:"你是打算带我去几星级的酒店啊?这身衣服怎么啦?"
徐子彧很无奈地举起手道:"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关门关门。"
"等着,我去拿包包。"
"不用那么麻烦吧?"
"我的手机钥匙要往哪里放?"我瞪他一眼。更重要的是,那里面可是我的全部家当,不管怎么说,带在身边才会让我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