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前一天的时候,冯婷婷告诉我一切都很顺利,因为叶医生的帮忙冯哲没有起半点疑心。冯婷婷靠在我的身边握着我的手,手指微微发凉。
"瓶子,我觉着紧张。"
"明天做手术的人是我哎,你紧张什么?"我笑起来。
"就是紧张嘛!"她微微地蹙着眉头,"你真的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叶医生已经做过好几个这种手术了。"我害怕的不是手术,而是其他。
"高劲松也这么说。对了,他今天来过,还带着高玥婷。"
高劲松,这个星期里我们一共通过四次电话,每一次都会让我觉得忐忑不安。我在欺骗他,我被这个念头纠缠着不能释怀,我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是错的,本来是为了情绪不被打扰,没想到内心里反而更加纠结。
"婷婷,究竟有多喜欢高劲松?"曾经也问过这样的问题,那时的对象是高劲飞。
"除了他,不想嫁给别人。"一样的答案,难道又会是一次一样的一厢情愿吗?
"不是因为高劲飞?"
"不是,他们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她看向我,"高劲飞更像徐子彧,高劲松就是高劲松,高劲飞让我觉得快乐,高劲松让我觉得可以依靠,快乐可以很快过去,可是这种可以依靠的感觉,让我觉得幸福。"
幸福?我的妹妹终于长大了,虽然还保有着难得的纯真,却已不再是小女孩儿而是小女人了,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女人,一个分得清快乐与幸福的小女人。
"高劲松呢?他对你有感觉吗?"
她摇摇头:"我相信他一定有,而且,我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除开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喜欢上别人,瓶子,难道你觉得他跟我不合适吗?"
合适?不合适?凭心而论,可能比我更合适吧。"你妈会同意吗?还有你哥。"
"应该不会赞成吧。"
我轻轻吁口气:"那你自己呢?会因为他们反对就放弃吗?"
"绝不!除非是高劲松拒绝我,否则我决不放弃!"
"如果他真的拒绝了呢?"
她有点儿泄气地撅撅嘴:"那我就从此一个人过。你真的觉得他会拒绝我吗?"她看着我,满脸的不甘心。
或许会呢?你又该怎么办?"你不会是已经忍不住现在就要向他表白了吧?"
她的神情中有了点儿扭捏:"虽然很想,可是好像时机不大对。"
"再等等吧,至少等手术之后,他也基本康复了,怎么说也得先跟家里解释清楚徐子彧的事吧?"
她点点头,向我笑着:"我听你的。"
听我的,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如果知道我就是横在你和高劲松之间的障碍,你还会听我的吗?你还会像这样倚在我的身边握着我的手吗?
"我想去看看他,"我看着冯婷婷,"你去看看,等他午睡的时候你给我打个电话过来。"
"好。"冯婷婷站起身,笑着对我道,"我去给你打探打探。"
看着她离开后,我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天空。你能看见吗?即便没有婷婷,当年你也会离开吧?你想要的,不过是一次义无反顾地彻底的付出,是吗?真的会有这样的爱情吗?我也能拥有你那样的勇气吗?如果遇到那个值得我这样付出的人,我会有勇气像你那样的付出吗?或许不会吧,因为,我比你多了太多的牵挂,少了太多的磨难,所以,爱情永远不是我的唯一,却也因此成了我心底永远的暗伤。
我忽然苦笑了一下。高劲松,高劲飞,你们兄弟跟我们姐妹,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缘份啊?
门被推开了,徐子彧提了一只果篮进来:"冯婷婷让我给你带过来的,严晓菲和石磊刚才来过。"
"她怎么把你派过来了?"我看着他放好果篮,"那边还有谁在?"
"该在的都在,想吃什么?香蕉?"
我摇摇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喂,不用这么严肃吧?"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情绪有点儿不对啊,怎么了?"
我勉强地笑一下,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得太多了。"
手机响了起来,我以为是冯婷婷,看过号码才知道是高劲松,我向徐子彧示意一下接通了电话。
"宝瓶,冯婷婷的父亲明天就要手术了,你有没有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哦,我正准备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打过去。"
"我一会儿准备去医院,高玥婷也吵着想见冯婷婷,她还给冯爷爷画了一幅画,要祝他早日康复呢。"高劲松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是吗?高玥婷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我那边还有点儿事儿,一会儿你去了医院,帮我留心一下冯婷婷,我就担心她会有什么。"
"好,我会替你留心一下的,那你去忙吧。"
我匆匆挂断了电话,仰起头长长地吐一口气,低下头时看见徐子彧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
"我正想问你怎么了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我开始故意装傻,"有橘子吗?给我个橘子。"
徐子彧取出个桔子,剥开了递给我,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放一瓣到嘴里,咬了一口立刻叫了起来:"酸死了!"我把橘子放在床头柜上,"还没熟吧?"
徐子彧看着我,忽然笑一下扭开了头。
"哎,你那算是冷笑吧?"
"对,在冷笑。"徐子彧并不看我,"你又要做傻事了。"
"我做什么了?"
"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
"那就算了。"徐子彧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着,"楼下的菊花开得不错。"
这个家伙!明明有话要说偏偏又忍着不说,憋着吧憋着吧,憋的你肚子疼才好呢!我抄起没吃完的橘子又扔一瓣进嘴里,吔?怎么这会儿又酸酸甜甜的正好了呢?
"哎,我看你不如等晚上再过去吧,这一时半会儿肯定不得空了。"他回过头看我一眼,"那么酸还吃?"
"这会儿好像又没那么酸了,适应了吧。"
"你的适应能力未免也太强了,干嘛就不能适应一下我呢?"
这是什么鬼话?我瞪他一眼:"还想要我怎么适应你?这话说给冯婷婷听还差不多!"
徐子彧看着我,除了满脸的无奈,还有眼中满满的我看不懂的复杂。
冯婷婷打电话告诉我她们正在准备离开医院,冯哲也已经睡下了,她问我要不要她留下来陪我。我告诉她不用,我只是想一个人悄悄过去看一眼。
一走出电梯就能感觉到走廊里静悄悄的,大概是因为这两天的降温吧,病人们都呆在自己的病房里,看看电视聊聊天。我向下拉了拉帽子向上提了提口罩才开始向里走,刚走出电梯间就看见徐子彧低了头靠在墙边。
"你打算吓死谁啊?"我拍拍胸口低声道。
徐子彧上下打量我一下笑起来:"哎,看过《地雷战》吗?你打算来偷几颗啊?"
我抬手在他身上拍一下:"偷你个头啊!"
"求之不得。行啦!"他抓住我再次拍向他的手,"来吧,我跟护士打好招呼了,他也刚刚睡着了。"他轻笑一下,"我听见他打呼了。"
我由着徐子彧拉着我的手一直走到冯哲的门前,徐子彧把门轻轻推开一道缝隙,里面果然传来一阵不很响却很均匀的鼾声。
看来睡得很安稳,是因为终于有机会把所有的压抑释放出来了吗?是因为终于可以将遗憾减轻了吗?是因为终于可以释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