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号宿舍楼,地处东偏南27度,楼体连接外墙,校内半径25米内无其他建筑——偏僻!却是一个传说。
对老师而言,这里是地狱;对学生而言,这里是天堂。因为,8号宿舍楼晚上不限电!不限电是怎么个说法?试过的人都说好,没试过的人也说好。负责给我带路的学长这么说道,他那满脸羡慕的表情如果是假的,不拿影帝都对不起观众。
据说在建校之初,8号楼曾作为医学系教学楼而存在。校方坚持实践出真理的教学理念,在一楼联合市一医院开设了门诊,这也是为什么楼体连接外墙的原因。随着时间的推移,学校扩建,学生增多,新式的教学楼设施更加完善,8号楼功能的转变顺理成章,而门诊为了方便市民保留下来,兼具校医务室的功能。
“由于是市政供电,所以不在学校的限电范围之内。怎么样?很棒吧!”
当时听着我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听学长的语气,我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不过啊!”学长忽然收起了笑脸,声音变得飘忽,说鬼故事的人都有这个毛病,我很配合的露出一个惊异的表情。
“据说这里晚上会听到奇怪的声音,还会看到奇怪的人影。不要以为睡着了就不会有事,你可能会在睡梦中感觉有冰冷潮湿的东西在你身上爬行……”
“嘿,阿德,又在吓唬新生啊!我说你这人贼坏,吃不到葡萄就算了,还说葡萄毒。”正说着,8号楼到了。上方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学长的鬼故事。
抬眼望去,一位学长杵在阳台上抽烟,头发乱如鸟窝,显然刚起床不久……咦?不对,如此之大的黑眼圈,怕是几天不睡。
地狱?天堂?呵呵……
“你等着,我马上就去找你算账!”名叫阿德的学长也不发怒,笑骂一句,然后以极高的效率将我带到宿舍门前,随即展开挪移身法,算账去了。
212,是我的宿舍号。刚拿着钥匙想要开门,却是发现门没锁。
“有人比我还早?”
这么想着,我后退了一步,再次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随后轻敲两下门,推门而入。
才推开一丝缝隙,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并伴有浓烈的刺激性气味。说起来,这个气味并不陌生,高中寄校的时候便体验过了,成分来源无外乎汗臭味、臭袜子、脏衣服、泡面、烂水果……如此厚重感,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底多久没有开门通风了?
我只是把门开了,房间里的情况没来得及细看便退了出去。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里面的人不是新来的。
“谁开的门?反光啦!”一个声音咆哮而至。
我探出头,确定声音出自房间里那个昏暗的背影,答道:“学长好,打扰了,我是大一新生陈枫。”
“进来,关门!”
嗯……怎么说呢?不是我胆小,而是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几分钟的时间,味道也能适应了,我便进了宿舍,顺带关门。
一个铁柜、三副双层铁架床、六套桌椅、阳台、洗手间,该有的都有了。只是这格局看着有些眼熟,压根就和电视里监狱六人间没两样,也难怪有人喜欢吐槽。
在我进来后,学长又忙活起来了,噼里啪啦地敲击鼠标键盘,在玩游戏。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转过身,我也只是从身形看出他同样是个胖子,或者说肥壮,没到戴老师那种一步颠三颠的地步,看起来很有力量感。
没有特定的床号,我便挑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上铺。打理好行李后,无所事事的我便开始打扫宿舍卫生。我没有洁癖,但也不至于喜欢肮脏。
也许是感到不好意思,学长在我开始清洁后不久便关了电脑。他站起来的时候停顿了半分钟,我肯定他是犯花眼了,这种症状常见于长期盘坐的人群。
没我高,以我一米七三的样本来说,学长是一米六七的样子,当然,他的腰围是我的两倍。留了一个寸头,配合一双虎目,像庙里头的言嗔罗汉。
洗漱的时候,学长忽然回头问了我一句:“今天几号?”
“9月10号。”这句话是我下意识的回答,实际上我没反应过来学长为什么这么问。
“哦,准备开学了。”
“学长,你是哪个系的?”
“还能是什么系,在这栋楼里的,百分之八九十是医学系的,剩下的一部分才是其它系多出来的家伙。”
“那就是医学系了。”
“嗯,我叫郭图,是个留级生,不是学长,是同学。”
“留级生?”
“啧,我最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怜悯的眼光看我了,留级怎么了?就是不喜欢学习怎么了?弄得好像留级生出了社会就只有等救济一样……”
诚然,在成长的过程中,我听到关于留级生的言论都是负面的,但我个人对此类人的印象并未固化。只是我没想过片刻的迟疑会引起郭图如此大的反应。
发泄过后,郭图便冷静多了,重新给人一种深沉感。只见他在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压扁了的烟盒,手一抖,弹出一根烟,再抖,却是没有了。
“我不抽烟。”
“哦。”郭图闻言,丢掉烟盒,又开始寻找打火机。
“抽烟到阳台。”
“嗯?”郭图停止找寻,把耳边的烟取下,转了两圈,最终把烟搁在烟灰缸上。他用一种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我,好一会才又开口说话:“你家里规矩真多。”
是挺多的,父亲说了:文明文明,文是学识,明是道德,两者皆不可缺。所以他对我的学习严格,对我的生活也严格。
他的话还有下半句:现在很多人都把学识和道德混了谈,抛弃了艰难的道德单纯追求简单的学识,结果出国丢了人。这句话我不作评论,因为父亲的学历证书是高中,并且一生就呆在同一个地方了,我有理由怀疑他是出于妒忌才说的这句话。
清洁完毕,宿舍就显得清新多了,人的心情也随之好起来。
一拍手掌,郭图说道:“走,我带你去逛逛!”
走在阳光中,郭图很自信地向我分享了他的目标:职玩,就是职业玩家的简称,一个年轻的、还不被大众承认的职业。
“你以后说不定会抽烟。”无由来的,郭图说了这么一句。
我点点头,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