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世易时移人不同。
甄柔已不再是当年易受迷惑的少女,面对故技重施的曹劲,她冷静道:“世子放心,妾还没蠢笨到负气出走的地步。若下定决心永不回来倒罢,否则岂不是弄得自己下不了台。”
闻言,曹劲微有一怔。
按以前的经验,这样至少也会使甄柔心意迷惑一时,但现在对甄柔不仅不起丝毫作用,她还能异常清醒的说出这番道理来。
对于甄柔,曹劲忽然有种脱离掌控之感。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分别的这三年,甄柔变得更成熟了,原以为她为自己生下满满,两人已经深深绑在一起,甚至于他也已感受到甄柔对自己并非无动于衷。
然而,一切虽往他预计的轨迹靠拢,可甄柔却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成婚之前,是需要他去狩猎及征服的对象。而现在比起之前显然更难了,那时的甄柔还只是无法反抗的芊芊少女,如今却依稀有了反击他的能力,且这还是自己心甘情愿递到她手上的。
又想起刚才回来时的紧张,曹劲不由舌尖抵了抵牙槽,薄唇勾出了一抹多年不曾出现过的痞气。
说出去谁信,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他面对成婚五载,连女儿都生了的女人,居然像个未经事的童子,患得患失起来。
曹劲一念闪过,自己都觉好笑,却又觉得好像有趣起来。
他稍微松开双臂,却仍将甄柔禁锢在怀,低头盯着甄柔的眼睛,没有丝毫被甄柔的冷言冷语喝止住,他继续十分耐心地道:“阿柔,你可知道,当我得知你将长宁公主送来的侍女全部遣送回宫时,我是怎么想的?”
甄柔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在任何人眼里,怕都是不顾大局的妒妇行为。
听到曹劲抛出这样的问题,哪怕知道曹劲是故意问的,她心底还是忍不住好奇,下意识回道:“怎么想的,觉得我是妒妇还是泼妇?”问完反应过来,不由感慨她到底还是不够沉得住气。
曹劲见甄柔终于肯正视自己,他黑眸里透出笑意来,声音低沉道:“我开始有些意外,只觉得这不像你会做的,但后来却很高兴,至少可以证明你也在意我。”
大概天底下的女人,没有不想从自己丈夫那里听到甜言蜜语吧。
甄柔亦不能免俗,饶是心里已有底曹劲不会对她今日所为有意见,但当听到曹劲完全赞同她所作所为,甚至还高兴她这样做,甄柔唇角就忍不住扬起。
不过曹劲在外招蜂引蝶还一直瞒着她的事,还是让她不快,她不想这么简单就揭过,可却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好在女儿满满真是懂事,就在这个时候喊道:“母亲,满满都吃了大半碗,父亲怎么还没换好衣服?”
两人一听,齐齐一僵。
又闻蹭蹭往过跑来的脚步声,二人有志一同地分开距离,就见满满从屏风口探进小脑袋瓜子。
见父亲还是一身朝服,满满顿时小嘴撅得老高,不高兴道:“父亲怎么衣服换得这么慢。”
曹劲即使智者千虑,看到粉嘟嘟的小女儿,用一双和他如出一辙的黑眸子,眨巴眨巴地盯着自己,他一时也只有敛下所有心思,握拳轻咳了一声,陪着小心道:“是父亲动作慢了,满满稍候,我马上过来陪你。”
委实以前在曹劲手上吃过太多回亏了,见自己生养的女儿让曹劲这样,甄柔实在有种很出了一口去的痛快,她忍不住快意,道:“劳夫君自己更衣了,我先带满满出去等你。”说罢,将手上的便服递给曹劲,这就走到屏风口,牵着满满到外间等曹劲一起用暮食。
曹劲更衣动作很快。
等他换上便服出来时,室内的灯还未逐一点燃。
这一天晚上的暮食,一家三口在煌煌灯火下用完。
大概出于对满满的补偿心理,甄柔和曹劲进食时一直有说有笑,气氛很好。
满满也很是满足,母亲坐在身边,父亲坐在长案对面,他们一家三口很好,一点也没有外面人说的那样什么父亲不喜欢母亲之类,一颗小人儿的心终于踏实了。
也不知道满满从哪里听来的,知道自己非要睡到父母的卧榻上,不利于父母的感情,等甄柔亲自为她洗漱完,居然主动拉着阿玉的手,说自己是大孩子了,不能再和父母睡,然后就让阿玉带着去侧室睡了。
一时间,侍女相继退下,内室只剩下甄柔和曹劲二人。
晚上喝茶并不好,极可能导致失眠。
但饮了一下午的茶,这会儿再饮也无碍。
而且她也喜欢茶香能让人沉静,是以还是让侍女取了茶釜,坐在内室外间烹煮起茶。
十五连盏铜灯上灯捻蘸着满满一灯盘的油,燃得灯火通明,照得案上的茶汤越发清澈明亮。
茶香沁人,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接过甄柔递来的茶盏,曹劲黑眸幽亮灼人,直直地盯着甄柔,却一饮而下良久,仍没得到一个笑颜,他眸中灼热的光亮不由一黯,“你还在生我气么?”
“生气什么?”甄柔直视曹劲的眼睛,平静地开口道:“世子有什么,需要我生气的?”
甄柔越是这样平静,曹劲越是肯定甄柔生气了,今晚他若不将甄柔心里的结解了,怕是即便后面他妥善处理好长宁长公主的事,甄柔多半也会依旧这样下去一段时间在满满面前与他有说有笑,背后却冷若冰霜。
曹劲眉头紧蹙,薄唇也紧抿成一条线,似乎在为难如何开口,半晌才解释道:“我和长宁公主之间确实是误会,我并未承诺过她”
甄柔到底还是没有冷静下来,一听曹劲解释他没有主动承诺过什么,简直正中下怀,直触到她生气的点,不等曹劲说完,她就先声夺人的打断道:“世子确实未主动承诺过长宁公主,但世子主动拒绝过么?不主动不拒绝,不是给对方希望么?世子难道不知道长宁公主心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