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洛阳,凌峰前往河北邯郸,这里既是历史名城,也是北方民窑磁州窑的中心窑场所在地。
而且师父先前跟他说过,来这里可以直接找彭城镇严镇长。有他引路,考察古窑遗址会更为方便。
凌峰根据所给地址来到镇长办公室,他向里面望去,里面有位中年男子正坐在座位上低头写些什么。
他勾了勾食指,轻轻敲门。
中年男子抬起头来,看着门外的年轻人,招了招手,“快进来。”
凌峰进了门,微一欠身,笑道,“严镇长,您好。”
“是小峰吧。”严镇长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打量了下他,也笑道,“昨天孙老打电话跟我说你会过来,这一路还顺利吗。”
“嗯,挺顺利的。”凌峰应着。
古代窑场大多都是依山而建、依水而坐的,磁州窑也不例外。
磁州窑的中心窑场在邯郸的峰峰矿区,从火车站到这里就要坐两小时颠簸的中巴车,路也相对难找些。
凌峰虽是顺利到达,但也费了不少功夫。
两人坐在一旁会客用的椅子上聊了一会,严镇长感慨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懂的那么多,真是年少有为。”
凌峰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说,“哪里哪里,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严镇长拍了拍他的肩,起身笑道,“我知道你来这边是想去窑址学习。我已经安排好了,带你过去转转,看看当时的窑炉,顺便捡些瓷片标本。”
“太好了。”凌峰有些兴奋。
严镇长面露欣赏的表情,“像你这样好学的人可不多。”
镇上到窑址只有几公里路,严镇长自己驾车,带凌峰来到中心窑场的窑山上。
凌峰望着窗外,看到一个个古窑遗址,心想,北方的窑炉果然同书上写的一样,是馒头状的。
“严镇长,这些瓷片怎么都散落在表面,怎么没人捡啊。我们那儿都把它们当宝贝呢。”凌峰看到漫山遍野都是些碎瓷片散落在馒头窑边上,十分诧异。
严镇长顺着凌峰的目光看去,笑着解释道,“我们这儿的磁州窑,属于民窑产品,大多都是当时普通老百姓生活用具,价值不大。”
“原来是这样。”
凌峰见到这些北方瓷器还是非常稀奇,因为这是杭州鲜有的。
磁州窑本就是北方民窑系统,质量普遍不高,自然也就很少有产品能够千里迢迢卖到杭州来,并且还要与南方众多瓷器保持竞争力。
所以,杭州一般不出土磁州窑瓷器,一旦有出现,那一定就是该窑口的精品。
“好,我们下车。”严镇长说着开了车门走下去。
凌峰连忙跟着下了车,他走在山间小道上,边上随处可见散落的瓷片。他弯腰捡了不少标本,这些尽管价值不大,但仍是非常具有学习和研究价值。
突然,他发现前面是一堆枕头瓷片标本,他好奇地走上前。
“严镇长,我这一路过来,已经看到很多这样的枕头标本了。这枕头也是当时常见的日用器吗?为什么我们南方窑口几乎没有?”
严镇长走上来向他解释,“我们北方人生活基本都是在炕上,所用的这类瓷枕都是生活必需品。你看这个枕面它不是平整的,而是有弧度的,前低后高。这就是为了让我们的脖子架上去更舒服。”
凌峰又在旁边拾起一片造型不一样的枕头标本。“关于枕头,我也略知一二。磁州窑制作的枕头造型很多,有银锭枕、豆形枕、如意云枕、虎头枕等等。”
“对。”严镇长向凌峰竖起大拇指,笑着说,“小峰,你看,我们彭城窑最大的特色就是这白地黑花的装饰风格。以灰胎为底,施上偏白釉,在用铁含量高的釉料绘制纹样,从而形成‘黑白花’产品,这在众多瓷器中也是别具一格的。”
看得出严镇长真的是个资深的古瓷爱好者,对磁州窑非常了解,他不断向凌峰介绍着各种造型与装饰技法。
凌峰一边听一边提了些问题,严镇长也一一替他解惑。短短一会儿工夫,他对严镇长愈发敬佩。
末了,凌峰挑了几只黑白花的香炉和碗盘回去。
那是一只北宋磁州窑的行炉,白底黑花,上面写有“风花雪月”四个字。
“难怪当时称文人为骚客。”凌峰笑道。
严镇长也被凌峰的话逗乐了。“我们现在的古董,都是当时的手工商品,那时流行什么,就会在瓷器上写什么。这几个字无非是为了促进消费,增加销售量罢了。”
“嗯。”凌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凌峰满载而归地顺利返程,在经过彭南路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从前方传来。
越往前开,警笛声越响。
严镇长慢了车速,看到前方的三岔口边上停着好几辆警车,他停下车要去看看情况。
凌峰也往窗外望去,路边黑压压的,围着很多人,警戒线外的警察正在疏散人群。
严镇长看着眼前复杂的情况,皱了皱眉,拨开人群走向警戒线处。
凌峰见状也跟着下了车。
警戒线把农田围了起来,凌峰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满是血的麻袋,敞开着放倒在地上。走近些,便能隐约瞧见袋子里面血淋林的,附近的地上还散落着几块肉,露出雪白的骨头。
几个警员在农田里拍照取证,勘测地形。
警队的王队长看见严镇长过来,连忙走过来,“严镇长。”
严镇长点了点头,看着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农田,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出人命了。”王队长的脸色很不好,“发现一袋尸体,被人分尸后遗弃在这里。”
王队边说边拉开警戒线,带严镇长和凌峰过去。
“尸体被切割成很多块,被装在这个麻袋里。面部被焚烧,暂时也分辨不出是谁。而且尸体还不能拼完整,我们怀疑应该在别处还有部分。”
王队长说着,指了指散落在一旁麻袋地上的肉,神情严肃,“严镇长,您在看这里,在边缘处还有动物撕咬过的痕迹。”
“谁发现的尸体?”严镇长问道。
“这是一片麦田,平时很少有人来。今天下午,村东头的胡老伯在农耕时发现的尸体,然后报了案。”王队继续向严镇长汇报道。
“一定要彻查此案,这里围了那么多村民看着,拖的时间太长,怕是要造成恐慌啊。”严镇长看了一眼警戒线外窃窃私语的村民们,转头向王队长说道。
“是。我们马上展开调查。打算先从死者身份开始着手,看看这几天有没有失踪人口。”王队长说道。
凌峰一边听王队长的话,一边朝一旁的麻袋看去。
整个麻袋上都沾了血,袋子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呈红褐色,早已辨不清原先的麻袋是什么颜色了。袋底的血迹则是鲜红的,红色粘稠的液体正在往外渗透,流到土上。
麻袋口是敞开的,里面血肉模糊,还有一截脚趾露在外面。袋口周围的地上还有几块带骨头的肉,肤色黝黑,上面还沾着已经干了的血斑,表层爬着许多蚂蚁,袋子里还有几只苍蝇“嗡嗡”地飞着。
有风吹过,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凌峰胃里一阵痉挛,猛地往警戒线外跑去,“哇”地吐了出来。
他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吓得不轻,这也太残忍了,这是有多大仇啊,要把人弄成这个样子。
了解完情况,严镇长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凌峰离开了现场。
回去路上,严镇长要请凌峰吃饭,可凌峰一想到农田里的尸块,连连摆手,早早就回酒店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