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现在只是一个新晋小辈，虽然顶着协会会长之名，但民众一定更愿意相信资格更老的周文白的能力，毕竟眼下没有人能够证明他是对的，有能力鉴定古董的人本身就寥寥无几，都不在场。
那倘若他顺着周文白的话往下说，那就是故意鉴定错误，弄虚作假，这关乎到鉴定专家的尊严。
凌峰一直期望的，就是做个敢说真话的鉴定专家，真真正正地为民众服务。
况且当日师父收他为徒时所说的话，还历历在目，要行得端，坐得正，威武不能屈，要摆正自己的观念和态度。
可如果就这样坚持自己的看法，收藏协会的名声就难保了。
现在该怎么办？
凌峰犹豫着，后背不禁冒出一阵冷汗。
眼见凌峰依旧盯着眼前的瓷器看，有些冷场，主持人便出来解围。“可能对于汝窑，大家都非常了解，毕竟是最珍贵的瓷器，的确需要时间好好欣赏一番。”
“对，”凌峰突然开口，接着主持人的话往下说，“这件汝窑很漂亮，开片如鱼鳞般分布均匀，釉质莹润，质感似丝绸般柔美，确实是件一流的宝贝。”
凌峰虽然面带微笑，但内心十分痛苦，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不想师父全心努力的协会受到质疑，也不想等下出现双方争论媒体看戏的局面。
所以咬了咬牙，说出了违背良心的话。
而一旁的周老，抽了抽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凌峰暗恨自己被这个八旬老人带入了局，做了伪证，这是多少羞耻的事情。
接下来的时间，凌峰根本无心再鉴定任何宝贝，只想活动快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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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独自一人，来到慕容翊在二百大的店里。
他想整理一下之前买的货，静静地做点事，不去想那些让自己痛苦的事。
就这样埋头整理之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凌峰，你一个人在呢？”
凌峰抬头看去，是王猎人。
“嗯。”凌峰缓缓起身，请他入座。
“我带了几瓶酒，咱俩喝点？”王猎人举着手中的酒说道。
“好。”
凌峰也想这般，有个朋友说说话，把自己心中的不快都吐露出来。
“你这是刚收工吗？”凌峰开口问道。
“是啊，累死了，忙了整整一周。”王猎人伸了伸右臂，指了指对门的店面，“你看店里的货全卖完了。”
“你可真行，一点也没给人剩下。”凌峰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道。
“那必须的，是我的钱，都得钻进我的口袋。”王猎人得意地说道。
“王哥，你不妨透露一下，最后一共卖了多少钱啊。”凌峰为王猎人倒上酒。
“这个数。”王猎人伸手比了个“八”。
“真有你的，八百万。”凌峰笑着说道。
“不是哥们吹牛，哥们可从不打没把握的仗。”王猎人回应。
“不过，我还是有个疑问。”凌峰侧眼看向他，“那么多货怎么可能短时间内销完，而且还能有个好价格？”
王猎人捧起酒杯，笑着喝完，“我就靠这个谋生，当然会有这方面的人脉了。”说着，他摇了摇手机，“我每次打猎，都会叫上一把兄弟来看货，好的坏的他们都能扛一部分回去，自然就能轻松解决那么多货。”
“原来是这样啊。”凌峰恍然大悟。
“那可不，这些哥们大多也都是开店的，所以他们愿意扛货回去，还能有利润，赚几个钱，互惠互利嘛。”王猎人嘚瑟道。
酒过三巡。
“你们协会这两天办的鉴宝活动挺成功啊，我看新闻媒体都是好评不断。”王猎人说道。
“嗯。”凌峰现在脑袋里还是下午周文白的笑脸，“王哥，我想问你。你说咱们做古董鉴定的，如果故意说假话，会是什么后果？”
王猎人狐疑地看向他，“这可是大忌，你怎么了？”
凌峰抬眼，嘴唇微微颤动。
他太累了，他背负着孙老的期望，还有个人的信念。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将下午的事讲给对面的人听。
“他这是故意给你下套啊。”王猎人听完，气得一掌拍了下桌子。
凌峰默默地喝了一口酒，又垂下眼睫，连声音都放低了，“我知道，但我不想把活动搞砸。”
王猎人突然蹙眉，“不对啊，怎么几天不见你怎么当了会长了？孙老呢？”
凌峰不知如何开启这个话题，一时语塞。许久，他缓了缓神，才开口说道：“师父驾鹤西去了。”
“什么？”王猎人非常吃惊，“孙老前段时间不是还主持了故宫的南宋官窑展吗？怎么突然就……”
“对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根本不敢相信师父会自杀！”凌峰说着又喝了口酒。
“自杀？”王猎人推了推凌峰的手腕，“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详细说说。”
“当时易理事长去师父家找他商量事情，敲了门，没反应。他打师父电话，从屋内传来手机铃声。他觉得不妙，便叫来警察开门。”凌峰顿了顿，继续说，“警察进屋后发现，师父倒在书桌上，已经去世了。”
“孙老是因何离世？”王猎人觉得不可思议，便追问道。
“是服用氰化钾。”凌峰回答。
“这是剧毒啊，一般人搞不到。你刚才怎么说孙老是自杀？”王猎人继续问道。
“警察进屋的时候，所有窗户都是紧闭的，大门是反锁的，而且……”凌峰突然有点喘不上气，“师父留下了遗书。”
“这……”王猎人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凌峰，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去年杭州城内几桩自杀案，好像也都是死在家里，也是毫无征兆地离奇死亡。”
凌峰抬眼看向他，眼神痛苦，语气却很坚定，“我觉得师父不可能自杀，这一定是谋杀。”
“其实之前的几桩案子，我也有了解过，也有很多疑点。”王猎人说道，“或者你可以从那些事情中找寻共同点，寻求突破口。”
“对，线索……”凌峰睁大了眼睛，“这是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