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绝九画”上有言:画之境界,可入俗,可入仙,可称神;俗到极致,可称仙品,仙至极致,乃神品也;无论大俗大神,画之境地不可与画之境界同日而语。大凡境地高者,未必可以达至入俗之境界。
张择端对这番见解,非常深谙佩服。它几乎道出了所有作画者的症结。诚然,就好像第一画师荆鹏的画品,虽然十分完美,毫无瑕疵,可也并非可以以境界称之。而其他一般画师,虽然不可与荆鹏比肩,但其画品可用境界来称赞。这一个境地,一个境界,是两个不同世界的艺术顶峰。就好像有了武术和武功的区别,术多是竞技,而功,则进一步深化内里。
他琢磨着这画师画品,真好像修真小说里的修真一般,还分了这些等级。所不同的是,画者全凭一支画笔运筹帷幄。
赏荷日在即,张择端就要将自己领悟到的画理用于实践。
张择端在构思镇展压轴画品上,颇费了一番功夫,紧紧围绕赏荷日为主题,用的是金丝宣,色墨,光这两样材料,就化去一千两银子的成本费。这金丝宣是造价颇高的丝质宣料,做工精细,异常柔韧,是作画的上等宣料,无论哪个角度看,金丝宣都有明显的金光,尤其在白天室外,几乎让人不敢正视,要是有太阳照射,则金光闪闪。据说有画师被金丝宣的金光刺瞎过眼睛。当然这未免夸大金丝宣,有做广告的嫌疑。不过也证明金丝宣的独特之处。而要在金丝宣上作画,一般画师都没那个胆,且不说金丝宣的价格昂贵,一般画师承受不了,单是在金丝宣上作画的难度,也叫画师们退避三舍。
由于受到白日反光等影响,作画者必得在晚上作画,而且须一团漆黑。这样作画者的眼睛才伤不了,也不会有留疵于画面的现象出现。张择端是个现代人,知道仅靠黑夜不可行,而且作这样一幅画,往往需要二个时辰以上,也就是四个小时。到了半中,天上突然出现半边月亮,可就惨了。于是他就在屋子外面布上一层黑帘子,屋里四面扯上黑布。在开窗的洞口,也用黑布微微遮盖。
这样他完全处在一个黑暗的空间。
当他走入房间,感觉到一片漆黑,只有摆放在画桌上的金丝宣发出一丝丝的光晕。他走到画桌前,点燃一盏橘黄的灯,坐在离画桌不远的一张坐垫上,凝神静思。
他先在脑中显现出一幅奇美的画面,感受一下想象的甘美,身临其境一般触摸那想象出来的画面。他仿佛一个游览胜地的游人,在熟悉了景区风物之后,收获与感慨的同时,不禁手技发痒,就要抒发出来。突然,他微闭的眼猛地睁开,眼睛里流转着看见宝物的神采,手脚麻利地走到画桌前,一边调制色墨,一边紧盯着金丝宣。
这时候,他的神思非常集中,眼中有画,画中有他自己。看似凝重的一个笔画,在她手里,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抹,金丝宣的宣面上,立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然后就见色墨一层层的化散开,由深到浅的慢慢浸润,而那颜色一再变幻,呈现美轮美奂的线条。
张择端丝毫没有在乎变幻着的线条,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拓荒者,在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大刀阔斧般的施展,然后再精雕细琢。若是有个摄像头,将他整个作画的场景拍摄下来,那么必将震撼观者。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金丝宣,而他每画一笔,每一挥舞,就引出一道道的光线围绕着他,那光线变幻着各样的颜色,仿佛是五彩灯。
当他收尾,盖上自己的名章印信,搁笔伸个懒腰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响起的鸡叫声。来自很远很远,就像梦中听到的一般。
他瞟了眼金丝宣,上面的画面如他所愿,不是被画在上面,而是被刻在上面。有一股天然自成的气息。最后,他用事先做好的黑布方罩将偌大的金丝宣画品罩了个严严实实。收工就睡起了大觉。
正在朦朦胧胧的时候,就听到耳边吱吱唔唔的声响,他一个起身坐起来,看到屋子里早已站着商逊柱,商湘,萧美珠,杨巧兮,他们都在对着那个黑布方罩猜疑着。
见他醒来了,几个人都围过来,他打着哈欠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商逊柱连忙说:“张公子,打扰你休息了,我们见你昨晚上就进这间屋子了,天都大亮了,你还没有出来,我们担心这就进来了。”
萧美珠拉着他的手道:“是啊,我们和商老爷都一样,担心呢,这屋子黑俅俅的,白天都这么阴暗,呆久了会不舒服的。”
“哥哥这不是好好的。”张择端睡不到好觉了,便打算去大宋画院里补上这一觉。
“张公子,你这是——”商湘指了指那个方形黑布罩。
杨巧兮伸手在上面,摸着:“这里面关着什么呢?”
“别动!有炸弹!”张择端故意恐吓杨巧兮。
杨巧兮只愣了愣眼:“什么炸弹?”
张择端一拍头,“哎,这朝代也许还没这个词呢。我是说,这个罩子不能动,谁也不准揭开。除非得到我的允许。这里面有我的成果。你们任何人都不能动。商老爷,也包括你。赏荷日展览的事情,就劳商老爷费费心。”
商逊柱看了看那个方形黑布罩,虽满是疑惑,还是应承道:“展览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到时候,必有一块好场地供公子展卖画品。”
“那就谢过商老爷了。”
“择端哥哥,你到底画了什么画啊?”萧美珠非常想看看黑布罩下面是怎样一幅画品。
张择端知道,人是好奇的动物,越是隐瞒着不给他们看,他们的好奇就越大,保不准还没到赏荷日,他们就悄悄给看了。于是叮嘱众人道:“当然,我画的画品首先就要给你们几位看。不过不是现在,你们先等待,如果谁偷偷看了黑布方罩下面的东西,我就再也不理他了。”他岂不知萧美珠和杨巧兮的性子,二人必耐不住偷偷来看,他就事先给二人打打预防针。而商逊柱和商湘,他是放心的。
回到大宋画院,他懒得去讲课堂,直接回自己的宿舍睡大觉,直到有人来叫醒他,他才打着哈欠起来。
那个画院的小厮见他醒了,就对他说:“学长,皇上正在讲课堂,要见你。”
“啊,皇上要见我。”张择端跳了起来,“皇上怎么来了,他不是回了京城,怎么……”说话间,已经穿好了衣裳。
小厮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走吧。”他匆匆跟着小厮就往讲课堂走去,心中真有些慌急,皇上已在讲课堂,而他却在睡大觉,要皇帝等他,这个罪过可不小。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对策。
“首席学长来了。”
张择端回神过来,看到已到讲课堂,门外有四名侍卫站立着,还有一个候着的太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