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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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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前,成伟给书望打去了最后一个秘密电话。如果说阻止缪盈和书澈结婚算是完成了既定计划,那么两个孩子重归于好的消息,对两个父亲来说可谓圆满,他们可以自我安慰:并没有毁掉儿女的幸福。

“这个危机总算波澜不兴度过了,我可以放心回国了。”

“那就好。上次你提起给书澈投资的谈话,后来有什么结果?”

“他拒绝得非常坚决,抵触在经济上和我有任何瓜葛,他是出于为你的考虑,我自然不能勉强。”

“离开美国前,你还打算和他再谈这件事吗?”

“不,书澈堵死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可能性,再强行重提,反而会暴露我们的意图。”

“你认为既定的计划和步骤让书澈知道、让他配合接受的难度有多大?”

“几乎不可能!”

书望一声苦笑:“嗯,这确实是我儿子。既然如此,就不让他知道,让他在不知不觉中配合。”

“可用不了多久,他还是会醒悟、会知道。”

“他一定会在某个时间回国来问我,让我来处理,那时候已成既定事实,他就不得不接受。”

想借儿子之手受贿,就不可能瞒住书澈,书望做好了在不远的将来有一天向书澈“摊牌”的准备,这件事只能自己来做,各管各的孩子。在离开美国之前,成伟要再给女儿打一剂预防针,确保她和父辈步调一致。父女两人约了一场高尔夫球,缪盈何其聪慧,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场闲球。

“爸,回国前,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缪盈,我想告诉你有些事正在发生,有些事早晚一定会发生……”

“拒绝书澈求婚、我们的恋爱不可告人,你要求我做的,还不止这些吧?”

“我走后,很快会发生一些事儿,就在你的眼前,你会比所有人更早知道那些事意味着什么。爸爸不能要求你为了成全我、成全家族和企业利益做得更多,但至少,你可以沉默。万一有那么一天,请在书澈可能做出损伤我们两家利益的举动前,阻止他!”

缪盈明白根本不是“万一”,而是“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还是要对你说声抱歉,虽然用这两个字表达对你的心情,过于轻飘。爸爸现在可以给你们很多很多钱、很优越很优越的生活,未来还会给你们更多,财富、股票、地位、身份,和一个几万人的商业帝国。但我知道给你的越多,你越不自由。”

“那不是我的宿命吗?”

“将来有一天,你不想要我给你的这些,爸爸希望能还你——‘自由’,但不是现在……”

缪盈几乎能看到令她惶恐的未来就在不远处,父辈们越合二为一、一荣俱荣,她和书澈越渐行渐远,两人本来无比清晰的未来,竟然模糊渺茫起来。

回国前夜,书澈给妈妈收拾行李衣物,书妈坐在一边宠溺地望着儿子:“平时坐飞机你担心,明天我坐缪盈爸爸的私人飞机,你还担心什么?这一趟算提前借上儿媳妇的光了……”突然意识到“儿媳妇”三个字会刺激儿子,赶紧刹住,“书澈,答应妈妈:别对缪盈太苛责。”

“妈,你放心,我像从前一样爱她,我会耐心等到她心甘情愿嫁给我。”

“傻儿子,这个还用怀疑?她怎么会不心甘情愿啊……”

书澈此刻的心思却不在自己身上:“妈,关于……我爸那个女人……”

书妈一秒开启抵触防御:“好好的你提她干什么?!”

“我想多知道一点。”

“和你没关系!你打听她干什么?!而且我不是说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她和我没关系,爸和你也和我没关系吗?真的过去了吗?”

书妈脆弱的硬壳被儿子轻易敲碎,情绪一落千丈,以手撑住额头,来掩饰内心弥漫上来的悲伤和恐慌。书澈挪到母亲身边,伸臂把她揽在怀里,这一刻,儿子像可以依靠的男人,母亲则像需要安慰的女孩儿。

“在我面前都要伪装,你还要一个人扛多久?谁都不能说,但你还能对我一个人说;没有人提供援手,至少我还可以替你分担。妈,记住了:虽然我和你不在一起,但遇到任何事,你都要和我商量,任何情况下,我都是你的依靠。”

书妈的眼泪夺眶而出,不停摇头,眼泪纷飞,她什么也不能说,即使是对儿子。副市长夫人,就是一个丈夫有了外遇都要死守秘密、不能控诉、不能求助、连背叛的创痛都不能向外人泄露一丝一毫的大写的忍者!她唯有紧紧抱住儿子,这是她最大的心理安慰。

旧金山机场,成伟的私人远程商务飞机湾流G550等待起飞,停机坪上演着告别。这边,准婆婆拉着准儿媳的手,难免尴尬地说着宽慰话:“缪盈,本来我是来观礼你俩结婚注册的,不过也好,这样过几年我就可以亲力亲为,在北京给你和书澈策划一个盛大婚礼。”

那边,未来岳父仍在关心准女婿的事业前景:“书澈,你的域名解析服务器研发到什么程度了?”

“进行中。”

“有困难吗?”

“没有。”

书澈的回答简短笼统,明显排斥与未来岳父产生任何经济牵连。

“记住了书澈,任何时候,我都愿意把经商20年的经验和资源分享给你。”

成然在一名机组人员陪同下走出机舱,蹦下舷梯,兴奋得眉飞色舞:“这飞机,炫酷牛逼屌炸天!爸,下次我回国也要坐这个。”

“你有什么资格?凭什么啊?”成伟对亲生儿子换上专属苛刻脸。

“我好歹也是伟业第二股东吧……”

“冻着呢!什么时候等你解了商婚那个套儿,你才有资格坐这飞机!”成伟对机组人员下令,“没有我的许可,如果他强行要求你们为他飞,不用客气,马上报警!”机组人员笑着点头听令。

成然一腔委屈洒向缪盈:“姐,只有你一个人是亲生的!”

登机前,成伟、书妈分别和书澈、缪盈拥抱告别,轮到成然,成伟无视儿子张开的双臂,转身走上舷梯,成然欲哭无泪:“我来是受侮辱的!”

然而成然的屈辱感迅速就被冲上云霄的飞机带走了,剩下的是久违的自由天地。因为果断对绿卡封锁了成伟回国的消息,他获得了格外彻底的自由,可着劲自由了几天,往常该玩该闹的节目轮番折腾一遍,心头竟没来由地泛起一股子茫然。这天,成然戴着墨镜漂在泳池浮床上,百无聊赖地晒着美国西海岸的阳光,享受着把时光浪费在美好事物上的奢侈,美好事物引发了他对美好人物的惦记,茫然一扫而光,他翻身入水,游到泳池边,抓起手机,拨通了萧清的号码。

“Hello!女神,我掐指一算,你刚下课,对不对?”

“刚从教室出来,你改算命了?”萧清刚走出法学院,步履匆匆赶往下一个教室。

“这叫心灵感应,我过去接你,一起喝个下午茶?”

“你没感应出我后面还有课?”

“那就下午茶改晚饭,我晚点去接你。”

“免,我没时间。”

“吃饭时间都没有?学霸都是用电池的?”

“小朋友,我真心没空陪你玩,找别人去吧,乖。”

女神不由分说挂了电话,根本没get到他的情有独钟,小成总悻悻了三秒,迅速端正态度,恭敬不如强迫!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怎么能隔着电话这么没诚意呢?当然,必须面邀啊!成然蛟龙出水,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沐浴,正在古龙水的香雾里摇头晃脑,楼下忽然门铃骤响,一声紧似一声,随即听到马姐在楼下扯着嗓子通报:“您太太来了!”

“谁?!”

成然瞬间遗忘,又瞬间想起,腰上围着浴巾跑下楼,见到正拉着行李箱迈入客厅的绿卡,本能地用双手遮挡光着的上身,绿卡一见半裸的成然,两眼放光。

“老公!你好香艳!”

“你来干什么?还拿着行李箱,什么意思?”

“当然是要搬过来住了。”

“谁?谁让你搬来的?我爸他还……”

“你爸他可走了啊!”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我爸走了?”

“还好意思问?你爸走难道不该是你告诉我吗?”

“我还没……没来得及呢。”成然本想用谎言捍卫自由,被绿卡戳穿后,瞎话只好原地拐弯。

“是不是你爸一走你就预感爱妻要来,所以洗白白在等我?”绿卡笑眯眯伸手抚摸成然裸露的前胸。

成然阻挡入侵者的魔爪:“没有!白白不是给你洗的,我可没同意你搬来。”

“我无须征得你同意,合法夫妻,共同生活,天经地义。”绿卡要上楼,却被成然像面墙一样堵住。

“这是我家,我是户主,我说了算!”

“不对,你有鬼!”

“我有什么鬼?”

绿卡抱膀审视成然,冷不防出手偷袭他腰间浴巾,趁他手忙脚乱抢救浴巾、避免全裸之时,闪身冲上楼梯,像一辆横冲直撞的坦克,迅速扫荡了成家别墅的二楼,挨门、挨床、挨衣柜,地毯式搜索,直到最后一个房间、最后一个角落,也没有发现“奸情”。带着行动没有得逞的失落,带着居然没被奸情暴击的欣喜,绿卡遭遇成然一张黑脸。

“鬼呢?”

“此刻没有,不等于永远没有。”

成然愤怒爆发:“受够你这个神经病了!你这是对我人身自由和领土主权的无理侵犯和粗暴践踏!立刻给我滚出去,不然后果自负,别怪我不客气!”

绿卡秒变扭股糖,含笑带嗔抱住成然胳膊。

“老公,真生气了?看不出人家在跟你撒娇吗?”

“我只见到撒泼。”

“笨死啦!咱俩一对有情人被你爸生生拆开这么久,好不容易把他熬走了,我想立刻跟你在一起,有错吗?”

“想法没错,做法过激。”成然奋力推开她。

“我想你就来找你,怎么过激了?”绿卡又奋力黏回来。

“想我可以抒发,但不经我同意,你不能想搬来就搬来。”

“为什么我不能搬来?你是不是给别人留地儿呢?”

“和别人没有半毛钱关系,绿卡,我要给你讲讲爱情的道理。”

“洗耳恭听,你说爱情有什么道理?”绿卡一脸膜拜。

“爱情必须对等,来而不往,非爱也。你爱我对吗?”

“爱!深爱!”

“收到!但必须我对你也有相同程度的爱,你搬来才水到渠成、皆大欢喜。但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爱不爱?”

“我现在就问,你对我有吗?相同程度的爱?”

“目前——没有。”

“没——有?我就粗暴践踏你了,怎么着吧?你有什么大招儿尽管放,后果我自负!”

眼瞅着绿卡眼里的星星瞬间化作子弹,成然果断回地平线,两人不错眼珠地对视三秒之后,成然调门陡降八度。

“你瞧你,撒娇没两分钟,又改撒泼了,老这样,我能对你产生相同程度的爱吗?跟你说多少回了,婚姻可以交易,爱情不能强买强卖。你知道你现在什么形象?强占民女的恶霸。”

“我就恶霸了!我就要强占民女!”绿卡一把将成然推倒在床上,成然死死攥住恶霸不停进犯他身体的两只手。

“别,别,别,得肉体容易,得芳心难。”

“说!我怎么才能赢得你芳心?”

“只有抖M才会在被强制的关系里产生快感,我是一个正常人,你必须对我使用常规性武器。”

“什么是‘常规性武器’?”

“就是追求哇、表白呀、挑逗啊、糖呀、苏啊,爱情里一切喜闻乐见的手段,一个也不能少。”

“你说的这些,我都对你用过了呀。”

“你心态不对,导致动作变形,一切手段都用力过猛,变成强迫。”

“老公……”

“一开口就错,‘老公’这个称呼,就是在强调婚姻关系。但对男人来说,恋爱过程才最迷人,一旦两人过上日子了,还有什么劲?”

“你是想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对呀!更何况咱俩本来也没有爱情,就是堆个空坟摆摆样子,你还非拉着我拼命往里钻,瘆人啊!”

“咱俩有爱情呀,就是爱的程度不同,没事儿,我爱得比你多,我可以努力,咱先结婚后恋爱,坟墓里也能开出爱情的花朵。”

“但追求和培养爱情不是死缠滥打,你必须忘掉法律上的夫妻关系,要像个情窦初开、欲语还休、欲拒还迎的萝莉一样,找回爱的初心,含蓄,含蓄是关键。”

“那我从现在开始追求你,你得配合,不能拒绝。”

“我当然可以拒绝!”

“你要是拒绝,我还费那劲拧巴自己干吗呀?”

“我拒绝,你可以继续追呀,一次不成就两次、三次,屡战屡败,愈挫愈勇,春风化雨,我没准就被你润物细无声了呢?这样一波三折,才虐心、才撩嘛。”

“你喜欢我怎么追求你?”绿卡认真做起市场调查。

“连套路还要我给你码好?这能打动我吗?情商这事儿得自己琢磨,自由发挥,我看你表现。”

“行!好玩

儿!有挑战!就这么来吧。”

“丑话说在头里,我可不保证你一定能追到我。”

“我懂,这是游戏规则,愿赌服输,如果追不到你,我就认命。”

“哎,这态度就对了……”

“反正最差结果,就是回到现在的样子,你还是我老公呗!”

得,绕一圈又回到起点,成然知道自己唾沫星子全白费了,一脸生无可恋,绿卡却摩拳擦掌要立刻进入新时代。

“那我可从现在就开始追了。欧巴,我想邀请你:现在扑倒我!”

“我坚决拒绝你这种粗俗低级的追求方式。”

“那我邀请你拉着我小手去海滩晒太阳。”

“对不起,佳人有约,今日号满,明天请早。”

成然一跃跳开,冲出卧室下楼,绿卡紧追不舍。

“你号给谁了?跟谁有约?你是不是真在外面有人了?”

“追求者无权干涉被追求者的个人隐私,而且必须接受自由竞争。”

“别的都依你,就这条不行,不许有人和我竞争。”

“规则的制定权掌握在被追求者也就是我手里,死缠滥打属严重犯规,再无理取闹,我直接宣布你出局!”说话间成然已经把绿卡的行李箱拎到别墅大门外,手往外一指,“你是想让我请你出去,还是打你出去?”

“明天我第一个来!”女恶霸掷地有声,愤愤退场。

成然关上门,长出一口气,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总算结束,他得赶紧调整状态,奔赴围剿女神的战场。开车来到斯坦福,把车停好,拨通了女神的手机。萧清接到他的电话时,刚上完全天最后一堂课,一路小跑冲出教室,正要骑上自行车奔校外走。

“少爷,你又干吗?”

“接你吃晚饭,我已经到斯坦福了,你在什么位置?”

“跟你说了我没空,我有事儿,得赶紧走。”

“我都来了,总得照个面儿呀,你还没出校门吧?”

“出了出了,已经离开学校了。”

萧清嘴上糊弄着成然,脚下猛蹬,冲向校门口,只要出了校门她就不算说瞎话了。没想到成然正好堵在校门外,他靠着宾利欧陆,得意扬扬地冲她乐。

“撒谎现世报,罚你陪我吃饭。”

“你找别人当饭搭子吧,我真有事,赶时间。”

“什么事这么急?”

“和你没关系。”

“那你要去哪儿?我开车送你,总比自行车快。”

“谢啦,不用。”

萧清骑自行车的身影一溜烟就消失不见,她紧赶慢赶的节奏和神秘兮兮的行踪燃起了成然的好奇,他决定改围剿战为侦察战。

萧清轻车熟路来到湾区一家日料店,停好自行车,一头扎进店里。这是一家规模不大但很有范儿的日料店,因好吃的寿司闻名湾区。萧清当然不是来吃饭的,自从把校内工还给劳拉之后,她就在斯坦福附近方圆30分钟自行车程的范围内到处找黑工,法律JD一年级的课业超紧张,打工已是迫不得已,没有时间可以让她浪费在路上。这家日料店离学校骑车只要十几分钟,算是很理想了,下午4点开始,一直工作到深夜打烊,这个时间段和她这学期选的课基本不冲突,能找到这样的黑工,已经相当幸运。

日料店老板正在收银台后清点物品,听见店门上清脆的铃铛声,抬头看见汗水晶莹冲进门的萧清,又看看墙上的时钟,16:15。

“15分钟是我的容忍极限,这周你已经挑战我两次了。”

“对不起老板!明天我一定不会迟到。”

店里的镇店之宝、寿司之神春田大厨,隔着后厨展示窗冲萧清眨眨眼睛。从来店应聘那天,她就感受到了这位春田大厨的热情,本能地敬而远之。避开春田的目光,萧清迅速钻进更衣间,换上员工制服。她在店里的工作是女招待兼杂工,开餐前在后厨打杂,开餐时招待客人,打烊之前还要负责打扫卫生。

一进后厨,配菜员就把半筐洋葱推到萧清面前:“葱头不够了,会削洋葱吗?”

“会。”

“这些洋葱别人也就15分钟,怕你不熟练,给你半小时,行不行?”

“没问题!”

不就是削洋葱吗?虽然在家没削过这么多洋葱也没计过时,但只要别人能行,自己就必须行。萧清拖着半筐洋葱,来到厨房后门外,往小凳上一坐,开始干活。用刀小心地把洋葱皮削下来,不时转开脸躲避着辣味,眼睛却还是被辣得哗哗冒眼泪,才削好三个洋葱,已经睁不开眼了,谁能15分钟削完半筐洋葱?盲人吧?她一边把眼泪往胳膊上蹭,一边想不通。

“谁教你这样削洋葱的?下次不会就说不会,不要毫无意义地逞强。”

萧清泪眼蒙眬地回过头,见寿司之神春田大厨站在她身后,嘴角挂着笑。

“我会削,就是不太熟练而已。”萧清嘴硬。

“顶着风口坐,眼睛不想要了吗?站起来!”

春田不容置疑地发号施令,萧清起身,春田用脚把小木凳挪了个位置,示意她在新位置坐下。萧清重新坐下,拿起洋葱削了两下,果然没刚才那么辣眼睛了,恍然明白自己竟忽略了这么简单的常识。

“背着风果然好多了,原来坐的方向也有讲究,春田大厨,谢谢您!”

“你这速度不可能按时完成工作,我来教你,好好看我怎么削。”

不等萧清反应过来,春田大厨已从背后俯下身来,双臂环住她,双手拿过洋葱和刀。萧清被他环抱在怀里,身体僵硬,不敢妄动,只能目不斜视盯着春田手上的动作。只见他先在葱头两边各削一刀,然后又把刀刃插进洋葱外层转了一圈,最外面的葱皮就掉了下来,瞬间,一个洋葱就被完整地剥出来。尽管授课姿势让人别扭,但这个削洋葱的窍门手法还是把萧清震惊到了。

“哇!”

“你试试。”

春田把刀还到萧清手上,人却依旧贴在她身后,头挨头地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萧清照猫画虎,削好一个洋葱,动作虽不流畅,但已经有模有样。

“非常好,漂亮又聪明。”

近在耳边的夸奖透着暧昧,萧清的注意力瞬间离开洋葱,站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

“多谢指教,我抓紧干活了!”

掌握了正确方法,速度果然快了许多,萧清终于在半小时内完成任务。此后,春田摆出一副照顾自己人的架势,替她挡下洗菜剥虾的杂活儿,分配她去做清点食材、配料之类无须体力只需心细的工作。以春田在厨房里的绝对权威,萧清甚至无法拒绝他的怜香惜玉,只能暗暗希望这种照顾不要再升级了。

当晚,店里其他人都下班了,萧清要负责清洁店面和锁门。做完最后的清扫整理工作,萧清换好衣服,拿着背包从更衣间出来,突然迎面撞上个人,吓得一声惊叫:“啊!”还穿着厨师服的春田,插着手,笑眯眯看着她。

“吓到你了?”

“春田大厨,你怎么还没走?我以为我是留在最后关店门的。”

“辛苦你了,一定饿了吧?跟我来。”

春田不由分说拉住萧清的胳膊,来到餐厅一角的雅座。桌子上摆放着两个精美的定食漆盒,里面是色香味俱全的烤鳗鱼饭和几样小菜,两个食盒之间,还摆着两个手卷和一壶清酒。萧清一脸诧异,刚才自己打扫店面时明明还没有这些,她不知道这是春田的精心安排,特意趁她换衣服时摆好的。

“我特意制作了宵夜,一起吃吧。”

“谢谢,我……不饿。”

“我这个寿司之神专门为你做的特制手卷,不想尝尝吗?”

说不想吃是假的,萧清看着诱人的手卷,肚子里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春田大厨听到了萧清肚子发出的变节之声,微微一笑,双手把她按在座位上,自己坐到对面,倒了两杯清酒,推给她一杯,萧清连忙摆手拒绝。

“我不喝酒。”

“我们这样的店,是从来不雇用黑工的,因为我替你求情,老板才同意让你来,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吧?”

“谢谢您!”

“就只是口头上的谢谢吗?”春田的眼神瞟着萧清的酒杯。

如果对方索要的感激只是喝杯酒,还真是不好拒绝,萧清端起酒杯。

“好吧,我敬您一杯,啊,一口。”

“要干杯哟。”

春田露出笑容,和萧清碰了下杯一饮而尽,萧清勉强喝光杯中酒,春田随即又满上两杯。

“因为对你有好感我才帮你,以后也会一直照顾你的。”

春田表达好感和索要感激一样直白,萧清有点接不住,只能再三道谢,春田满意地笑着站起身。

“你先慢慢吃,我去换衣服,等我哦。”

等他一走,萧清立刻抓起手卷,不顾仪态地整个塞进嘴里,脚不沾地忙到午夜,她真是饿了。吃得正欢,手机响了,是来自春田大厨的视频邀请,萧清纳闷地接通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一个刺着炫酷文身的裸露后背。什么情况?一定是他换衣服时误碰了手机,她需要提醒一下。

“春田大厨,你误操作碰到手机了。”

“并没有误操作,我特意直播给你看的,喜欢我的文身吗?”

视频里的后背转过来,春田表情魅惑,举起胳膊,秀出健美肌肉,抚摸自己大臂上的花纹。萧清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石化两秒之后,触电般从座位上弹起来,拎包就往外跑。跑到门口想起美味佳肴才刚吃了几口,又急刹车折返回来,拿上食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蹿出店门,自行车风驰电掣,消失于夜色中。手机一直响,不用看就知道是春田,萧清理也不理,奋力蹬车。直到确认离开日料店足够远了,才气喘吁吁停下,拿出手机查看,果然都是春田的电话和视频邀请。

坐在路边长椅上,萧清开始整理思路:一、春田大厨喜欢她;二、此人是个奇葩;三、类似事件在自己的打工生涯里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要正确面对,决不能为这点小骚扰辞掉工作!被静音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春田还在坚持不懈请求视频。萧清果断把手机扔进包里,从车筐里拿起食盒,继续被打断的宵夜,正确面对的第一步:糖衣吃下,肉弹打回;第二步:打工继续,假装失忆,你能咋的?

自从当上日昌旅馆的夜班经理,宁鸣的每个夜晚都很魔幻,战斗结束后的清晨,睡意来势汹汹,他连昏死在床上的姿势都无法选择,一闭眼就睡掉半个光天化日。剩下半个清醒的白天对他格外宝贵,沐浴更衣、精心打理之后,宁鸣走出房门,去赴一场浪漫之约。日昌在白天褪去了夜晚的魔性,露出它本来的破旧颓败。大堂空无一人,门外门可罗雀,也没有了午夜的车水马龙。宁鸣经过前台,驻足俯视坐在里面打盹的黎老板,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夜班经理,有多么血泪。

黎老板似有感应,缓缓抬头,缓缓睁眼,看到宁鸣。

“醒了?”

“那个,老板,你和我日夜两班多长时间轮换一次?”

“不轮换。”

“就是说我完全变成了一只夜行动物?”宁鸣快哭了。

“但你拥有所有白天的自由和阳光。你以为我白天不懂夜的黑?我做了20年夜班,才换来现在的白班。”

“20年?这儿的夜晚到白天,比我到我公司总裁的距离还远。”

黎老板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当即黑脸:“你们大陆人时刻变变变,永远不安分,永远走捷径,永远不满足,永远也不知道‘永远’是什么。在美国,你要学会循规蹈矩地工作、循规蹈矩地赚钱,20岁就要循规蹈矩地吃苦受累,懂吗?你干吗去?”

“出去一趟,您不是说白天的自由和阳光都是我的嘛,不能辜负。”

“晚上7点前必须回来,我不会再替你多值一分钟班。”

“OK!每天这时候,我都会外出一趟,夜班前回来,提前跟老板你说一声。”

“每天?你在别处还有一份工作吗?”

“差不多吧。”

不,那不是工作,而是他停留在异国他乡的全部意义。宁鸣踩着滑板在斯坦福校园追随缪盈的身影,感受和她相同的风和阳光,隐身在人群里,藏在她留意不到的角落,看书、吃饭、听课,做一切和她相同的事,如同这也是他的校园、他的留学生活,这是飞一般的美好感觉,相比之下,他付出的辛苦根本不算什么。

飞翔的心情戛然而止,前方突然出现的异常令宁鸣立刻掉转头,背身向后走,一溜烟闪身躲进廊柱后面,偷偷探头观望:缪盈的身影奔向迎面而来的书澈,踮起脚尖儿,当众吻他。原来,缪盈和书澈复合了。廊柱后的宁鸣被辣瞎了双眼,内心有些失落,却也不至于受挫。这结果原本也在预料之中,虽然在深深的心田里也许埋着那么一丁点出现其他可能的愿望,但他从未奢望它能萌芽。

宁鸣回到日昌旅馆,黎老板正在吃晚饭,面前的组合饭盒里,饭菜汤齐全。黎老板抬头看见宁鸣。

“回来了?晚饭吃了没有?”

“没有。”

“想吃这里有。”

黎老板拍拍另外一套摞在一起没打开的饭盒,宁鸣乐了,走进前台,打开饭盒,接过黎老板递给他的筷子。

“谢谢老板赏饭。”

黎老板看着狼吞虎咽的宁鸣,冒出了好奇心。

“不像留学生,也不像游客,拿着旅游签证打黑工,你来美国到底干什么?”

“怎么说呢?我自己也说不清,不可描述……”

“不会是高危工作吧?不会给我带来麻烦吧?我的客户群虽然层次不高、素质堪忧,但我也不想更糟糕了。”

“老板你不用担心,我做的……是一件风花雪月、不足挂齿的小事儿。”

“具体是什么?你有什么目的?诉求是什么?怎么获利?在我这里,也就是有吃有住、饿不死而已。”

“目的?没有。诉求?也没有。获利?更没有。”

“那你图啥?”

“我没有循规蹈矩地工作,也没有循规蹈矩地赚钱,在别人眼里,我大概做了一件对自己不负责任、对老板不负责任、对父母不负责任的事儿。”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呢?”

“因为,我想知道‘永远’有多远……我为什么不能做一件没目的、没诉求、没利益的事儿呢?为什么要用人生每一分钟对世俗的那个自己、对世俗的人生负责任呢?为什么不能溜会儿号、任性地辜负老板、辜负父母、辜负朋友哪怕一小会儿也好呢?”

“呃……你开心就好。”

“对,我开心就好。”

黎老板彻底整蒙圈了,到了也没弄懂他到底来美国干吗,大概这就叫年轻任性吧。宁鸣忽然意识到,他刚才的话并不是说给黎老板,而是说给自己听的,或许,是自我谴责之后的自我安慰。

成然的侦察战卓有成效,他埋伏在萧清下课后的必经之路,一路跟踪,终于发现了女神的神秘去处。看着萧清走进日料店,成然果断尾随进去,她身上的店员制服印证了他的猜测,女神果然是在这里打黑工。萧清看见成然,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跟踪我?”

“我就想知道你每天下课就神神秘秘跑出去到底有什么事?你在这儿打黑工,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哦,那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好奇心满足了,你可以走了。”

“不是好奇心,是对你的关心。”

“谢谢关心,我上着班呢,不能跟你闲聊,慢走不送。”

萧清发现老板脸色不对,赶紧把成然推出门外,回身对老板道歉:“抱歉,我去干活了!”却见老板目光看向她身后,回头一看,成然又进来了,这次直接走到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萧清皱眉跟过去。

“你到底要干吗?”

“这不是餐厅吗?我来吃饭啊。”成然直接走到一张桌子边坐下。

“我们还没开餐呢,你别在这儿打扰我工作行吗?”

成然直接问老板:“请问什么时候可以点餐?我可以在这里等吗?”

“厨房15分钟后就可以开餐,你可以先点菜。萧,给客人拿菜单。”老板当然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萧清不情愿,只好拿来菜单放在成然面前。

“请给我倒杯茶。”

“请给我推荐一下你们店里的特色。”

萧清被成然此起彼伏的服务要求牢牢粘在桌边,只好端正态度。

“本店的春田大厨是湾区闻名的寿司之神,所以我们这里的明星菜品是寿司,尤其是严格遵守米饭37℃恒温制作的手握寿司,非常受欢迎。”

“啊,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寿司之神,必须品尝一下他的手卷啊,还有什么别的推荐吗?”

“你差不多得了,没事儿别在这儿消遣我。”

“绝对没这个意思,我保证就安安静静坐这儿吃饭,不打扰你,还不行吗?沙拉、海胆刺身、烤鱿鱼,再来一壶松茸汤。”

成然说到做到,这顿饭从店里空空荡荡吃到食客满满当当,吃得无比安静而绵长,只有眼珠子不安分,跟着萧清忙碌的身影滴溜溜乱转,他吃的根本不是饭,是人。

萧清拿着账单来到他桌边:“你吃完了吗?”

“还没喝完。”

“一顿饭细嚼慢咽两小时,可以了 ,别赖在这儿影响我们翻台。”

“好,买单!”成然看了看账单,掏出钱包抽了100美元放在账簿里,“不用找了,多出来是你的小费。”

“餐费六十,小费用不了这么多,我们的统一小费标准是比较满意百分之十五,特别满意百分之二十,以我对你的服务态度,最多百分之十五。”

“满意程度是客人说了算,我就是比特别满意还满意,愿意多给。”

“你愿意多给,我不愿意多收,等着,我找给你。”

萧清转身走向收银台,把账簿递给老板:“找30。”

小费还有给不出去的?成然还就不服气了,跟到收银台。

“老板,你们店里有规定小费上限吗?”

“没有。”

“那我不需要找钱,都给这位服务生当小费。”

“可以。”

“我只收百分之十五,请找给他30。”

老板的目光在这两个中国人脸上扫了个来回,客人吝啬被服务生追着要小费的场面常有,眼前这一个非要多给、一个坚辞不就的戏码实属少见,作为老江湖,他当然看得懂,这两人之间推让的根本不是小费。老板把30美元拍在柜台上。

“你们自行解决,萧,现在客人很多,不要影响工作。”

“走吧,别给我惹麻烦。”

萧清把钱塞进成然衣兜,一路推着他出了店门。这回麻烦没有再回来,萧清脚不沾地忙到深夜打烊,关灯锁门,最后一个离开日料店。没走几步,就看到停在街边的宾利欧陆,驾驶座车窗半开,成然歪在座椅上睡着了。萧清犹豫一下,走过去,敲了敲车窗。成然睁眼抬头,看看仪表盘上的时间,下车。

“你这么晚才下班?”

“我要负责关店门。”

“你不是有校内工吗,怎么还跑这儿打黑工?”

“校内工我辞了。”

“为什么?”

“那个工作本来是别人的,教授照顾给了我,我知道之后就辞了。”

“你外星人吧?校内工本来就是流动的,大家争来争去很正常,你这么文明礼让,什么时候都轮不到你。”

“平等竞争不怕,但我不想被人照顾。”

“那你就情愿来打这种苦哈哈的餐馆工?还是黑的?”

“我没觉得有多苦,就当体验校园外生活了。”

“原来你不光是学霸女神,还是吃苦耐劳积极乐观的女汉子。”

“你这挖苦我就当夸奖听了。”

“绝不是挖苦,我是真心佩服,口说无凭,我用行动支持你,以后我就把这儿当食堂了,午饭、晚饭我都过来吃。”

“顿顿给我高额小费吗?”

“小费问题咱俩商量一下,百分之十五太低,百分之三十比较合适。”

“你这是要把我这份工搅黄吗?”

“我和其他客人一样来餐馆吃饭,怎么会搅黄你的工作?”

“成然,去哪儿吃饭是你的自由,愿意一天三顿都来这儿吃我也管不着,但有两条:一、请你别指定我给你服务;二、如果我给你服务就只按常规收小费。”

“不找你服务我来干吗,难道给别人送小费吗?”

“我尤其不需要你来送小费!”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无论你是出于好心想帮我,还是出于同情想救济我,我都不需要!我不觉得打工是什么悲惨遭遇,不管校内工还是餐馆工,都是我留学生活的一部分,和吃饭、睡觉、上课一样,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你觉得我是在逞强,我只能说你误会了。”

这位斩钉截铁、冷若冰霜的女神令成然一时无言以对。

“话都说明白了,我回去了,再见。”萧清走向她的自行车,成然跟过去。

“我送你。”

“我骑车。”

“可以把车放我车上呀。”

“骑车回家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何必舍快求慢呢?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我又不演灰姑娘,你非要扮王子给我送水晶鞋,这才叫浪费资源。”萧清跨上自行车,脚下一蹬,走了。

被冷场的王子岂能甘心,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宾利欧陆跟着自行车,她快,他跟着快,她慢,他也尽量慢,好好一辆跑车,跟自行车比慢,也是没谁了。萧清索性下来推着自行车走,这下成然没辙了,只好停下,看她走出一段距离,轻踩油门追上去,又停,萧清又好气又好笑。

“你也下来推啊。”

成然不说话,锲而不舍跟着,萧清扛不住了,脚步停下来,成然也跟着下车。

“求你了,走吧,别跟着我!”

“我真没别的意思,也没想演王子,就是这么晚了,不放心你。”

“大半个月我都是这么晚骑车回家,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不坐我车,那我开车跟着,也不影响你啊。”

萧清拿他没脾气,放出大招:“少爷,是不是需要我靠在你肩上,委屈地大哭一场,抽泣地说生活是多么艰难,你的英雄主义才能得到满足和升华,然后踏实回家睡觉?那我现在就来。”萧清一头栽到成然肩上,做抹眼泪状,“我好辛苦好辛苦,谢谢你来拯救我……”

一腔诚意却被无情嘲讽,成然生气了:“就算不领情,也犯不着嘲笑我无处安放的好心来展示你的强悍。”

萧清收招,退后两步:“我一点也不强悍,我困死了,还要去图书馆写作业!你这样弄得我下班比上班还累,拜托放我一条生路吧。各回各家,OK?”说完骑车就走,成然冲着萧清的背影发出不屈的呐喊——

“我明天还会再来!我天天来!”

“看你能坚持几天?累不死你个粉嫩少爷!”

萧清头也不回,她没工夫和这个有钱有闲的少爷纠缠下去,他有浪费时间的资本,她却恨不能一分钟当两分钟用。幸好斯坦福的图书馆经常是24小时开放给学生的,她才能在夜半打工后再去图书馆熬夜学习,对着笔记本电脑和各种资料、参考书奋战,直到困得脑门儿磕键盘,再钻进睡袋滚入图书馆地板上的黑甜乡,那一刻,简直可以叫作幸福了。

自从和书澈重归于好,缪盈就格外珍惜两人之间日常的幸福,却总是抹不去笼罩在这种幸福上的一层阴云。父亲临回国前说的那番话成了悬在她心头的一把剑:“我走后,很快会发生一些事儿,就在你眼前,你会比所有人更早知道那些事意味着什么。”缪盈时常回想着这句话,猜测着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书澈创业团队负责技术研发的彭一打来电话,说有个风投公司的人对他们的项目非常感兴趣,有意向投资,想约时间跟团队CEO见面详谈。

“风投公司?是美国的还是国内的风投?”

“他本人是华人,讲普通话,但我没问他风投公司的资金背景是美国还是中国?他等我回复,很急切的样子,你人在哪儿?能不能见一下?”

彭一很快就带着西服革履的华人风投顾问Hanks来见书澈和缪盈。Hanks翻阅了域名解析服务器项目研发企划书以及Team团队成员介绍,表示自己对这个域名解析服务器的项目定位、发展蓝图、研发进程以及团队组建,已经有了基本认识。

“这些只是概况说明,团队会制定出更加详尽的发展战略和市场规划,另外,我们有间小小的工作室,随时欢迎实地参观考察。”书澈表现出最大的诚意。

“那就紧锣密鼓地动起来吧。我现在就代表公司明确表达投资意向,做出向你们的项目和团队投资的承诺。”Hanks笑容和语气同样笃定。

承诺来得太快,书澈、缪盈和彭一,三人交换眼神,缪盈淡定,书澈意外,彭一喜不自禁。

“项目初审、条款清单、尽职调查等一系列流程走下来,也要几个月吧?”书澈进一步探讨具体步骤。

“那些不过就是个形式,我们看中的是你们的idea和你们的技术,手续、流程我们来处理,不用你们费心,咱们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签约。你们方面,就请抓紧时间招兵买马、扩建团队、寻找更宽敞舒适的Office。”

“钱什么时候能到位?”这是彭一最关心的问题,他知道,钱到位之前,再好的消息都随时可能化为泡影。

“签约即付。”Hanks干脆利落。

“这么快?!”

“能快则快,简单高效!”

原本以为从找到风投到确定投资意向会是个漫长的过程,想不到这个龙卷风一样的投资人,只用半个下午的工夫就拍板落实了投资计划。彭一欢呼雀跃,缪盈却看到了书澈笑容里的几分不确定。

缪盈挽着书澈走在回家的路上:“你一直在琢磨那个风投?”

“太快了,迅雷不及掩耳。”

“是有点快……”

“感觉像他们捧着热钱定点专送给咱们,有一种老天对准了我的脑袋往下砸馅饼的感觉。”书澈的语气有些忐忑。“毕竟是好事儿。”但愿真是好事,缪盈在心里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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