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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门,就看到数十个穿统一军装的士兵三步一岗地站满院子的四周。院门大敞着,外面黑压压地停着几辆越野车和两辆卡车。胡经和丹雷出现在院门外,朝里张望了一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我一见胡经,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眼下的情形还不明朗,我真想冲上去把他揍成肉酱。他看到了我,表情夸张地指了指我:“我操你妈的,你命真大。”
我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空地:“你站这儿来再说一次。”
胡经笑着摇摇头,往丹雷身后退了一步:“我不,你会打死我的。”他凑在丹雷耳边,指着我和刘亚男不知嘀咕了两句什么。丹雷对他摆摆手,走到刘亚男面前握住刘亚男的手说:“刘小姐,久违了。”
刘亚男微笑着说:“将军,新账户还满意吗?”
丹雷哈哈一笑:“有机会的话,代我向你的老板问好。”丹雷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打量了我一会儿,“秦川?”
我点头应道:“丹雷将军,你好。”说着我伸出手。他像是没有看到我的手,转身对周亚迪和包总点点头,随后对身后的胡经说:“你不是有话说吗?趁现在人这么齐,说吧。”
胡经挺起腰板,往前迈了一步,指着我和刘亚男一字一顿地说:“奸细!”
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丹雷一咂嘴说:“小胡,别乱说话。刘小姐和我合作了很多年,这个秦川我见过,是周老板的老朋友了。”
胡经冷冷一笑:“他们两个是中国的警察。”
我用余光明显看到周亚迪浑身一震,我扭过头去看他,他像是第一次见我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脑子飞速地过了一下,没发现任何漏洞,或者就算有我也不曾知道。胡经派人到内地查我,很可能这种调查还在继续,难道真查到什么了?前两天他抓住我时,还没有怀疑我是什么警察,不然他不会执意要我交出那个配方。那么,一定是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他的看法。我想到了那部落在他手里的手机,但那手机的加密级别是特级,就算解密,里面的内容没经过内部特殊培训也根本看不懂。如果他因此产生了什么怀疑,倒是有点儿难对付。
胡经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从他刚才语气来看,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关键证据。我叹了口气,将双手抱在胸前,只等着看胡经下一步怎么办。谁知他被我的这个动作吓得往后连退了两步,脸色都有点儿变了。我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你看看你那个德行,我有时候真不明白,在这遍地英雄的地方怎么会有你这种货色?”我说“英雄”一词时,故意指了指在场的所有人。
胡经“嘿嘿”地笑了笑:“我手里可有你们的几个同志哦。”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难道是程建邦出了纰漏落到他们手里了?我按捺住内心的波澜,说:“怎么?我在你仓库放的那把火把你的脑子烧坏了?”
胡经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周亚迪从旁边站出来:“胡经,你不要欺人太甚,见我兄弟回来就挑拨离间。”
胡经指了指周亚迪:“什么兄弟啊,你当年还和我称兄道弟呢,现在怎么样?恨不得一枪崩了我吧。我总说你,做事要务实……”他颇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改天再教你。”说完他转身对一个手下说,“去把秦川的同志带来打个招呼吧。”
我心里一惊,不知胡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时候,刘亚男上前几步蹿到胡经面前,左右开弓抽了他几个响声清脆的耳光。胡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耳光抽得差点儿摔倒,捂着脸又是惊诧又是茫然地瞪圆了眼睛。刘亚男指着他厉声喝道:“当年要不是我给你碗饭,你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现在缓过劲儿来了,就敢往我身上扣屎盆子。”说着话,她从后腰摸出一把手枪,拉开枪栓对准胡经的头,“不如一枪崩了你这个狗都不如的东西。”
丹雷一把压住刘亚男的胳膊:“刘小姐,别那么冲动,是对是错让他把话说完,到了这里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吗?”他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一个穿军装的人上前下了刘亚男的枪。
胡经躲到了丹雷的身后,见危机解除后,他指着我对刘亚男说:“姐,我主要是说他。”
刘亚男瞪了他一眼:“主要是说我的朋友,其次就是说我啰?”
胡经冲门外喊了一嗓子,只听一阵嘈杂,胡经的两个手下拖着一个浑身血污的人进来,那人耷拉着脑袋,也看不清脸。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我知道,那臭味是因为被连续殴打折磨导致的大小便失禁,而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周围的人纷纷掩住口鼻,斜眼看着那个伤者。
他们将那人拖到离我两三米的地方放了下来,那人残破的裤腿里露出了白森森的骨碴儿,若不是他因呼吸而微弱起伏的胸脯,没人愿意相信他还活着。他的衣襟上铜质的扣子反射出耀眼的阳光,就算那衣服上已经布满黑色的血痂,我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武警的制服。
我慢慢地靠过去,看到了他被拽到后背的一级士官的肩章。我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而且越来越厉害。我赶忙将手插进裤兜,扭过头,发现胡经正盯着我的脸。他捏起鼻子对手下说:“弄醒他,一点儿规矩也没有,见到首长也不懂得行礼。”他挤眉弄眼地将右手举到额头前,看着我说,“是不是这样敬礼?”
我死死地盯着胡经,双手在裤兜里紧紧地攥成拳头,直到指甲嵌入了皮肉才暂时摁住心头的怒火。
胡经的手下打来一盆凉水,“哗”一下泼到那人头上。那人侧躺在地上*了两声,将红肿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呆呆地扫了我一眼,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胡经提着一支枪走过来:“要不你来给你的战友来个痛快?”
我压制住内心的愤怒,说:“我从来不杀和我无冤无仇的人。”
“是吗?那宁志呢?他和你有什么仇?”胡经将枪口直指那个武警战士,“他们和你一样,杀过我的人,所以必须得死。”
胡经用枪管拨了拨那战士耷拉在后背的肩章说:“他是个什么官?”话音未落就扣动了扳机,“嗒”的一声,我的身体随着那声枪响猛地一震。子弹射入了那个战士的后心,他一头朝前栽去,倒下后翻转了过来,眼睛血红地瞪着我,嘴里涌出一口鲜血,咽了气。
胡经显然看到我身体的那一颤,扬起嘴角说:“怎么?心疼吗?”
我冷冷看着他,说:“我想好你的死法了。”
“呵呵。”胡经笑着将枪口对准了我。
刘亚男喝道:“胡经!”
胡经看了一眼刘亚男说:“姐,他烧了我的货,杀了宁志,宁志也是你的人。”
“我知道。”刘亚男点点头,“但那是误会,他现在是我的人。”
胡经冷笑了一下,将枪口垂下:“今天我就让你看清他是什么人。”他冲手下摆摆手,那些人跑到门外,不多时又拖进来一个人。
我没有回头朝门口看,只是余光里看到的那一抹橄榄绿就让我不敢正视。我抬头朝刘亚男看去,她安静地看着我,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被拖进来的那个战士身上时,对我轻轻地摇摇头。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苦涩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咽进了肚子里。
这次这个战士看上去二十出头,他一进来看到自己的战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疯了一样想要挣脱身上的绳索。胡经的人狠狠地一脚踹在他的后背上,他跪在牺牲的战友面前,已经泣不成声,张着嘴巴足足一分钟后,才发出一声哀号。他大概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发出长长的号叫。鼻涕和眼泪顺着下巴流到了地上,不停地、一下接一下地将头往地上撞,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心中的悲痛。
我走上前蹲下身,伸手想替他整整歪在一边的领花,他猛地一口朝我的手咬来,我急忙缩回了手。胡经的人立刻上前将他按死,使他无法再动弹。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瞪着我,哈哈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没了声音,断断续续地骂着:“我操你妈,我操你妈,我操你妈……”
胡经快步走了过来,抄起身边手下的步枪,一*捣在那个战士的脸上。那战士闷哼了一声仰面倒下,挣扎着侧过脸咳嗽起来,大股的血从他的嘴里和鼻子里喷出,呛得他喘不上气来。
“操,见了自己首长不敬礼,还他妈敢操你首长的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胡经提着枪站在那儿咒骂着。
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胡经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慌乱地举起枪对着我说:“你想干什么?”
我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胡经笑了笑,没有理我,对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上前将那个战士抓起来按住。胡经蹲在那个战士面前,说:“我想让你杀了他,就像这样。”他对着那战士的腹部开了一枪。那战士顿时像是被抽了筋一般,蜷起身子,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成一团,鲜血从身下流淌出来。
胡经的眼睛一刻不离我的脸:“怎么?下不了手吗?”说着看都没看就朝那战士又开了两枪,一枪打到了腿上,另一枪打偏了,子弹射进了那战士身边的泥土里。
我回过头对刘亚男大声说:“大姐,我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看他们杀人玩的。来之前你没告诉我,要想入伙还得乱杀人。”
刘亚男一直低着头,此时慢慢将头抬起,咬着牙瞪着胡经说:“你玩够了没有?”
“这就够了,马上就好。”对着那战士的头又开了一枪。那战士顿时停止了挣扎,睁着眼停止了呼吸。
胡经嘻嘻一笑:“大家是不是觉得我胡闹?没关系,我这儿还有一个,这人可认识秦川。”
难道程建邦真被他们抓了?不等我多想,就见胡经的手下从门外带进来一个头上套着头套的人。那人穿着便装,形态却并不像程建邦,也不像我记忆中的任何人。我正想舒口气,转念一想,难道他们真的抓了一个来执行秘密任务的缉毒警?这两年因为毒品形势越来越严峻,各职能部门不断加大对毒品犯罪的打击力度,也不乏把人派往制毒贩毒集团内部的事。我心里一阵发紧,我知道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我宁可暴露自己与胡经同归于尽,也无法容忍胡经在我面前杀戮军警了。
我迅速扫了一眼这院里的情形,想要突围是绝不可能的,四周至少不下四十个枪口正对着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挟持丹雷和胡经了。不过那样一来,不光是我,刘亚男的身份可能也会暴露,那将会给整个组织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能否全身而退也是个未知数。我偷偷瞄了一眼刘亚男,她的注意力也在那个戴头套的人身上。我试图与她做眼神的交流,她却一直不朝我这边看。我只好深深地吸了口气,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压制住内心的翻滚。
那人被带到院子中央,被按着跪了下来。胡经上前揪着那人的头套看着我说:“有没有一点点小期待呢?”
我咬着牙说:“有,我只期待你早点儿演完,我好把你的屎打出来。”
胡经笑着说:“你又吓我。”一把将那个头套拽了下来。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我扭头看刘亚男,她冷冷地看着那人,一边摸出一支烟点上。
胡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警用手枪递到我面前说:“这把枪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真正的警枪,我想没人愿意跑到这里来冒充警察吧,如果他是来陷害你的,那你亲自处理他吧。”
看着胡经,再看看地上那两个战士的遗体,我心中的血气又剧烈地翻涌开来,一时间所有理智都被愤怒和仇恨掀翻。我将一直紧攥的拳头慢慢舒展开来,判断着胡经和丹雷的距离,脑中盘算着用什么顺序的动作在第一时间夺过胡经手里的枪,然后挟持丹雷……
“秦川。”刘亚男低沉而有力地叫了我一声,将正全神贯注准备发动攻击的我吓得一哆嗦。她说,“把枪拿来给我看看。”
这一声断喝好似一瓢冷水将我浇醒,我提溜着那支枪,走到刘亚男面前。
刘亚男拿过枪看了看,贴在我耳边快速地轻声说:“假的。这人是胡经在内地的心腹,胡经派他去查你,身上背着我们几条人命。”她将枪还给我,眼里掠过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气。
我惊呆了,几乎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刘亚男,她又对我微微地点点头。我看了一眼手里的枪,将枪在手中轻轻掂了掂分量,枪里果然没装子弹。这更肯定了刘亚男刚才的那番话——此人根本就是胡经的手下。
“你们两个商量够了没有?”胡经不耐烦地催着。
我转过身走了过去,围着那人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他破烂的衣服和伤口,再回头看看地上躺着的那两个战士的遗体,问道:“你是警察?”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又问:“你认识我?”
那人说:“来之前上级怕我误伤你,给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秦川。”
他这么一说我就确定了,这是胡经的一个局,只是这个局未免太过幼稚。可见这些年他并没有与真正的缉毒警打过交道,或者,他根本没有机会。这倒不是说缉毒警是神,而是每个缉毒警都知道,一旦落在这帮人手里,定然是生不如死,所以他们宁可选择自尽也不愿落到敌人手里,就像那个边防战士一样。那么刚才那两个应该也是胡经抓来的不知道什么人,给套上了武警的衣服而已。
他这兄弟的命明显金贵,连破衣服下的伤口都是假的。他学着我们的语调说话,看来之前是做过功课,怕也是看电视剧学的吧。想到这里我笑了,指着刘亚男问他:“那你认识她?”
他抬头看了一眼刘亚男,点点头:“刘亚男,来之前上级也交代过。”
我冷哼了一声。刘亚男的身份有多机密我不好判断,就连徐卫东都一直避讳和我们谈起,别说是一般的缉毒警,恐怕整个公安部门知道的都没几个。
那人又装模作样地说:“首长,对不起,我真的扛不住了,他们给我注射了毒品,我已经上了瘾……”
我转身对胡经说:“你随便找来这么个人说我是警察,我就是警察?那我也可以随便找个人来说你是。”
胡经笑笑,说:“那我就把他的头拧下来,就像你前两天见到的一样,又或者……”他指了指地上那两个穿着武警衣服的尸体。
“你的意思是我把他杀了才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和丹雷、胡经近在咫尺,他们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允许我拿着一把枪,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们忘了我不仅会开枪,而且很会开枪,我的枪口能对准任何人;第二,那枪里没有子弹,如果我有丝毫迟疑,或将枪口转向他们,我就会第一时间变成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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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中的枪里没有子弹,看来胡经真的很担心他这个兄弟的安危,生怕我这个浑不吝的亡命徒真的打死他。他们的算盘是万一我开了枪,既证明我不是警察,又保住了他兄弟的命。到时候,胡经一定会找借口把这人拖出去,反正是出戏,戏里的人是他抓来的警察,他有权力处置。
“好吧!”我转过身说,“这的确是一把警枪,看来你真的是个警察,而且是一个专程来挑拨离间的警察。”我将枪凌空丢给胡经,上前一步,双手一左一右扳住那人的头,看着胡经说,“不就是要他的命吗?不过,你那种做法太下等,我最讨厌弄得到处是血,招苍蝇。”
胡经的眼神瞬间慌乱起来,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那人也像是感觉到我的杀气,在我的手肘间扭动挣扎起来。就在胡经张口喊了声“住手”的同时,我双手左右猛一用力,那人的脖子在我怀中发出一声沉闷的骨节断裂声,整个人的身体瘫软了下去。
“你刚说什么?”我将已经气绝身亡的假警察丢在地上,一脚踩着他的脑袋,拍拍手摊开,假装疑惑地问胡经。
胡经一个箭步冲过来把我推开,跪在地上看着已经气绝身亡的心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张着嘴巴愣了好久,伸出颤抖的手指在那人的颈动脉上摸了一下,抬起头用血红的眼睛瞪着我,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我轻蔑地一笑说:“还有吗?就抓了这一个认识我的吗?好久不练,我的手都有点儿生了。”
胡经果然被我激怒了,举起了刚才我丢还给他的那把没有子弹的警枪对着我的头,嘴唇哆嗦着,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小胡!”丹雷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趁胡经愣神的瞬间,我头一歪避开枪口,一手攥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拧,使枪口朝上,猛地朝反方向一扭,只听“嘎巴”一声,胡经发出一声惨叫,手腕已经被我撅折了。警枪掉落在地上,我使足了浑身力气,用另一只胳膊肘狠狠地砸到了他腋下的软肋上。胡经嗓子里发出嘶的一声,瘫倒在地上,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我捡起警枪,反转枪口将枪柄递到丹雷身边的一个随从手中。那人接过枪,熟练地卸下*,将空*给丹雷看了一眼。丹雷看看空枪,又抬起眼皮看了看我,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
胡经的人赶上前来试图搀起胡经,我估计刚才那一下至少捣断了他的一根肋骨,打算任由那些人去搀扶他,断裂的肋骨就会立刻刺进他的内脏要了他的命。
“想让你们老大活命,就先别动他。”刘亚男突然发了话。
我诧异地朝刘亚男看去,她看了我一眼,抬起头望了望天,又看看我。我立刻明白,她是要我看远一点儿,不要为了一时的私仇而影响了大局。
毕竟我们的计划是掌握并控制这里的局势,慢慢使其消亡,任何一方势力的变更都要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所以任何一个人的死活都要在我们的计划中。胡经该死,但不能是现在,我们还需要他的势力制衡周亚迪和包总。他活着,我们手中的那张配方才更具影响力。
丹雷的脸青一阵紫一阵,主动走到我面前,斜眼看了下地上还不时翻着白眼的胡经,“这么好的身手就跟着刘小姐好好干。”他指了指周亚迪和包总,对我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找我。”
丹雷跟我握了握手,又走到刘亚男面前:“你们的个人恩怨我不管,不过手底下都有人要吃饭,别耽误正事。”
刘亚男微微点了下头,说:“将军,等忙完这一段,我会登门拜访,我的老板专门嘱咐过的。”
丹雷临走时站在胡经身旁,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说什么,最后骂了一句:“干!”背着手转身扬长而去。
胡经这时大概稍微缓了过来,顶着一头的冷汗,在手下的帮助下,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咬着牙瞪着我。
我冲他一笑:“怎么?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你好像很失望。”
胡经捂着腋下,小心地喘了半天气:“对,我就是想干掉你。”
我又问:“我不记得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胡经恶狠狠地瞪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你杀了我的兄弟。”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是你的兄弟?”
胡经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说:“你杀了宁志。”
当那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时,我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但这个时候并不允许我宣泄任何情绪,我低头抓抓头发,假装思索了一会儿:“谁是宁志?”
胡经足足瞪了我一分钟,突然换了一副表情,平静的脸上冷冷地笑了一下,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对刘亚男说:“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惹什么麻烦的。”
刘亚男摇摇头:“是吗?”
胡经抬起头看了一眼周亚迪和包总:“若不是丹雷将军陪我来,恐怕你们早动手了吧?”
周亚迪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胡经,说:“可笑,你摆这么大场面来诬陷我兄弟不成,又冲我来了?”
胡经苦笑着摇摇头,“我不和你们斗嘴,我只想和我姐谈生意。”他看着刘亚男说,“姐,既然他不是警察,那我们可以合作。他们出什么条件,我都出得起,而且会比他们出得还高。你随时可以去我的工厂看,不仅在这里,内地也有我的工厂。”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内地?”
“你们跟这两个土包子没什么前途,就知道躲在山沟里欺负农民,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他妈拿锅熬大烟。”胡经有些激动,若不是他强忍着,恐怕就咳起来了。他那几根断裂的肋骨恐怕不允许他咳嗽,胡经忍住倒呛的气息,喘着粗气说:“姐,你考虑好了联系我。”他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有人上前递给刘亚男一部手机。
胡经被几个人护着朝门外走去,临出门他慢慢转过身,看着我对刘亚男说:“姐,你防着点儿他,这小子不是好人。”
看着胡经离去的背影,我对刘亚男说:“我的手机在他那儿。”
刘亚男淡淡地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我无心去猜测刘亚男这句话的含义,呆呆地看着胡经的手下将地下的三具尸体抬出了院子,心如刀绞。那两个是不是真的武警战士?我很想知道,又怕知道真相。
周亚迪走过来,对着胡经离去的方向朝地上啐了一口,说:“他说对了,要不是丹雷在,我一定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我问道:“刚才他说我是警察的时候,你信了吗?”
周亚迪忙说:“怎么可能,我就是要看看他演哪一出。”
“是吗?”我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擦着他的肩膀走到刘亚男面前说,“谈生意吧。”
刘亚男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颊,看着我的眼睛,缓缓说:“在这里,如果有人把你推下悬崖,你要做的不是等着摔死,而是要学会飞。”
高处传来几声鸟鸣,我抬起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一群鸟儿朝北方飞去,慢慢变成几个黑点消失在蓝色的远空。我快速地呼吸着,将马上就要流出的眼泪逼了回去。
包总走过来说:“真是不好意思,在我的地盘上让二位受了委屈。”
刘亚男说:“我们谈完生意就走,对你们之间的过节儿没兴趣。”
周亚迪也走上前来:“好,里面请,谈正事。”
“那你们先好好想想,拿出点儿诚意来再谈。”刘亚男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们走。”
周亚迪一听刘亚男要走,三步并作两步拦到我们面前:“刘小姐,你提条件吧,只要合情合理我都答应。”
刘亚男抬起头看着足足比她高半个头的周亚迪,微笑着说:“怎么?迪哥今天不打算让我出这个门了?”
我急忙上前护在刘亚男面前,对周亚迪说:“迪哥,别急,我回去和我大姐谈谈。”
周亚迪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看看我,又看看刘亚男。院子里骤然安静下来,我却在这平静中隐约闻到了一股杀气,而且这种味道随着时间的拉长,变得越来越浓烈。整个院子像个填满了*的木桶,只等哪里迸出一点儿火星,就会引发惊天动地的爆炸。
我一把搭住周亚迪的肩膀,拉着他往外走,笑着在他耳边轻声说:“迪哥,放心吧,给我点儿时间,我一定会说服她的。”
周亚迪被我揽着脖子,也不好挣脱,只好随着我往外走。我回头对刘亚男招招手:“大姐,走吧。”
刘亚男扭头对包总说:“包总,借辆车用用。”不等包总点头,她就打开就近停着的一辆车的车门,跳了上去。
“秦川,你不跟我回去吗?”周亚迪问道。
“你不想要配方吗?”
“能得到固然好,得不到也不必强求,生意什么时候都有的做。”
我看了一眼已经启动的汽车:“那不行,我大老远来到这里,不能空着手来。”
我们说话的这点儿时间,刘亚男已经把车开出院子,停在了我身边。我正考虑要不要把周亚迪带上车“送”我们一程,刘亚男下了车走过来说:“我们先走一步,迪哥请留步。”她冲我摆摆头,示意我上车。
包总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端着枪赶了出来。我冷冷地看着包总:“这么客气?”
周亚迪看了我一眼,也不表态。
“知道这路上不太平,所以有朋友来接我,不过我那个朋友有点儿腼腆,怕生,就不出来和大家见面了。”刘亚男手搭在车门上,笑着说,“但是,可以和大家打个招呼。”
刘亚男看向远处,抬手挥了一挥。只听“嗒”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几百米外的树林中飞了出来,“嗖”地贴着周亚迪的耳朵飞过,将他身后墙上的一块红砖“啪”的一声削去了一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我在内。我不由得张了张嘴,朝子弹飞出的地方望去。
包总第一时间身子一矮朝门内退去,他的手下也慌乱起来,端着枪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往门里挤。周亚迪的额角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喉头剧烈地抖动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我明白了,一定是程建邦埋伏在那里,心中顿时踏实了下来。我放开搭着周亚迪肩膀的手:“迪哥,等我的好消息。”
我拉开车门跳上车,车子启动时还朝周亚迪笑了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