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启程的前一日,当晚,魏光禹去了殷府。
殷姝已有一段时日未见到他,心中早也念他念的厉害,因此一看见他,想也不想便扑入他的怀中。
“怀璧哥哥!”满是怨念与委屈……
魏光禹抚着她的背脊,声色温和:“姝儿。”
那样的温和低缓,一如既往的态度,他对谁都是冷冷冰冰,只对她和颜悦色。
殷姝一时眼眶都红了,无比眷恋的将脸颊深深埋进他的怀中,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他健硕的腰身,出口的声音十分委屈:“怀璧哥哥好狠的心,这样久才来看姝儿……”
魏光禹皱了皱眉,声音含歉:“未能抽开身来。”
殷姝狠狠咬着牙,根本不信他这话。她已自哥哥口里得知,怀璧哥哥已卸去原先的差事,目前一直闲在家里。既如此,又怎会抽不开身来?
知道他是有事瞒着自己,但眼下她不打算多问,唯恐搅了这难得的温存时光。
她在他硬硬的胸膛上蹭了蹭脸颊:“怀璧哥哥日后一定得多来看看姝儿。”
魏光禹自然颔首。
温存一阵,魏光禹到底松开她,两手握在她圆巧的肩头上,微微压低了头:“明日我便要离京,怕要有一段时间不在京中。在此期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没事少出府,切勿到处乱跑。”
殷姝只觉得一瞬间五雷轰顶一般,震得她的眼睛又酸又辣,她质问:“怀璧哥哥,你要抛下姝儿吗?”
魏光禹只有安抚她:“只是去办事,事情办妥便回来,姝儿切勿胡思乱想。”
“是何事?”殷姝不解。
魏光禹虽不是十分情愿去,但既然决定去办,便也认真对待起来。并不想走漏风声,因此只道:“待我回来后你便知道了。”
殷姝红着眼圈儿,一定要知道是何事:“到底是何事?到底是因何事怀璧哥哥一定得离京?
魏光禹不喜她这种追问到底的性子,因此略略攒眉:“临走前想着来看你一眼,稍后便要回去,莫耽误了时辰。”
他都这样说了,殷姝便不敢再问,毕竟她也不愿这般耽误时辰。
接下来的时间,她就没再开口,只静静靠在他的怀里……
自殷府出来,已是丑时。
魏光禹回府后,一番洗沐出来,掀开绸缎锦被正要躺下时,忽地又放下,负手立在榻前,英俊的眉微微皱起。想着明日离京,需得极长一段时日无法看见小女人,很要素一阵子时,心情便十分的不愉快。
他在榻前皱眉暗叹一声,最后到底遵从身体的意愿,穿上外衣,去了莺鸣馆。
翌日,黎明时分。
魏光禹睁开眼来,先是拉开床帐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随后才摸了摸小女人如婴儿般娇嫩的小脸蛋儿,声音倒是难得的温和:“本将不在府上的日子,老老实实待在莺鸣馆,照顾好自己。”
玉奴原本还迷迷糊糊的未完全清醒,此刻一听这话,倒一下清醒过来,惊道:“将军……要去哪儿?”怎么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
连姝儿那处都未透露,对于她,魏光禹自然更加不会透露:“本将是去办事,至于是何事没必要让你知道,你只需谨记本将的话,安安分分待在府上等本将回来就行。”
玉奴便压下惊讶,没有再问,只是心底却有一种莫名的酸楚在悄悄蔓延,她声音轻轻的:“玉奴等着将军回来。”
魏光禹便啄了啄她的香唇,随后放开她,下榻穿衣。
他既要走,玉奴自不敢再睡,连忙跟着下了榻,扣上罩衣后,便走近他:“将军,让玉奴来吧。”
小女人心细体贴,魏光禹乐的自己不动手,立在原地由她服侍穿衣。
待到整理好衣袍后,魏光禹又由着她伺候自己梳洗。
一切妥当后,玉奴便小心的问他:“将军可要在此用早膳,若是在……”
魏光禹打断她的话:“本将去子峰院里用。”稍后还需一起上路。
玉奴轻声应下,又对着他福了福身子:“将军路上小心……”顿了一下,还是小声说了出来,“将、将军早去早回。”
魏光禹已行至门边,听这一言,便停下来,转头看向她:“过来。”
玉奴愣了一愣,才依言靠近他:“将军?”
魏光禹没理她,只将手臂一展,便把她整个小身子都揽进了怀中。手掌捏了几下她柔软的细腰肢后,最终才在她散着花香的发顶上落下一吻。
“本将去了。”
玉奴刚将脸颊靠上他的胸膛,耳边就传来这一句,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巳时三刻,魏光禹等人用罢早膳出来,收拾一番略作歇息后,便启程。
此行本就是暗中行事,因此不宜走漏风声,除梅延峰与萧寒二人外,便是徐氏那处,魏光禹亦未说出实话。
徐氏知自己管不住他,也没打算劝住他,仅仅想送他一程,却都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心里堵着口气,眼下听见下人禀报启程走了,便忍不住与蕙兰抱怨一句:“走了好,走了清静!”
蕙兰知她这是在生将军的气,哪有做母亲的不想日日见着儿子的,定是说的气话。她也不点明,耐心在旁宽慰她……
魏光禹等人乔装成游山玩水的富家子弟,他与梅延峰自是富户家的公子哥,萧寒便是当中一人的近侍,三人除衣裳料子上有所变差外,其余基本没变。
除萧、梅二人外,魏光禹身边再未多带一人。
魏光禹身份贵重,少有人面睹过他真颜,因此出了京城,三人一路上不论是赶路亦或是进客栈歇脚,全都畅通无碍,无一人认出,亦无一人前来拍马屁套近乎。
当晚,三人在邯州客栈停下,进店入住上房。
要了三间相邻的上房,用罢晚饭后,略说了一阵话,梅延峰起身告辞。虽说一路上并未急赶,但毕竟骑了一日的马,多少有些乏累,去隔壁歇下不提。
萧寒本就寡言少语,见梅延峰走了,便也告辞:“爷早些安寝。”既是不能透露身份,他便从善如流的这般称呼。
魏光禹脸色有些差,摆手示意他出去。
待到房门紧合的那一刻起,魏光禹方行到榻前。为着不透露身份,他几人便不可入住驿站,只能在这偏僻简陋的客栈歇脚。
看着榻上半新不旧千万人用过的被褥与六成新的床帐,魏光禹毫无睡意,冷着颜回到桌前,静坐下来。
月上中天,已是子夜时分。
魏光禹望向窗外一轮泛着清辉的银月,忽地便忆起昔日驰聘沙场之时。那时哪里敢跟眼下相比,有段时日连个褥子都没有,寒冬腊月的直接就睡在丛林草地上亦或是深沟山洞里,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如今还矫个什么情?他轻叹一声,到底躺了下去,合眼休息。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魏光禹忽地睁开眼来,眼底满是阴霾。
片刻后,他霍地一下坐起身,下了榻,出房后一脚就踹倒了对面的房门。
“轰隆”一声震响顿时在整个客栈传开,余音袅绕。
萧寒与梅延峰二人比客栈掌柜出现的还快,瞧见对面房中呆若木鸡的一男一女,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出了何事!”
魏光禹并未回答他二人,只是声色冷沉的警告房中衣衫不整的二人:“动静小些,别再让爷听见!”
到了此刻,房中的男人总算反应过来,当下暴喝:“何方宵小!竟敢打断本大爷的好事!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将这坏本大爷好事的狗东西拖下去暴打一顿!”
他这话一出,不久便有三五个小厮模样的人上来。上前就准备搡魏光禹一把,魏光禹剑眉一拧,不等他脏手伸过来,便是一脚踹上去,直接将人踹的滚下楼梯。
一时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剩下四个一时都呆了,吓得连连后退,不敢近他的身。
房里的男子已经穿衣出来,肥头大耳,一身绫罗。他先是怒斥一旁畏畏缩缩的四人,随后才将目光转向魏光禹。因身量悬殊过大,为着不降低气势,他不得不往后退个两步,神情倨傲:“你小子身手不错,可知本大爷是谁?竟敢……喂喂喂!饶命!饶命啊大侠!”
不等他把话说完,魏光禹便攥住他圆阔的领口,将他拎到二楼走廊边,使他悬在半空中。
登时把那男子吓得哭爹喊娘,涕泪横流,眼睛都不敢朝底下看,祖宗爷爷都叫出来了,魏光禹却一直无动于衷。
动静之大,整个客栈的人都出来瞧热闹了,围成一圈窃窃私语。
掌柜的唯恐闹出人命来,便急着在旁求情。可说破了嘴皮子都没能说动这浑身散发着冷郁气息的男子,他见跟他来的两个人亦在旁瞧热闹,想着兴许让他们去求情管用一些,便走过去哈腰求情。
梅延峰见掌柜的真是急了,便笑笑安慰他,随后走近魏光禹:“与这等人较劲掉价的很,魏兄不妨放过他罢,瞧瞧这周围,闹得整个客栈的人都歇不好了。”
自然也包括他自己,梅延峰不由在心中暗叹。
除战场杀敌之外,魏光禹极少开杀戒,本就打算吓唬吓唬让他长个记性罢了,并未想过要伤及他的性命。因此梅延峰一开口,他便将他拎高两分,随后扔破麻袋一般随手扔在了地上。
那男子一落地,便哇哇大叫,只当自己是掉到了楼底下去,一时间吓得屁滚尿流,两股间渐渐渗出骚黄的液体……
围观众人顿时哄笑一片,前仰后合。
那男子很快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性命还在,也不尿了,爬起来就嗖的一下径直往房里跑去,扶起倒地的门板便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魏光禹亦回房。
围观群众散了,梅延峰方姗姗进来,亦在桌前落座,笑问:“怎地了?好端端的去踹房门?哪处惹到了你?”
魏光禹不理他,狠狠灌下一杯茶后,才将茶盏重重一搁,阴着脸:“就是欠收拾!”
梅延峰笑意更浓。
那对面屋里动静极大,他也是听见,当时倒在榻上时还曾啧啧不停,暗笑这两个是把客栈当窑子在使,叫声竟那样不加掩饰,半点羞耻都不知。
对着他阴黑的脸,梅延峰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再劝了两句后,便回房继续歇息。
萧寒更加说不出话来,恭敬退下。
他二人一走,魏光禹便起身来到了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许久,他走出客栈,于夜色中纵马狂奔而去。
萧寒警觉的很,察觉不对便立刻去敲梅延峰的房门,梅延峰一开门,他便道:“他走了。”
梅延峰很快反应过来,笑容中有丝古怪:“那便在此等他回来。”
萧寒点头,眉间沉郁,想也是猜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