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百世辗转，终有所悟。
真实？
虚妄？
叶寒在天赐神台第九层睁开了双眸，一阵迷茫，好半晌才重新恢复清明，长舒一口气。
“原来，只是一场梦。”
不错。
化身成为砍柴郎，是梦。
唯一相依为命的父亲被掳走，也是梦。
但这梦太过真实了。
梦里的叶寒拿着父亲的寻药传承和那枚通体鲜红，散发异香的果子离开了村落，逃往深山，凭借从小到达在山林间生存的本领，堪堪度日。
又过了几日，叶寒终于忍不住返回村落。
然而，蟠龙村已经变成了一个死村，就连牲畜，也不留活口。
惊骇。
恐惧。
这些都没有把叶寒打倒，他离开村落，遮掩容貌询问打听，这才终于探寻到真相——
一切，都是孙家所致！
父亲把那枚果子藏了起来，但最终还是被王家人知晓，找上门来，一番严刑拷问，不得结果，更是把整个村落的人都杀害，借以泄愤。
而自己，也成为了一名通缉犯。
“呵呵，蟠龙村的那些粗鄙村夫，真是不知好歹，竟然还敢私藏珍宝。要我说，杀得好！这等贱民，就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人和人，是有差别的！说是村夫，不过是奴隶，敢独吞珍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市井之间议论纷纷，但其中说辞，却让叶寒忍不住义愤填膺，险些忍不住站出去，大声斥责。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他只要一出去，被人认出来，定然也只有死路一条。
细细打探，叶寒又得到更惊人的小心。
“不过我听说，那叶姓的寻药师还真有一点本事，找到的那灵宝，竟然连咱们宣武帝国的三大家族之一的王家都惊动了。我听说，那可是一枚圣药！可以改变人的体质，在武道一路，一路坦途，再无桎梏！”
“当知道那异宝丢失之后，王家人别提多恼怒了。”
武道圣药？
打听到怀中那枚通体鲜红的果实的功效，叶寒一下子愣住了。
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要冒险把这枚果子留下来。
他是为了自己！
叶寒从小便想习武，但要知道，穷文富武的说法也不是凭空而起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虽然叶父每个月赚取的饷银也够多了，但想要支持叶寒练武，明显不够。
在叶寒开始懂事，知道自己的家境到底处在何等层次时，再也不说这样的话。
但是，他不说，叶父却依然记在了心里。
很显然，这枚珍宝的功效，父亲早已知晓，冒着生命危险强行隐瞒了下来，却也因此失去了性命，死在了孙家的大牢里。
“父亲！”
叶寒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就前往孙家，杀个痛快，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但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
他没有这份实力。
若想复仇，唯有修炼。
因此，在这一夜，叶寒便重归深山，吞下了那枚明艳果实。
一场机缘，就此开始。
同样，这也是一场复仇的开始。
一如“梦中”，叶寒在拥有绝佳的修炼天赋后，隐姓埋名，甚至加入宗族，潜修武道。
一晃数十载。
蟠龙村昔日的灾变，甚至有很多人都不再记得了，叶寒，终于拥有了复仇的本领。
一朝出，天下震动，孙家覆灭。
昔日因果，才终于浮出水面。
可孙家是宣武帝国三大超级家族王家的附属家族，孙家的覆灭，引动了王家的怒火。
叶寒开始逃亡，无休无止。
一边逃亡，他也没有忘记修炼。
终于，又是数十载过去，叶寒历经太多磨难、生死边缘，终于变得更加强大起来。而这一次，他甚至直接摧毁了王家！
宣武帝国，从此一人为尊！
然而，当身居高位，天下一览无余之时，一日，叶寒登高而望，回首来时路。
血与杀。
变强与复仇。
自己一生，不过如此，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值得么？
当然值得。
大仇得报，叶寒的心情当然是极好的。但是你若问，如若再来一次，这段路，又要如何前行？
叶寒肯定会回答，希望自己早些回家，能让自己的父亲把那枚果实呈给孙家。
这样一来，失去的定然是一份强大起来，步入武道的机缘。但是换来的，却是两人之家的安定。如果能够回头，叶寒宁愿自己不站在帝国之巅，身边有父亲作陪。
这才是叶寒真正的心中所想。
心生迷惘，叶寒选择在名传大陆之时，归隐山林。从此之后，无人再寻到他的影踪，大陆上只留下他的传说。
直到不知多少年后的一天，一个麻衣麻裤行将朽木的老人，遇到一个正在熟读小人书的小娃，小娃儿看的小人书，所讲的就是叶寒一世历程。
老人驻足，听了半晌，突然亮起沙哑的嗓子，问道：
“小娃儿，如果你是叶寒，你会怎么选择？是上交异果，换回父亲，还是刻苦修炼，归来复仇？”
小娃儿一愣，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迟疑了一会，才清朗道：
“当然是刻苦修炼了！”
“哪怕那时候叶大侠的父亲没死，他交出异果，也不一定能够换回父亲吧？”
“谁知道那些孙家的坏蛋，还能作出什么事来。”
少年一席话，惊醒老人。
浑浊的双眸，陡然化为一片清明。
不错。
哪怕父亲没死，自己一厢情愿，真的能换回父亲么？
多年思索，自己从来只站在自己现在的角度上，从来不曾想过，世事难料。
有因，定有果。
可这个果，从来都不是人能够掌控的了的。
自己只能做出选择。
但是，万一呢……
万一，孙家人真的可以放过自己的父亲……
叶寒再度陷入沉思，不过这一次，他沉思的时间表并不长，岁月流逝，已至终点，一世轮回，终将结束。
这一世的叶寒，死了。
而天赐神台上的叶寒，也醒了。
一阵思付，叶寒彻底转醒，不由更是长出一口气。
太逼真了。
自己就像是真的度过了一世一样，在其中的每一天的记忆，都深刻的烙印在自己的神魂深处，包括那番关于命运的择选。
叶寒仍然找不出答案。
他扭头看向周围，看到身周悬浮的点点气泡，眼瞳当即精芒连闪。
这些气泡，都和他之前戳破融入其中的那个气泡一模一样！
难道，在它们中，也有这样的生命历程不成？
一时间，叶寒甚至忘却了身体各处传来的阵痛，忍不住探出一只手来，轻触另外一个气泡。当即——
“噗！”
气泡如约碎裂，叶寒只感觉一阵迷茫，下一瞬，当他再度睁开眼来，面前已经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叶寒失去了原来的记忆。
在这一世，他就是一个崭新的人。
一世轮回，一场生死。
这仿佛是一场游戏，叶寒沉迷其中，来来回回。
不知不觉，叶寒已经经过了一百世的不同轮回。这些轮回，每一个都不一样，有生有死，有悲惨，也有喜悦，但最关键的是，叶寒似乎在其中勉强碰触到了一些东西，却又隔着轻纱，让自己捉摸不定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叶寒戳破身边最后一个气泡，进入第一百世的轮回。
人世百态，不过大仇小怨。
人之本性，无非七情六欲。
这一世，和其他九十九次轮回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当然，身在其中的叶寒也只是叶寒，没有其他更多的记忆为他提供帮助。
……
一世，或许数十年，或许数百年，不一而论。
在叶寒感受看来，自己一世轮回，时间漫长。但是，在透过光幕看着他的第三公子等人眼中，他的眼眸开阖所花费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息。
一百个气泡，百世轮回，叶寒也不过眼眸开阖百次，三百息左右。
时间很短。
但感悟却很多。
当叶寒最后一次从这样的世界中醒来，睁开眼眸，眼底之间，一片复杂。
百世经历，尽存于心。
其中蕴藏的讯息，太多了。
并且从进入第一个气泡，开始第一次轮回时，叶寒便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这天赐神台第九层的考验到底是什么？
百世轮回，又是怎样的历练？
一直到现在，一切结束，叶寒仍然没有想清楚。
这百世轮回的所有一切，都像是真实的人生一样，真实，所以质朴，有含冤而死，有复仇成功，也有平平淡淡，甚至连武者修士都不是，只是一个凡尘俗子，一个普通人。
这更让叶寒迷茫。
或者说，是自己想多了，这一层，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考验？
不由间，叶寒想到了焚世炎皇。
除了自己之外，他应当是唯一一个进入这神台第九层的武修，应该也经受了和自己一样的经历。他从中，又悟到了什么，使得他一举功成，甚至成为天元大陆存在至今，唯一的武皇境大能？
这其中肯定是有关联的。
只是现在自己并不能想明白。
追忆。
从第一世开始，到最后一世。叶寒反复思索，想要找到一个契合点，也是这百世轮回最终想要告诉自己的东西。
走马观花，记忆纷杂。
一盏茶。
一刻钟。
一个时辰。
在光幕外的众人看来，叶寒面若呆滞，盘膝坐地，无一表情，眉头紧锁，似在沉思，又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让人忍不住为他揪心。
终于——
就在人人担心之时，叶寒的眼瞳，突然猛地亮起：
“我想到了！”
“百世轮回，不是因果，不是生死，亦非抉择，而是顺心意！”
叶寒的眼眸宛如黑夜下的一点烛火，燃烧起璀璨的光芒。虽然光幕外的众人无法听到他的声音，当仍然不由心神一凛，困惑不解。第三公子更是想直接问向身旁的神台器灵福伯，但扭过头去，身旁空空如也。
福伯，不见了？
正当第三公子诧异间，却见光幕之中，叶寒身旁，陡然再度多出一人，不是福伯，又是何人？
只见他一脸淡笑，看向面露醒悟之色的叶寒，道：
“顺心意？”
“那你来跟我说说，什么叫顺心意？”
叶寒一惊，循声望去，看到福伯，这才神色稍安。他没想到，器灵老人竟然这个时候进来了。
“前辈。”
叶寒忍受体内剧痛，站起身来，行礼道：
“顺心意，就是万事由心。”
“有仇，则报；有恩，则还，一切由心。”
不错。
这就是叶寒从百世轮回中所得。
一切由心。
这是一种极致的自由，也是最令人神往的境界。百世人生，每个人的身后，都有无数因果绳索捆绑，想要做到这一点，当然不容易。可无论如何，这就是叶寒的领悟。
或者，是他参悟人间事的一种渴望。
“呵呵，心还挺大么。”
福伯眼底亮色闪动，轻轻一笑，不予置否。
神台第九层，人世间，本来就是他的主人设定的最容易也是最难的一环。最容易，当然是指里面其中并无实质性的战斗，但却必须有所领悟。
至于你领悟的是什么，他会问，但不会管。
“既然你有所领悟，那么，也就有资格在第九层上接受混沌元力的灌体了。我本来还担心，你一无所获，要降至第八层，那里得到的混沌元力，可不一定能医治的好你身上的伤势。”
福伯笑道，叶寒闻言神色不由一喜。
自己获得第九层接受混沌元力灌体的资格了？
这可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叶寒早就知道，自己的伤势，一般丹药是治不好的，混沌元力才有可能。如今亲口得到福伯的确定，叶寒当即心神大定，不过下一瞬，在他的心头不免又有疑惑升起，不由发问。
“前辈。”
“我想询问一下，当年焚世炎皇，在这第九层，参悟到了什么东西？”
然而，当福伯闻言，脸色却骤然一沉，瞬间附有一层冰寒，心情不悦到极致，让叶寒的心，当即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