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世界中, 傅君容对待乔嫣这个正妻,从不曾施与过好脸色。
他平日爱与府外淘气顽皮的小儿嬉闹, 甚至被他们围起来撒尿捉弄也拍手大笑。
乔嫣回回不辞辛苦领着家丁小厮, 将他从那些小儿手里救下来,他非但不心存感激,反倒一口咬上她的手腕,学着那些小儿的口气,怒骂她是“泼妇”。
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乔嫣自嫁入定国公府,就知晓自己应该承担起怎样的责任。哪怕傅君容每每糟蹋她的好意, 可她还是本着良知侍奉公婆, 用心呵护心智只及三岁孩童的夫君。
就算乔嫣竭力忘却京城人的闲话,然而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仍是傅君容。
柳大人与靠山一夜之间断绝来往, 在任上时常受同僚排挤陷害。他暴怒之下染上恶疾,勉强治了半年,最后还是丢下一家老小撒手人寰。
乔嫣与傅君容新婚不过三月, 定国公外甥女、原女主柳卿卿再次投奔国公府。
许是失了心智也难以忘怀喜欢过的人,自打柳卿卿入府, 傅君容一意孤行听信下人教唆,误以为柳卿卿处处在府里受气,更是对乔嫣恶言相向。
长公主于儿媳有愧,屡屡尝试从中阻拦,全被发了疯病的傅君容打出国公府。
谢嫣几近拿不稳杯盏, 她咬住嘴唇,秀气双眉紧紧皱成一团,仿佛傅君容再说一个字,她便忍不住崩溃情绪,一气之下将他扇回假山。
他如今是不是将她误当成原女主柳卿卿,才肯这般反常地柔声唤她“卿卿”
傅君容疑惑抬头看她半天,咬着食指小心翼翼问:“卿卿是不高兴么?”
谢嫣冷淡拍开他不规矩的爪子,端起架子抿了口茶:“世子许是记性不大好,妾身叫乔嫣,不叫卿卿。”
“卿卿就是卿卿,”他不满地撅起嘴,脑袋蹭蹭谢嫣胸口,“天上地下只有一个卿卿!”
傅君容说得信誓旦旦,谢嫣不屑地哼了声,他究竟是真不记得原女主这个旧情人,还是假不记得,三个月后就能自见分晓。
他应是看出她眸底的轻蔑,眉宇里平添几缕委屈神色,他双手按住谢嫣膝盖急急解释:“娘亲说君容一辈子只能叫一个人卿卿,君容既然认准卿卿一个,就不会再胡乱认上旁人!”
谢嫣面无表情扯开他的爪子。
何嬷嬷上前推开傅君容,她弯腰替谢嫣擦擦手掌脸颊,寒声指使门槛外赶上来的婆子:“还不快看好你们家世子!这奉茶请安的时辰都快过去,你们纵着世子胡闹,莫非是存心让世子妃在长公主跟前,失了新妇的规矩”
何嬷嬷尚在安阳府里,就是个百事通。
傅君容与柳氏的婚事闹得满城风雨,定国公世子与表妹柳氏那些个风流韵事,何嬷嬷也是门儿清。
如今这痴傻姑爷当着太太的面,频频提起旧相好,何嬷嬷不是软包子,自不会轻易便宜他借机揩油。
傅君容被几个嬷嬷架住身子,他眼睁睁看着谢嫣当先走远,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挣脱几个婆子的束缚,冲过去揪住谢嫣衣袖哭闹:“卿卿是不要君容了么?君容乖,君容不吵不闹,得来的零嘴玩意儿全留给卿卿,卿卿别丢下君容!”
看顾他的婆子七手八脚上前劝他:“世子!那是您的世子妃,不是表小姐!”
“君容才不管什么表姐姐!”他抱着谢嫣死活不肯撒手,“君容只要卿卿!只要卿卿!”
婆子们无助地摊开双手,一脸为难看着谢嫣:“世子妃,这……”
何嬷嬷正欲出声顶撞讽刺几句,谢嫣伸手一把挡住她。
谢嫣初初还有些怀疑,但瞧他现今的样子,确然是记不得柳卿卿。
任务面板的剧情介绍,谢嫣还未来得及翻阅完毕。
原世界里的柳卿卿是怎么被渣男主虐心虐身,傅君容又是如何命丧这对渣男贱女之手,谢嫣眼下一无所知。
她一时不好下定论,低首间又对上傅君容晶莹剔透的眼眸。
他相貌生得是一等一的出众,高鼻薄唇,不笑时连嘴角也暗暗上扬,无端端便勾起三分从容清雅。
傅君容轮廓幽邃,肖似桃花花瓣的眼角微微挑起一点昳丽弧度,这浅浅弧度衬得他面貌气质颇为风流。
若说五官深刻似修竹,他这双眼睛就如同那环绕青竹,潺潺流淌的桃花涧水。如此贵不可言,却也是如此的风流多情。
只是这双含情的眼瞳如今还挂着泪珠,乌溜溜瞳仁无助又绝望地凝视谢嫣。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更是撒娇地挠了挠谢嫣掌心。
“卿卿带君容一起去……好不好……好不好嘛……”
谢嫣脸皮子薄,何况娇滴滴缠着她哭求的还是个大男人。
她黑了黑脸,捋起袖子一下子提起傅君容。
“别闹,一起走。”
傅君容被她拧住衣领倒也不怒,他喜得破涕为笑,他轻轻抱住谢嫣脖子,对着她丰润嘴唇嘟嘴狠狠舔了一大口。
“卿卿好软好香!”
何嬷嬷怒发冲冠,抬手便要掌掴傅君容,几个婆子手脚功夫麻利,纷纷拦住她苦口婆心劝慰:“好姐姐,你也要替世子妃着想着想。世子宠她是件好事,即便世子的病治不好,世子妃起码还能带着夫君宠爱,安然无恙过完一生。世子只认世子妃一个,反倒免了那些心肝黑烂的丫鬟小妾,踩着世子妃上堂……好姐姐,你可别阻了他们二人前途!”
京城权贵纳妾养外室,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连安阳侯这样深情的男子,身边都有两个解闷的通房丫鬟,更不必谈其他的人。
太太从小掌管府里中聩,没有亲娘从旁教导,对内宅妇人的争斗一概不知。
何嬷嬷叹了口气,慢慢放下手掌。
这世子一直痴傻也好,眼下是一心一意缠着太太。倘若他疯病痊愈,保不准又回头与柳氏勾勾搭搭,到时候太太哪里都落不到半分好处。
谢嫣拖着傅三岁一路行去前院,定国公府布置构造极尽奢华,谢嫣走了许久,又穿过几进庭院才堪堪走至前院正堂。
正堂门楣正中镶了块牌匾,牌匾上写着四个洒金大字。谢嫣目不斜视跨进门槛,傅三岁就捏着她衣摆随她一并进去。
两旁婢女打起珠帘,宽去谢嫣肩上用来御寒的披风,又引她进去。
上首紫檀圈椅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长须朝服,女的一身翟衣凤冠,手里还塞着张湿漉漉的帕子,想来便是定国公和长公主无疑。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递上茶碗使个眼色命她跪下。
谢嫣兢兢业业接过茶碗垂首跪下,伺候傅君容起居的仆妇们亦按住他一同下跪。
谢嫣端着茶盏,双目平视托盘,不紧不慢道:“请爹喝茶。”
定国公接过去象征性地饮了一口,从管家手里拿过一沓厚厚红封,塞进谢嫣端着的托盘里。
谢嫣俯身道了声谢,傅君容就好奇地也跟着她叠声唤。
长公主饮尽谢嫣奉上的茶,赏她一张与定国公差不多厚重的红封,抹着眼泪应是。
一旁坐着的傅家二房太太磕着瓜子道:“还是世子爷有福气,我们家的那个成天就晓得不务正业,这厢世子爷都娶了妻,恪惜这个做堂兄的还不曾定下心。”
瓜子屑落在地衣铺着的波斯地毯上,黑黑白白杂乱无章,看着十分打眼,长公主眼底掠过一丝嘲讽,面色不虞道:“恪惜不是世子,自然没有这些困扰。”
二房嫡长子傅恪惜爱逛花楼,常常为了清倌一掷千金,傅二太太管不住他,也就由他去。
长公主此言分明就是存着羞辱的意思,傅二太太当即白了脸色。
傅君容目不转睛盯着国公爷手里那盏还未喝尽的茶,他趁着定国公不备,起身一把夺过来,又献宝似地捧到谢嫣跟前:“卿卿渴,给卿卿喝!”
正堂顿时鸦雀无声。
傅二太太吐掉口中瓜子壳,晃腿讽刺:“嗤,世子这么的,可真是纯善。不仅懂怎么哄娇妻开心,还不忘记旧人。”
长公主一听他提起“卿卿”二字,几乎快要急火攻心昏厥过去。
她当初求皇兄赐婚,又亲自恳求安阳侯原谅,才将他长女顺顺当当娶进府邸。本想着柳卿卿一走就是两年,阿容也彻彻底底忘了她,不料他今日竟对着世子妃喊那白眼狼的名字!
左右这家话也叙不下去,长公主搁下手里茶盏,遣走正堂女眷男眷,又命嬷嬷将独子带回去,徒留谢嫣在此。
傅君容蹬着双腿:“君容不要离开卿卿!不要离开卿卿!”
长公主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婆子慌忙堵着傅君容嘴巴,又哄了他几句,他才红着眼眶瞧了谢嫣片刻,随后才跟着嬷嬷出去等。
定国公还赶着去宫里,匆留下句不得欺负世子妃的话,便匆匆离开。
正堂一时只剩下长公主和谢嫣,长公主只留下贴身伺候的侍从,其余的全屏退出去。
门下珠帘轻晃,花瓶花枝摇曳。长公主突然从手腕撸下一对品色极好的红玉髓手镯,她不由分说套进谢嫣腕子上,“好孩子,你收着这副好东西,是娘对你不住。”
谢嫣垂眸凝视手腕上那对水色上佳的镯子,重重磕了个头:“乔嫣嫁进府里就是傅家的人,不会赌气做些有损安阳侯府颜面的事。”
“你应该也听过阿容和他表妹的事,”长公主清楚她是个明白人,略略放下大半个心,她语速忽然急促,“你不必担心阿容为她负了你,你是娘做主娶进来的,他若敢辜负你,娘定替你做主。他唤、唤你卿卿没有别的意思,阿容认不得人,他对愿意亲近的人,一律唤过卿卿……孩子你莫要因此生了嫌隙……你嫁进来就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定替你撑腰。”
谢嫣出来时,傅君容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着她迈出门槛,他飞扑过来抱着她,嘴巴胡乱在她脸上蹭着,活像只讨主人欢心的波斯猫:“卿卿抱抱君容!抱抱君容!”
谢嫣耐下心底酸楚,环住他的腰,将他往上提了提。
回到他们院子,傅君容被侍女带下去洗漱更衣,谢嫣就坐在软榻里翻阅余下剧情。
原女主柳卿卿三月后,将要再次投奔国公府,只是这次回来的柳卿卿,却不再是原来那个弱柳扶风的柳卿卿。
是怀着仇恨重生而来的柳卿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盗版清清清清清明宝宝的手榴弹(=^.^=)
这个世界沿用作者君爱搞事的风格,继续搞事。
傅三岁的病后面会痊愈,且对大嫣壮士矢志不渝,千万不要怀疑他的痴心。
系统:“高层您光屁股羞不羞!”
谢医生扔掉手里记录本:“只被她一个人看见,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