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把“官司”打到张蕴钰那里,张蕴钰问丁健飞,是不是需要这么严格?丁健飞说:“它要承受几百吨重的百米铁塔,要能抗击11级以上大风。我请示过北京了,回答是:必须这样!”
张蕴钰于是命令,炸掉重来。
但是,如果不用孔雀河里的咸水,只能到二百公里外的博斯腾湖往这运淡水,基地开会研究后,决定迅速组织人员,把几十台卡车的大厢板拆了,装上水罐,到博斯腾湖取水,冲洗沙石,搅拌水泥,浇铸合格的混凝土。
在长城脚下搞完爆轰试验后,试验队全都回到原先的灰楼,做下一步的工作准备。一天,张洁和两个曾经一块搞爆轰的女伴在绘图,王淦昌突然推门进来,把她叫到一间办公室,原来程开甲在里面。王淦昌没进去,张洁进来后,程开甲把门掩上,突然说:“张洁,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张洁不解:“程先生,您向我道歉?”
程开甲点头:“既道歉,还要道谢。”
张洁问:“为什么?”
程开甲说:“上次,我把丁健飞带走了,这是道歉。这次,我还要把你带走,这是道谢。”
张洁一听丁健飞,连忙问他在哪里?程开甲说,现在还得保密。张洁问,那您要带我去哪儿?程开甲说,暂时也得保密,这是组织上的决定。你愿意跟我走吗?”张洁立刻道:“我愿意!”
程开甲吩咐张洁,立即收拾一下,悄悄跟他走,不要给任何人说。程开甲把张洁带到了位于通州的核试验研究所,她也穿上军装,被授予上尉军衔。
半个月后,张洁搭乘一架往罗布泊运送器材的运输机,来到了核试验基地。这时候,基地女同志还不多,正逐渐往里调人,组织上安排基地技术部的中尉女技术员王淑云和张洁合住一间干打垒的房子。
第一天到爆心周围的工号上工,张洁就撞上了丁健飞。二人突然看到对方,都吓了一跳,呆愣了半天,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又都慌乱得说不成话。王淑云是河北唐山人,性格爽快,爱说爱笑,她正想给二人互相作个介绍,张洁就说,我们是老同学。王淑云左看看右看看,把二人看得脸都红到了脖子根,王淑云说,天涯海角相逢,咋就这么巧啊。
丁健飞的脸更黑了,看上去像个小老头。张洁知道,他一定吃了不少苦。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都鼓足勇气,端着碗凑到一块。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丁健飞就给她介绍情况,说野外工作,最大困难就是缺水,每人每天饮用水只有一军用水壶,而且往往还是孔雀河里的盐碱水,喝了很容易拉肚子。只有半盆不干不净的水洗漱,先洗脸,再洗脚。张洁告诉他,来之前,这些情况程开甲副所长都跟她说过了,她不怕。在长城脚下干了两年爆轰,该吃的苦都吃过了,还怕什么。
丁健飞突然问:“程副所长跟没跟你说,我在这儿?”
张洁说:“没有。他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丁健飞说:“我以为王老、程副所长他们早告诉你了。”
张洁内心里责怪他,责怪他当初的不辞而别,责怪他一直不和自己联系,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难道是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那个年代的人,都很传统,即使是大学生,在爱情方面,也是含蓄得很。张洁看他这样子,不像是心中有别人了,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有意躲着她。后来的事实证明,丁健飞也正是这样想的。
那天,张洁埋怨了他一句:“你为什么不写信?”
丁健飞有些自卑地叹口气,说了一句违心的话:“每天都累得要死,哪有心思写信。”
丁健飞扭过脸,默默往嘴里填饭,不敢再看张洁一眼。张洁真想狠狠捣他一拳,她眼圈一红,低了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