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和荥阳县衙的那个叫万大发的仵作从上午一直聊到下午,两人是一边喝酒一边开始探讨仵作的本职工作,这个万大发还真有两下子,肚子里也真有点玩意儿,一见县太爷的客人如此虚心的向他请教,于是睁圆了他那双三角眼,就滋喽滋喽的连喝带说。
和珅是频频举杯向他敬酒,这家伙是来酒不拒,举杯必干,所以还没到天黑,就已经是酩酊大醉了。和珅一看到时候了,就把赵仁义找来,让他用自己训练好的亲兵把这个叫万大发的送回家,嘱咐他明天准时来上班。
安排完了这件事,天色已到黄昏,王雨珠见和珅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就让萌琴派了一个人到客栈把小媛也接了过来,此刻小媛已帮着萌琴和王雨珠给和珅和赵仁义他们在后面张罗了一桌饭菜。
和珅也真是饿了,刚才看着他和万大发是又吃又喝,那不过是逢场作戏,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此时一见这三个美人准备的饭菜如此可口,就跟大家一块儿入席,开始痛痛快快的吃了起来。席间萌琴和王雨珠不断地给他们加菜倒酒,照顾的是十分周到,小媛和萌琴的贴身丫头子琳站在一旁端茶送水,更是百般殷勤。
酒足饭饱之后,赵仁义就领着和珅到了他的书房里,还没等和珅坐定,他就急急地问:“和老弟今天的一番安排,实在让我佩服!不过也有许多不解之处,还请老弟不吝赐教!”
和珅看着这个外表与做官的才干颇不相称的赵仁义,微微一笑:“在我向仁义兄说明之前,请仁义兄先回答小弟的一个问题!”
“老弟请讲!”赵仁义满眼至诚地看着和珅道。
“仁义兄今后还想不想当官了?”和珅面沉似水地问道。
赵仁义没想到和珅会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他看和珅那双熠熠夺目的瞳仁在幽幽地闪烁着,忽然打了个寒颤,问道:“难道这件人命官司,真的会影响我的仕途吗?”
和珅看了看赵仁义不安的神态,笑道:“岂止是影响,仁义兄如果对此案处理不当,别说会影响妳的前程,恐怕妳头上的乌纱帽也未必能保得住!——别看这个蓝顶子不起眼,可要是弄丢了再想重新找回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仁义一看和珅说得如此郑重,就叹了口气,说道:“说句实在话,这官我还是真的当腻了,不过我真的是有点儿不甘心!我十年寒窗成此功名,还没有报国救民,刚和这个社会打了个照面就落荒而逃,那也不是我赵仁义的本性,所以我还是想把这个小小的县令当好!——不为别的,就为了我的无怨无悔!”
和珅一听赵仁义说话怎么这么拖泥带水,干脆说声愿意当官不就得了吗?可转念一想,这赵仁义说的这些也是一个热血青年应该具有的基本素质,不过以赵仁义这样的一颗火热的红心,要是能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四个现代化建设中去,还可能有所作为,但是他要献身于大清封建王朝的“宏伟事业”中,那可就是白白糟蹋了。
和珅正胡思乱想的功夫,就听门外有人回话:“老叔,省臬司衙门的仵作请来了;另外颜立虎和范捷他们也把阮大军从开封带回来了!”
和珅一听是赵五六的声音,就对赵仁义说:“妳先去见见省臬司衙门的仵作,把人家安顿好;另外把阮大军先押起来,——还有,把这二百两银子赏给颜立虎和范捷!”说着掏出那两张银票递给了赵仁义。
赵仁义一看和珅为了给他帮忙还掏自个儿的腰包,顿时觉得颇有些不好意思,还想着跟和珅客气,和珅一摆手,那意思是“大恩不言谢”,赵仁义一看和珅如此仗义,心想自己一年也就那几十两的俸银,就别在人家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了,于是也就拿着银票出去了。
时间不长,赵仁义就把事情安排好了,回到书房重新坐下听和珅详谈。
和珅接着说:“仁义兄既然还想着当官,那就必须要把这个案子办成无懈可击的铁案!”
“铁案?”赵仁义一愣。
和珅用拳头在眼前一挥说:“对,铁案!根据仁义兄向我提供的资料,还有这几年我在京城的所见所闻所感,这阮、林两家背后都有极硬的后台。——咱们先说阮家,阮成达是康熙、雍正和当今乾隆朝三朝元老张廷玉的外甥,张廷玉的儿子张若澄就在礼部任尚书,听说还袭了张廷玉一个什么爵位,那风光自是无人能比,再加上张廷玉为相几十载,门生故吏遍天下,那也决不可小觑,这样的后台,仁义兄说硬还是不硬?
再说那林家更是手眼通天,林康的姐夫就是妳的顶头上司开封府的知府柳喜功,柳喜功的弟弟柳华去年刚刚升任吏部侍郎,这柳华娶的就是号称当朝‘包龙图’刘统勋的小女儿,所以这柳华也就是现任刑部尚书刘墉的姐夫!——这样的人,仁义兄说能不能惹得起?”
赵仁义被和珅的一席话说得是心惊肉跳,一个劲儿地感叹宦海艰险自己望尘莫及,同时也把和珅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听和珅讲完后,就激动地连谁大谁小都忘了:“和珅兄如此见识,真让我无地自容!——这件事如此棘手,还请和珅兄赐教!”
和珅一听赵仁义的话听起来怎么和那死去的王守成一个味儿,怪不得他认了王守成作义父呢?这还真应了“老子英雄儿好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两句话了。
和珅想到这里,笑了笑说:“虽说当年张廷玉和刘统勋都是权势熏天的人物,不过到如今都已经灰飞烟灭了,要拿张廷玉的儿子张若澄和刘统勋的儿子刘墉相比,那前者自然是稍逊一筹了!如今刘墉圣眷优渥,三十几岁就已经是朝廷的尚书了,过不了几年肯定又是一个中堂爷!——这个刘墉,肯定就是乾隆朝马上就要突然跃出、闪耀着璀璨光华的政治新星(那年月叫新贵)!”
“那和老弟是让我徇私枉法,在断案的时候偏向林家,将来投靠在刘墉的门下?”赵仁义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明显是在指责和珅的人格,所以就红着脸想给和珅再解释解释。
和珅根本没和赵仁义计较这些,笑了笑说:“当然不是!我不但不希望妳徇私枉法,我还要妳做个清官,——为民做主的清官,不然,又怎么能对得起当年把妳从街头救起的王大人呢?——不过我看林康的儿子林浩男倒真像是被人毒死的,如果那样最好,妳真秉公处理了此案,先不说那远在北京的柳华和刘墉,就是开封府的知府,也就是妳的顶头上司柳喜功最起码也应该对妳心存感激!”
“如果林浩男真是被毒死的,那当初县衙的仵作在验尸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赵仁义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可是还是心存疑惑。
和珅道:“此案虽说过去的时间不长,可是要想从头查起,那也是万万行不通的,杀人犯早已有所准备,别说证据难寻,就是找到点蛛丝马迹,恐怕也难以定死!——刚才妳说起那个仵作万大发来,我今天观察了他一天,发现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估计刘全明天晚上就能带着刑部的仵作回来,到时候咱们就从这个仵作下手!”
赵仁义此时已经恍然大悟,给和珅衣拱扫地的来了一揖,说道:“和老弟真是高人,把两条通天大道都给我摆在了眼前,后天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都走不了独木桥!”
和珅一看赵仁义这块木头疙瘩终于开窍了,哈哈一笑说:“仁义兄现在不会再怀疑我是在让妳做一个脏官了吧?”
虽然赵仁义觉得事情才刚刚有了点眉目,可是他感到自己头顶上的那片乌云此刻已经散尽了,顿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于是又让人准备了酒菜,在书房里和和珅畅饮了起来。
“老弟请不要见怪,都怨我一时性急,顺嘴瞎放屁!”赵仁义赶紧又上前给和珅鞠了一躬。
“到结案时,仁义兄就只说四个字就解决问题了……”和珅笑着说。
“给我拿下!”二人异口同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