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守成借着酒兴侃侃而谈,把个和珅弄得是五体投地,一个劲儿地感叹自己年少无知,一个劲儿地惊诧于这些高深莫测的御人之术、用人之道。
王守成此时已经是醉意十足了,见和珅对官场的这些事如此感兴趣,又想着出去历练一番,就开始以老者自居了,也忘了当初他是如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毫无对策的模样了,就对和珅说:“既然……既然和公子决定先去下边锻炼锻炼,那我正好在河南有个可靠的人,我给妳写个荐书,妳可以去河南投奔他,在他……在他那儿先磨炼磨炼,这对妳以后出仕做官肯定是大有裨益……大有裨益的!——说起这个赵仁义,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那一年他名落孙山又病倒在了街头,还是我见他可怜,让家人把他抬了回来,病好之后又让他在我家里发奋读书,后来才中了一个二甲进士,前两天给我来信说刚刚补了一个荥阳县令的实缺……”
王守成一边说着一边让和珅自便,他就进了书房开始去写荐书,和珅满想着这王守成给他推荐的最差也会是个知府,没想到只是个县令,正在大为扫兴之际,就觉得旁边的刘全用胳膊肘在碰他,一定神才发现王雨珠已经离了座,正站院子的那座假山旁暗自伤神呢?一阵清风拂过,王雨珠的衣衫随风摆动,那份潇洒和飘逸加上朦朦胧胧的一层神秘,更是异常动人。
和珅一想王守成那封荐书怎么着也得写个一时半刻,就赶紧起身追了过去。
王雨珠正站在假山旁边的一棵梅树下,痴痴地望着满天的繁星发呆,月光下,梅树边,她仿佛带着几分哀愁,几分期待,低垂着眉,眼睛里仿佛留着些许淡淡的光辉,似乎在憧憬着什么,看上去竟是多了一分凄清的美。凉风习习,梅香阵阵,掠过她的身旁也屏了息,止了声,轻轻拂动着她的衣襟和秀发,衬着她如雪一般的肌肤。
王雨珠见和珅走了过来,回头勉强一笑道:“和公子今晚好酒量!”
和珅顿时被王雨珠这句话弄了个糊里糊涂,他不知道今晚自己是喝多了酒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还是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来,脸一红急忙辩解道:“和珅不胜酒力,今晚却是有些孟浪,请小姐不要见怪!”
没想到王雨珠咯咯一笑,满脸娇媚地和珅说:“我哪敢对我的救命恩人见怪啊?——和公子,现在我想当面对妳说声谢谢!”
和珅听得怦然心动,微微一笑说:“雨珠小姐不必如此客气,和珅也是觉得那王三儿太过刁蛮,看不下这桩不平事!”
王雨珠用手轻轻抚弄着身旁的一朵梅花,轻轻地说道:“和公子,咱们不说他,好吗?——和公子,难道妳们男人到了一起只会谈一些升官发财的话题吗?”
和珅正细细揣摩王雨珠的心情,突然听到她这么一问,立即就觉有些慌乱,怔怔地不知如何去回答。
王雨珠“噗哧”一笑,脸上的那分忧郁之色顿时全无,闪着那双比天上的星星都明亮的眼睛,对和珅说:“初次见和公子,便觉得和公子洒脱不羁,谈吐不俗,一定是个能笑傲天下的人,可没想到也这么热衷于求官之道,真让人扼腕叹息!”
和珅倒是有心和她倾诉衷肠,可这一时半会儿的从何说起啊,就愣了一下说:“王小姐不喜欢当官的?”
“岂止是不喜欢,我简直对当官的厌恶透顶了,天底下最见不得人的事都是当官的做出来的!”王雨珠冷笑了一声说道。
和珅一看这王雨珠这么讨厌当官的,一想起她刚才在酒席上看自己的眼神,就想说个轻松点的话题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氛围,于是一笑:“那王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做买卖的商人,读书人,还是种地的农民,或者砍柴的樵夫?”
和珅一出口就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点过头,当面问一个少女喜欢什么人,在二十一世纪还可以,可在这年月就不知道是否合适了。可王雨珠似乎并不生气,一抬头看看天上的明月,缓缓地说:“我没想到那个王三儿会变成了一个无赖,不过即使他发愤读书入仕做了官,我也不会嫁给他!”
和珅一看王雨珠没生气,还借机大谈她的恋爱观,顿时胆子大了起来,就试探着问:“那王小姐想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王雨珠并没有像和珅想像的那样腼腆,而是很轻松地说:“我自从读了点书见过一些事后,就发誓绝不嫁给当官的!——大清朝的官不是官,全是奴才,大官是大奴才,小官是小奴才,即使做到了封疆大吏、位极人臣又能怎样,还不是在主子跟前摇尾讨欢;我也不嫁给商人,商人重利,老婆孩子朋友知己,在商人的眼里全是商品,价值最高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卖出去;读书人更是不嫁,读书为了什么,还不是一样想着去伺候主子!”
和珅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貌美如仙的女孩,内心也如此自信和高傲,听他说出这么一番极有个性的话来,心里一惊也附和着说:“王小姐真是见识过人,我也深有同感啊,刚才在席上的一些话实在是言不由衷!”
“我就知道和公子不是那种钻营投机之人!——和公子,我的荷包收到了吗?”王雨珠话锋一转问道。
和珅一看这王雨珠倒是洒脱不羁,纵然自己坐上宇宙飞船也赶不上她天马行空的思路,刚才还在大谈当官的如何令人厌恶,又说到她的三不嫁,怎么突然又问起了这事,这还真让自以为思维敏捷的他有点无法招架了。
一想到雨珠的那块贴身的美玉,和珅心里立即慌了几分,还未开口,脸上已有些微微的发烫,他暗暗地骂自己:“和珅啊,和珅,妳小子在二十一世纪的大学校园谈起恋爱来,那也是牛逼轰轰的啊!妳什么时候变得还不如一个大姑娘脸皮厚?”他好一阵定神,才装的面不改色地说:“噢,那个粉红色的荷包,我收到了!——不过,和珅只是略微尽了点绵薄之力,怎敢收受王小姐如此贵重的礼物!这块美玉,现在应当奉还给小姐!”说着就从怀中掏出那个粉红色的荷包,上前两步塞到王雨珠的手里。
王雨珠一看和珅又把那个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眼中的失望之色顿生,痴痴地说道:“和公子难道不喜欢吗?”
“……不……不……不,我只是做了件小事,不应该受王小姐如此重礼!”和珅说。
“和公子做的事虽小,可是却救雨珠于水火之中;我送这块贴身玉佩不是感谢,而是真心相赠!”王雨珠轻轻地说道。
和珅心里一颤,真心相赠?
这时王守成已经写好了那封荐书,出了书房的门一看,见女儿正和和珅已离开了座位,正站在院子的一角,互相默默地对视着,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正在迟疑之时,刘全喊道:“少爷,王大人的荐书写好了!”
就在和珅转身回去是一瞬间,王雨珠顺势把那荷包又塞回了和珅的手中,嫣然一笑就回了自己的房中。和珅一愣,急忙把他放回了自己的怀中,匆匆一回头,瞥见了王雨珠那含情脉脉的双眼,顿时明白了王雨珠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回到酒席之上,和珅已经从刚才的温情中苏醒了过来,对着王守成爽朗的说:“王大人,刚才有几句话想对小姐交代一下,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让王大人久等了!”
“没有,没有!“王守成还是那副憨厚的样子,顺手把写好的荐书递给了和珅,说道,“这是我给荥阳县令写的亲笔信,如果对和公子能有所帮助,那老朽也算是对和公子的大恩报答一二了!”
和珅接过信,连声道谢,一面放到袖中一面说:“刚才我已经对雨珠小姐说过了,这几天尽量少出门,用到什么东西,最好让小媛出去买,熬过了这一段时间,估计就没什么事了!——王大人,妳也要注意,因为我看那王三儿也并非是个省油的灯,一旦他明白过来,可能会再生事端,狗急跳墙之举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这几天一定要注意!那王三儿烟瘾成疾,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了,此时他不敢报官,因为朝廷现在查禁鸦片的力度很大,一旦知道他在吸食鸦片,自然会重重治罪,所以他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等婚约上约定的日子一过,他就是再去胡说,自然也没人相信他了!”
王守成连连称是,他还想劝和珅再饮几杯,可是天色已晚,和珅就起身告辞。
看着远去的和珅,又想想自己的前任女婿王三儿,王守成的那张老脸上此时现出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冷笑……
刘全走着走着忽然紧跑了两步凑到和珅跟前说:“少爷,奴才觉得妳刚才提醒王大人的话太对了,就得防着那王三儿!”
和珅一听这话有点儿玄乎,立即停下脚步问道:“怎么回事,那王三儿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我把那张婚约骗到手后,那王三儿一边抽着大烟一边对我说了一句话!”刘全眨巴这那对小眼珠儿说。
“妳这死奴才,他到底给妳说什么了?”和珅瞪眼问道。
“他说:‘妳们好像就是为了我这张婚约来的’!”刘全道。
“妳们好像就是为了我这张婚约来的”和珅反复琢磨着王三儿的这句话。一丝不安,掠过和珅的心头,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