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近来江城最近的热门话题,《破壁》应该是排名第一了。
早餐店、公交站、书报亭,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讨论杂志里的内容,创刊号的作家阵容实在豪华。署名为阿西莫夫的新声杯人气作者李带写下的机器人学三定律,署名为阿瑟·克拉克的周助写下的《神的九十亿个名字》,还有署名为海因莱因的谢晚创作的《出卖月亮的人》,再加上署名为刘慈欣的《三体》连载到正要揭秘的关键时刻。
这是什么神仙阵容。想不热闹都不行。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破壁》杂志销量的最高峰时,另一个市内的热门话题也迅速蹿红,进入大家的视野。
【本市足疗店按摩技师冯素芬,以传记体小说《我在江城》获得全国工人文学奖!】
《江城都市报》讯:冯素芬老家在阳县,今年38岁,初中毕业,二十年前来江城务工,现在的工作是在市内某足疗店做按摩技师。空闲时,她用纸笔写了十余万字的纪实文学《我在江城》,并获本年度全国工人文学奖。颁奖词是:“写作是没有话语权的工人,对这个世界表达的工具,谲诡的生活则是他们笔下最好的原材料。”
冯素芬文笔轻盈,有种难以模仿的独特幽默感,有时也有种强烈的力量喷薄而出。她像位人类学家,写下在村庄和在江城生活的故事,写下对普通劳动者对于命运和尊严的想法。
她说,当按摩技师很忙,因为要忙着做脚上的活。想做点手上的活,但总是不得闲。但她又说,活着就要做点和吃饭无关的事,满足一下自己的精神欲望。
摘录原文如下:“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命运把我装订得极为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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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疗店按摩技师,全国工人文学奖,这两个词语放在一起,本身就具有热门新闻的潜力。
果不其然这消息迅速传开,成为全市又一热议话题。
江城交通广播电视台的「文学时间」节目对冯素芬进行了独家采访。
以下是报道详情。
-施楚楚(以下简称施)
冯素芬你好。听说在作品得奖之后你拒掉了所有的记者采访,是这样吗?
-冯素芬(以下简称冯)
你好楚楚。是的。
-施
为什么?
-冯
毕竟现在不是放假时间,我手头还有客人要忙。
-施
那为什么接受了我们节目的采访呢?
-冯
因为我一直很喜欢你们文学时间节目,每次夜班都听,如果不是夜班就白天听回放。
-施
谢谢你这么说。得了工人文学奖心里什么感觉。
-冯
好像也没什么感觉,觉得被人看见了。
-施
看见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冯
对于我有好有坏。对于人家,我不知道。就像哪儿着了火,大家都跑去看,看完就拉倒。
-施
你在店里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变化。
-冯
没有。该做什么做什么。
-施
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冯
技师上班的时候都是戴口罩的,以前我不太遵守规矩,今后要遵守了。
-施
是因为什么原因喜欢上写作的?
-冯
会写字了就想写了,一种很原始的状态。就像人要吃喝拉撒睡一样,都不用人家告诉他。面前有吃的,自然就要抓来吃了,月亮出来了,自然就想倒头睡下。就是这种感觉。
-施
随心所欲。
-冯
倒也不是随心所欲,写作是要坐在桌子前面的,蹲在地上按脚的时候没法写。
-施
那么像《我在江城》这本书,是你平时什么时候写出来的?
-冯
清晨,深夜,还有工作不忙的午后时间。
-施
手写。
-冯
我也没有其他设备不是。
-施
有人知道你写作这件事情吗,我是说在得奖之前。
-冯
算是有人知道吧。
-施
谁?
-冯
总是在我们店门口值班,负责检修施工的一个建筑局的工人。
-施
因为文学相遇相识?
-冯
算是。一次他来得很晚,我给他按脚,电台里就像现在这样播放文学时间。我想客人来了也不好再听自己的东西就准备关掉电台。结果他说别关。我们就一直听下去。后来他经常来,我们经常听,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施
他成了你的读者。
-冯
是的。应该是有一次聊天里面,我们算是交流了文学。他说他以前喜欢看书,现在没力气看了,都是听书。你们这个节目对他也很有帮助。
-施
荣幸之至。在小说发表前,这是你唯一的读者吗?
-冯
读者有一个就够了。
-施
在写作过程中,遇到的最大障碍是什么?
-冯
写的时候倒是没遇到。我写的是传记,是自己的事情,全天下没有谁比你更清楚了,还能遇到什么障碍呢。只是在发表的时候遇到了障碍。
-施
发表的时候?
-冯
这篇东西,我原本是写给自己的,没有想过拿给任何人。若有谁说它是文学,我诚惶诚恐,希望对方早点收回这句话,以免玷污了文学这两个字。事实上,我认为自己配不上,也够不着文学是骚客雅士的东西,我们这些活在底层的人不应该产生妄念。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施
后来为什么又决定投稿了?你的想法是怎么转变的?
-冯
大概是半个月之前,上班遇到了一个客人。他是个很年轻的作家。他告诉我,有的人低头按脚,但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仰望星空。还给我举了很多出身草根,做过很多苦活累活的作家。
-施
(点头)
-冯
他说了大概有十个作家的名字,我当时很受触动,原来这么多伟大的作家曾经都有过这样一段辛苦的、不为人知的过去。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作家?
等到他走后,我托人帮我在网上查了查。这些作家完全不存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出现过他们的名字。这才明白,原来这些故事,都是那个少年编的。
-施
这才是最让人感动的部分。像童话一样。
-冯
明明是素昧平生的客人,为了让我这样一个按摩技师,认识到自己内心对文学爱的恐惧,他不惜一连杜撰出这么多伟大作家的名字和经历来鼓励我。
我知道他也会听这个节目,所以想借此机会谢谢他。
是你的一番话鼓励了我。让我寄出了这份稿件。它们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美的童话。
-施
就让我们通过广播传达你的心意吧。
-冯
谢谢你李带。
-施
等等!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