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挥开婆婆的手,完全已经失控的大喊:“去哪你问他呀,你只会问我问我,就全是我一个人的事吗?你们什么事都背着我商量,什么事都怕我知道,还口口声声疼我爱我为我好,你们就不觉得欺人太甚吗?”
婆婆被我吼得一愣,我这时候也顾不得她怎么样了,满心都是陆承恩的不以为然、漫不经心。
我想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这么不以为意!明明前不久他还抱着我说有他在,让我不要担心,可他为什么连做好自己本份的这点自觉都没有?!
我掏出钥匙开了门,泪眼模糊的就往楼下跑,等一直跑到外面的大公路上,才抬手恨恨地抹了一把眼泪。
我绕着公路漫无目的转了一圈,然后停在公交站台。
没多久果然就看到陆承恩走了过来,看到我,他显然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朝我走过来。
我像尊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向我靠近,看着他疲惫不堪地开口说:“我今天真的没有办法请假!”
心里高喊着今天不能请假那你就不能说什么时候能请假吗?既然知道今天不能请假,那早两天就应该提早去医院啊,老是这么断药,你真的是有很认真在对待我们目前所遇到的问题吗?
可陆承恩除了那句没办法请假,连句“对不起”都不屑开口,我如坠冰窖,心里气血翻腾得厉害,只觉得心底残存的一点点奢望此刻都被他连根拨起尽数除去,委实心寒得厉害,只能浑身无力的靠着站台上的广告牌,勉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我没有说话,陆承恩也一直保持缄默,过了一会,来了一趟公交车,身边陆续有人上车,陆承恩碰了碰我,提醒道:“29路车来了。”
29路是我每天坐去公司的公交车,可是我根本不需要这么早去上班,更何况我早上请了假!
我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懒得再抬一下,低垂着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
陆承恩伸手碰了一下我的指尖,被我像触电似的躲开的动作惊得一愣,良久才讷讷地说:“你别这样行不行?我最近事情很多,工作很累,真的不是故意要忽略的!”
我冷哼了一声,讥讽地反问他:“不是故意难道就不能是有意?”
他面色讪讪的,一脸“你简直不可理喻”的神情,没好气地应我:“随便你怎么说吧!”
我能怎么说?我压根什么都不想说!他说他累,我又何尝不累?我已经筋疲力尽无以为继!
没等陆承恩的公交车过来,我就率先跑掉了。不跑掉,我真担心自己会在公交站台上就跟他吵起来,那样多丢脸!
跑出去老远才敢回头瞄了一眼,陆承恩果然没有追上来,我失魂落魄的,又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他怎么可能会追上来,他肯定觉得我特别不懂事特别不讲理,他早上的神情,简直就是烦透了我!
我在街上瞎转悠了一阵,然后又灰头土脸地去了医院。
陆承恩的药已经没了,我不能因为一时的争执就把这件事晾在一旁不管,他可以漫不经心不以为意,我却做不到像他那么幼稚!
只是心里酸楚的要命,怎么也弄不明白,假如生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和委屈求全,那余下来的那么漫长的人生,应该要怎么样去捱?
拿完药我在门诊收费处旁边的椅子上坐了许久,不只神情呆滞,连神智都有点恍惚。
所以当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被人拉着走的时候,有那么片刻间我怀疑自己是被人下了什么*,骗子正准备把我带去卖掉或者取出我身体里面的某些器官去卖掉。
我被自己脑袋里浮现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然后才认真的打量了一眼拉着我闷头往走疾步行走的人,等看清楚了,我脚下一顿,手也使劲一甩,甩开了卓一航拉着我的手。
真是冤家路窄!
我冷笑,语带讥讽的抢在卓一航前头开了口:“几年不见,卓总的无耻和不要脸的功力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死乞白赖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跟踪都用上了,您可真是有能耐得很!”
卓一航微微挑眉,好像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有些自嘲地问我:“你以为我跟踪你?”
不是跟踪难道是再一次偶遇?过去那六年,我怎么也没觉得Q市有这么小啊!
我不屑的冷哼的一声,扭身就走,却又被他一把拉住:“别跟我犟了,你精神不太好,我送你回去!”
还送,上回就是他死皮赖脸的一送,把我和陆承恩的僵局送进死局里,我还让他送我就是有病了我!
再次用力拍掉卓一航的手,我心浮气躁地朝他嚷了一句:“我谢谢你全家!”
可卓一航简直就是狗皮膏药的化身!他冷着脸直接将我圈锢在怀里,一任由我挣扎就是不肯松手把我拎进车里。
应该是怕我会推门下车,他是从驾驶座那把我塞到副驾驶座的,然后他自己也跟着坐了上来,还立刻反锁了车门。
我瞬间就怒了:“卓一航,你够了没有?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弥补我还是帮助我?你在给我凭添烦恼你知不知道?!”
卓一航动作利落地拉手刹启动车子,对我的暴跳如雷压根不以为意。
我心里一把火越烧旺,再联想到陆承恩也是这样我行我素,完全没有人在意过我的想法我的念头,火气瞬间化为心酸,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卓一航一脸始料未及,苍促的踩了刹车,将车停到路边,然后侧过身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我。
我看也没看他,自己伸手拿过挡风玻璃窗下的那包纸巾,抽出来两张,恨恨的拧了一下鼻涕,然后才特别镇定的开口:“开门,我要下车!”
卓一航没有动,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沉默了一阵,他又再次启动车子,四平八稳地往前开。
我实在是无力极了,整个人瘫在座椅上,连眼睛都懒得再抬。
婆婆仗着她千里迢迢过来,我不想跟她起冲突,对我肆无忌惮到了极其奇葩的地步,而陆承恩仗着婆婆宠他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对我时冷早热,现在连曾经把一出背叛演得跟苦情戏似的卓一航都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到我头上,人生过到这种地步,真的是没劲至极!
我十分沮丧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特别邪恶的想着现在如果有一辆车朝我们撞过来那该多好,最好一了百了死个干净利落!
正想着,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然后没精打采地按了接听。
从蓉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了过来,劈头就问:“在哪?”
我看着车窗外的陌生路景,特别茫然地回答:“不知道。”
“陆承恩刚刚给我打电话了!”从蓉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听不出喜怒:“别乱跑了,来我这吧,我在家。”
我靠在座椅上,苦笑着回绝她:“不去了,我下午还要上班!”
从蓉的语气十分坚决:“现在才十一点不到,你过来,吃过午饭下午我再送你回公司!”
一句“不用”卡在喉咙里,我咽了咽口水,低声地应了句:“好!”从蓉这才满意的收了线。
我有些颓然地对卓一航说:“你送我去从蓉那吧。”
卓一航没有说话,他开着车七拐八绕的,像压根听不到我说的话似的,根本没往从蓉那里去。
我觉得没劲透了,实在懒得再多费口舌,外加也并不是特别想去从蓉那,索性就由他去了。
最后他把车开到江滨路的江边,然后特别沉默地熄火下车,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车上。
透过车窗,我看到卓一航下车后就一直往前走,走出去老远,最后在江畔的护栏上坐了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什么,远远看着那动作,似乎是在抽烟。
我靠在座椅上一动也不想动,心里的酸涩一点一点的弥漫上来,很快就令我的视线变得模糊。
我和卓一航在一起的时候,有一个特别执着的毛病,就是我从来不当他的面示弱哭泣,除了他第一回对我霸王硬上弓,我当时下面疼心里慌,哭得七荤八素头昏转向声堵气噎的,我基本没怎么当他面哭过。
那时候我活得骄傲且好强,即使再难过,我也仰着头冷笑,只有在独处时才敢关上门来痛哭失声。
当然我现在也一样,以为全世界都不应该发现我的懦弱,可是其实我的懦弱,早已人尽皆知。
我捂着脸坐在车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颤抖,几近窒息,良久才渐渐平静下来。然后我又自嘲的笑了。
我总觉得婆婆擅长演戏,把一副疼爱媳妇的慈母形象演得入骨三分,人人尽信。
其实我何尝不擅长伪装,这么多年来,饶是最疼最难受的时候,我也至多靠在陆承恩肩上默默地淌一会儿泪,泪干了,我便又是生龙活虎眉开眼笑没心没肺的舒可心。
难怪陆承恩从不觉得我会伤心难过,在他眼里,我除了生气,别无长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