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已走到青枫双塔下,变装的学生们正两两结伴,从塔门有序进入。
我们走入双塔之一,入眼处黑暗的迷宫漫无边际,面前一条道尽处分出数条岔道,岔道下又分岔道,直似树根一般向深处无限延伸。
这是万圣节活动的主体,双塔里是异空间造出的迷宫鬼屋,通过鬼屋可以去往青枫学园不同的地方,而那些地方都是各班精心布置过的。
迷宫以阴森的气息迎接来人,走在其间,处处都飘荡着狞笑的南瓜灯,两旁干枯的老树绵延不尽,倏尔从旁边飘出幽灵或从地上钻出骷髅,便掀起周围女生们一串尖叫。
我始终不安地低垂着头,作为阴阳师的我对这种阴森早见怪不怪了。
体内倏忽窜上的异感,令我不由得半途顿住脚步,疑惑地伏额。
只听身畔的少女道,“不好,要换回来了,我们得赶快找个没人的地方。”
正不明所以,银澈便携着我疾奔起来。
阴森的景致飞速流过视野,转入一条又一条岔道,周围行人愈渐稀少,最终只有我们二人在黑暗中奔跑。
当眼前终于豁然开朗,两人牵绊的手瞬间袭上一股麻痹,转瞬便无了意识。
无边的黑暗,如水的静谧。
从浅梦中逐渐抽离,缓缓撑开的视野里,一片幽暗中勾绘出半边蓝色面具,面具下是少年剔透唯美的笑,“凌衣,我们换回来了。”
此时自己正躺在银澈怀中,置身一处宽广的圆形大厅,举目皆是望远镜、罗盘之类的天文探测仪器。无色的玻璃墙环围一圈,其外夜幕如黛,深蓝的天花板上百余星座规律排列,似青似蓝的幽光辉洒,映得整个大厅恍如梦幻。
我迷茫地撑坐起身,“这是什么地方?”
“天文台。”
原来那条迷宫的尽头就是这里,没想到一醒来就到晚上了。
被银澈柔然地看着,我心下阵阵发虚,慌忙从地上起身,“我们还是快走吧。”
转身便想一逃了之,不料却被突然攫住了右腕。
“欺瞒了我,就想逃走么,嗯?”
柔润的音色在静夜里浸染开来,其中的隐隐责备之意,令我不禁指尖一颤。
逃不掉了,终究,还是不得不面对……
纤细的双臂自身后缠了过来,将我整个人卷入怀中,耳畔飘入他清润如泉的嗓音,“若不是今日从炎少爷口中得知,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十指悄然捏紧,我无措地垂下双目,“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双臂紧紧地环住我的身子,冰冷的面具轻蹭着后颈,他的嗓音如冰丝一般的缠绵,“我很生气,气你欺瞒我,更气你不告诉我自己的苦衷。”
话语在心间苒苒氤开,恍若要将身体撕裂般的悲戚灼烧着胸口。
曾以为什么都可以一起面对,但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幽深的夜色包裹着两人,往昔的美好,在不觉间凝镌成一道无法逾越的伤痕。
沉默中忽觉身子一轻,却是被他横抱了起来。
对我的惊讶视若无睹,他不言不语地走到大厅边沿,将我轻放到玻璃墙边的环形木桌上。
双手撑住我两畔的桌沿,他倾身近距离地凝定我,“看着我。”
带着淡淡命令的口吻,让我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不得不抬眸迎视。
眼前,莹润的紫眸在黑暗里幽邃得慑人,“你是不是以为,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介意?”
唇边仍是秀雅的淡笑,但那眸里深不见底的阴暗,却令我背脊上寒气陡升!
第一次,从他口中道出了质问。
若在平时,我肯定会回答是,那样的他怎么会责备别人,但是现在……
“我想我该告诉你,扰乱我心绪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唇便蓦然袭了上来,瞬间剥夺了我紊乱的呼吸。
冰凉的唇瓣肆意地在我唇上辗转,意识轰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下意识地想将他推开,双腕却被他紧紧攥住。
惊慌地向后退避,背后却抵到了玻璃墙,再无路可退。
双腿也被他牢牢压住,整个人被他囚困在了桌上。
强硬而执拗的吻,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激烈,恍若要将所有的感情倾倒而出。
这样的银澈太过陌生,让我不住地想退缩。
然而他却根本不容我有逃避的余地,深挚的吻一步步往深处侵袭,身体被封住的我只能在唇齿缠绵中慌乱地抵抗。
蓝色雕纹面具反射着天外的月光,耀得眼前一片眩迷,如梦似幻。
冰凉的吻转而蔓上我的脸颊,如春夜细雨般一路缠绵,唇齿间漏出低迷的呢喃,“不要逃避,把一切都交给我,你是我一个人的,只能看着我,想着我,心中不容许有他人的存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包括另一个我……”
声音如梦魇般侵蚀着意识,我不住地别开脸躲避着,“银澈,不要这样……”
细细的吻游走于脸上每一寸,轻柔得如小猫的舔舐,却惹起我浑身阵阵颤栗。
底下的节日喧嚣仍在继续,谁也未觉幽暗中迷乱的两人。
在心中防线即将崩溃之际,冰凉的唇瓣终于撤离开来,我大大地喘了口气。
他玉指舒展,缠入我的发间,一抹淡若轻烟的笑痕在唇瓣挽起,“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知道了吗?”
我默不作声地点头,低垂着头坐在桌沿,指间不安地绞着黑色短袍下摆,分毫不敢再看他一眼,银澈变起脸来太可怕了。
“这就对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就是了。”
一如既往的柔笑,有着倾倒众生的梦幻之美。
他右手一翻,掌心逐分地幻出某个物事的轮廓,银光流转中,赫然是一块小巧的圆形怀表。
他按下旁边的旋钮,表盖倏地弹开,银色的指针在黑暗中一秒秒地旋动,连带着飘转出八音盒一样清灵的乐声,竟是带有音乐零件的怀表。
温柔地将怀表挂在我脖间,他握住我垂在两侧的手,纤眉淡淡舒展,仿似凝聚了日月的光辉,“不许弄丢了,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心神不自觉一颤,我只得悻悻点头,他的危险指数真是越来越高了。
婉转飘荡的乐声中,他倾身靠了过来,冰凉的面具轻抵着我的额头,蝶翼般的眼睫无声垂下,“如果,我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该有多好……”
声音幽微如息,仿佛这仅是一个分外脆弱,一捏便会破碎的虚渺祈望。
小心翼翼地抬眼,咫尺处,那眸底的一丝寂寥透过低垂的眼睫弥漫过来,略微平复了我心内的喧嚣。
我不由呐呐转移话题,“那个,你有没有看、看过……”
紧抿的唇线终于幻开了轻松的弧度,“哦,你说身体么?嗯,看过了。”
“啊?”
“洗澡的时候就看过了,我算不算是第一个看到凌衣身体的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