祓除完毕,召回的所有巫女跪守在神社各处,双手以结印之姿合扣胸前。
一道庞大的白光法阵从中庭扩展开来,瞬息覆盖了地面千里之域!
在这法阵光芒中,我与赤羽月宴站在魍魉祭坛前方的神篱旁,右手持着神乐铃,左手各持一把金银扇,以背相对,开始反向绕着神篱行走。
清澈的铃铛声响彻中庭,两人踏过处亮起白光弧线,随着行走不断延伸,逐渐构筑成环绕祭坛的封印域。
整个神社回荡着巫女们的齐声吟咏——
“天清净,天之七曜九曜二十八宿清,地清净,地之神三十六神清……”
在天地清净祓的作用下,神社接连泛出一圈圈咒波,如涟漪般无限扩散开去,每次扩散空气便会清净一分,将方圆千里化为强大的咒场。
光弧绕过神篱一周,连接成完整的圆。
两人在祭坛后方相会,随即错肩而过,再度踏着对方的足迹徐徐前进,将先前的封印域升华成神殿。
两人无言地催动脚步,每到转弯时便会拍一次手,周围空气也为之一震。
神道中拍手是开天辟地的灵音,天照大神曾藏身的岩洞天岩户开启的声音,能为此处招来神明之音。
旁观的众人屏息以待,时间在沉重的凝滞中流逝,惟有祷念声潺荡在天宇下。
二人再次回到祭坛前方,以拍手作为终结,整个封印域闭合起来,构成让神降临的神殿。
环绕祭坛的白色光圈熠熠生辉,光芒几乎盖过法阵。
我独自走上黑曜石祭坛,跪坐在中央,白红的衣裾轻舒铺展,开始吟咏《降来要文》请神。
“谨而奉劝,请御社磐境降临镇座……”
伴随着声音起落,身下逐渐旋转起白色流光,如江河入海般翻涌着越汇越大。
置身其间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若非有护身加持,恐怕要四分五裂。
“……诚恐诚惶降烈来座,敬白大哉贤哉,乾元享利贞,如律令!”
话落的一刹那,大地震撼的巨响在耳畔轰裂开来,璀璨的光芒旋转直上苍穹!
在这接天连地的光漩中,神社上空逐分现出半透明的庞大轮廓,如海市蜃楼般占据了大片天空,无论身躯气势,都远远压倒一旁的山神。
那穿着古出云国装束的女性形态,正是书上所见过的天照大神!
赤羽月宴开始绕着祭坛跳神乐舞,一边吟咏着镇魂祭祝词,“大宫内神殿坐神魂、高御魂、生魂、足魂、玉留魂、大宫能卖、御膳津神……”
巨大如山的身躯悬在灰白的高空中,无形之力如龙卷风般旋绕在周身,卷出让人俯首称臣的压迫感,京都万物都被这股惊人的气魄所撼动!
临近世间所能承受极限的绝大逼仄,便聚集在眼前的神明身上。
在骇人力场的飓风中心,祭坛中的我只觉神识如被洪流冲走一般,强烈的咒力一波又一波冲袭着大脑神经,身体与意识的联系被瞬间断开。
庞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神社,所有人皆仰望着那恢弘的神体,在它面前的自己渺小得微不足道,异常强大的气势让人感到无所适从的恐惧。
“好大!这就是神么?!”水蕴掩口惊呼。
连素来沉静的银澈也惊怔当场,“天照大神……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在旁监视的炼金术师微微眯眼,“赤羽家的降神仪式,果然名不虚传。”
众目睽睽之下,少女从祭坛上徐徐升起,悬在天照大神的胸口处。
红白衣袂在空中翻舞,如同降世天女一般,周身晕散着淡淡白光。
整个京都都笼罩在凛凛神威之下,天照大神的神姿映在千万异能者的眼中,灰白世界里的所有人都沸腾了。
天照大神!天照大神降临了!
在全京都都为此而震颤之际,远处大厦顶上,亦有三人被眼前之景惊住。
“喂喂,太夸张了吧,连天照大神都召出来了!”立在大厦边沿的炎枫溪惊愕不已,视线凝定远空一点,“而且,我没看错吧,那个人……”
身畔的风疏影漠然道,“你没看错,我也看到了,是那个小阴阳师。”
而另一侧,沐雪冷冷地抱臂远眺,“赤羽家没人了么,居然让她来降神。”
某处隐蔽的枫林中,另有一少年同时远眺着天照大神,双瞳如同寒冬水面一般泛着冷彻,“降神仪式……他们居然让她举行降神仪式!”
席卷万物的力之风暴中,少女与天照大神的双眼一同睁开,平素清澈如水的黑眸竟蓄满了压迫的威仪,出口即是震慑万物的威言——
“万物听令,吾乃天照大御神,汝等速速平息,回归本态!”
稚嫩的声音裹挟着绝大的威慑,响彻在整个京都的天宇。
那是属于神的言灵,话音里暗藏的咒力,足以将尘世间一切的不合理扫除!
霎时间,狂风般呼啸奔涌的白光,宛若爆发般以少女为中心迸放开来。
地上的法阵陡然大放光芒,用惊骇完全不足以形容其强盛的咒波,恰似海啸退却,时间倒流一般,空中地上所有现身的神灵一齐倒涌回万物之中!
炼金术师双手拢在口袋中,仰望高空中天神的眸里泛起阴谋的流光,“让你们掌握了神的咒力,可真是危险的事,要是用来战斗的话……”
赤羽匀桧立即截住了他的话头,“降神仪式只能维持片刻,而且降临的神必须依凭在人身上,用言灵已是最大限度,不可能发挥出真正的神力,否则降神者必然无法承受,因此这并不能作为战斗的力量!”
千夏的主要职责是维护世间平衡,某个家族力量太过强大也会造成困扰。
男子侧头望向身旁的女子,眸光微微沉寂,随即嘴角别有意味地上扬。
只在转瞬之间,风静树止,所有的骚乱烟消云散,一切重回正轨!
京都各处都目睹到这骇世一幕,神迹的显现,惊愣了封界中所有异能者。
奇迹出现只一瞬,当万物又归平静,天照大神的影像顷刻间便淡化消逝。
失去支撑的少女如断线人偶一般坠下,红白衣袂在空中翻飞。
在众人尚未回神时,一道碧影如游龙般腾跃而起,将少女卷入一双手臂中。
银澈与同伴两人连忙奔了过来,“凌衣怎样了?”
“降神难免会造成身体负担,休息下就没事了。”
赤羽匀桧疼爱地理了理怀中少女柔滑的发丝,那清秀纯稚的睡颜仍残留着些许疲惫。
三人都松了口气,一直旁观的男子向赤羽匀桧以礼作别,“很荣幸认识赤羽小姐,既然神灵的骚乱平息了,那么我也告辞,再会。”
噙着绅士风度的微笑,他的身形如溶解般一点点消逝,就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走来的赤羽月宴轻轻一叹,“祭司之血,或许对她而言并非好事……”
京都大乱平息后,万物又恢复了平静。
因为一切都发生在封界中,现世并不受影响,只有京都的异能者们,事后仍对此事滔滔不绝。
降神后的那一整天,我都昏睡在屋内,由水蕴和银澈寸步不离地照顾。
在这场神灵之乱余惊未消之际,京都迎来了隆重的传统庆事——秋日祭典。
御阳市机场,一架国际航班降落下来。
飞机门口,两列女仆队列而出,从中走下一个窈窕少女,那华丽堪比珠宝的姿容,让在场之人都看傻了眼。
那是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女,穿着华丽的粉红洋装,粉樱色的法式螺旋卷发及腰,娇俏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琥珀色大眸,与象牙般细腻的肌肤辉映。
她的身后随行着两个年轻执事,各提一个大行李箱。
在这夸张的阵势中,一个外国老者迎了上去,鞠躬行礼,“纱椰小姐您来了。”
环视过机场他人目瞪口呆的面孔,没有搜寻到心系之人,少女拧起一双秀眉,“伽隐呢?他屏蔽我的电话就算了,怎么没来接我?”
“回纱椰小姐,伽隐少爷去日本了,大概几天后回来。”
“什么?!居然又把我撇下了!”少女怒得直跺脚,明丽无双的娇颜胀得红扑扑两片,娇斥声直上云霄,“伽隐,你休想摆脱我!”
千里之外的少年莫名打了个喷嚏,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骂他,是错觉么?
PS:所以,神道就是这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