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般的沉凝中,死神徐徐转过身来,隐在黑斗篷中的脸不辨模样。
没有说话,没有动作,缕缕黑色阴风环绕在死神周身。
他脚下的地板霍然洞开,下方竟是一片混沌的黑色空间,整个身体开始缓缓下沉。
一缕阴风不经意地掀开斗篷帽,那始终不得见的面孔,瞬间呈现眼前!
这一眼惊怔了黛非与忍者,传说中勾人魂魄的死神,竟是如此年轻的少年!
我却如被噩梦魇住一般,惊骇与疑惑,交加而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眼前的死神,褐发褐眸,英俊可爱的面孔,竟与地煌一模一样!
骇人的事实冲击着视觉,我难以承受地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冰冷的地板,任由极致的震骇在体内翻卷,沉沉的恐惧压抑得自己无法呼吸。
死神居然跟地煌长得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地煌就是死神?!怎么可能……
不觉间,死神已随着空间一起消逝,回神的忍者也渐渐化去了身形,无声无息地融化在了天花板中。
一片狼藉的顶室,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
死神的事,现在多想无用,只能等到回学校再问地煌。
缓下一口气,我摇头甩开满脑的疑问,疲惫地站起身来,朝一处墙边走去。
倒是信号器开启了那么久,以千夏的效率应该早到了,怎么现在还没来?
走到事先藏身的木箱旁,当箱盖打开的刹那,我瞬间明了千夏未行动的原因。
木箱中,空无一物,信号器连同琉司,竟都不见了!
天色渐沉,处在将暗未暗之际,厚重的铅云沉沉盖在伦敦上空。
席卷而过的冷风,将萧瑟的痕迹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贝伦尔家大院,着统一制服的千夏人员络绎来去,家仆们四下窃语,一道道异色如飞雪般向我飘来,因为所有千夏人员,对我都毕恭毕敬。
由于千夏的出马,便没了警察的插手之处,这个世界,千夏是绝对的统领。
待当主的尸体被抬出,整个贝伦尔家轰然大乱,如炸开了锅一般。
谁也未料,只在半日之间,当主竟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坐在蔷薇园的小亭中,我旁观着这一切,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教皇的遗体和受伤的黛非,已由圣教联盟的人接走,剩下的事才是最麻烦的。
贝伦尔家藏着如此骇人的秘密,千夏得知时异常震惊。
接下来便是要将地下室的尸体查清来源并归还原处,释放并超度钥匙中的灵魂,并在全球回收贝伦尔制作的人偶,进行处理。
而这个家族,也难逃被查封的命运。
“风大人……”
这个称呼让我差点反应不过来,回过头,身后一个年轻女子正朝我浅笑,“我是后勤部的医疗官,您的伤很严重,建议您赶快去医院治疗。”
漫不经心地扫过身上,女仆裙上污迹与血迹交错,一点皮肉伤加内伤,并没伤筋动骨,便随口道,“不碍事,就在这里随便治疗下吧。”
“是。”她将急救药箱放在桌上,开始为我处理身上的伤口。
“赤羽部长呢?”我引颈眺望一番,前来的人中并没有赤羽匀桧。
“侦查部发现了近几天突然出现的诺亚方舟的痕迹,几个部长都去调查了。”
“诺亚方舟?!”
这个只出现在古老神话中的词,着实惊了我一记。
《创世纪》中有载,上帝耶和华曾制造一场大洪水来消灭人类,但为了让诺亚与他的家人逃过洪水,便指示诺亚建造了大船,即为诺亚方舟。
后在千夏的记载中,诺亚方舟的残骸被天逆盟找到并改造,归天逆盟所有。它远非神器秘宝所能相提并论,它的痕迹,便昭示着天逆盟的线索。
我抬头看了看阴沉沉仿若要压落下来的天色,诺亚方舟……
家仆们在询问后被遣散,只剩下管家、夫人及本家亲属等关系密切的人,被带往千夏伦敦分部,接受询问调查,失去踪影的琉司仍在寻找中。
换上了崭新的千夏制服,我留下千夏人员继续清查贝伦尔家,自行出去散心。
多亏了医疗官带来的药和包扎,虽然重伤未愈,却让疼痛与疲惫一扫而空。
靠在伦敦塔桥的石栏上,凉风从泰晤士河上吹来,下方桥洞中游轮穿梭不断。
没想到短短半月不到,在贝伦尔家就发生了那么多事。
夜晚的黑暗逐渐临近,苍青色天幕下,两岸的华灯如游龙般接二连三地亮起。
眼角余光不经意收入一片黑色,转眸望去,黛非正领着一行十数个修女而来。
“黛非?”我疑惑地转过身,“你怎么还没回梵蒂冈本部?”
黛非立定在我面前,目色恭谨,“教皇的遗体已经先运走了,我是来接您的。”
“接我?”
对于我的迷惘,黛非忽然领着修女们齐齐单膝跪下,一地黑色修道服铺展。
何其惊人的举动,顿时招来桥上路人一片侧目蜚语。
在我莫名的怔愕中,领头的黛非低着头恭敬道,“您帮我们保全了教皇的遗体,是圣教联盟的大恩人,我已经联系了总部的长老们,决定让您继任圣教联盟的教皇。”
如惊雷炸响般的一句,我骇得倒退一步,“开玩笑吧?!”
对大多数宗教而言,遗体有着至大的重要性,但因此就立教皇也太草率了。
她抬头回视,目色中一片真诚,“不是开玩笑,我们真诚请您接任教皇之位。”
深吸一口气,我竭力消化难以理解的事实,望向面前跪着的修女,尝试寻找借口推辞,“我不是圣教联盟的人,而且我是千夏的人。”
本来加入千夏就是情非得已,再加一个圣教联盟,想想就头大。
“没关系,您可以保持千夏的身份,从今天开始加入我们。”黛非不依不饶。
这可怎么办……
扫过一地的修女,我正色,“实话告诉你,我不想当修女!”
这不是借口,修道服跟我的品位差太远了,实在无法想象它穿在自己身上。
“啊?”黛非怔住,完全没想到这么荒谬的理由,立刻又低头道,“这个您不用担心,教皇不能入任何教,所以您是最适合的。”
“不用入任何教?”
的确,圣教联盟容纳全球所有宗教,任何一教的人当教皇都会引来别教的意见。只有脱身其外,无确定立场的人,才能公平公正地统领联盟。
年龄、资历……所有的借口,都被她原封不动地打回,让我再无话可说。
暮色中,修女在面前跪了一地,周围路人的异色也纷纷而来,如芒刺在身,让我进退维谷,无奈下忙前去搀扶黛非,“你们先起来吧。”
黛非喜上眉梢,“您答应了?”
“我考虑考虑。”无可奈何的敷衍,实不想再纠结此事。
黛非欣喜地领着一众修女站了起来,在我身边滔滔不绝,“教皇,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梵蒂冈,继任教皇的仪式您想什么时候开始……”
没有听进她的话,我望着暮色中贝伦尔家的方向,眉心始终不曾松开。
那一团巨大的邪气漩涡,如遮天盖地的灰幕一般,沉沉地压在贝伦尔家上空,向四周无限延伸,根本不见有所消减,反而比最初所见更为骇人。
那样透着浓浓不祥的景象,让我瞬间一震,不对!
邪气是贝伦尔家造成的,但这个漩涡绝非他们所为,否则上千年的邪气怎么都安然无恙,偏偏现在显现出来,还如此大规模地吸收周围的邪气。
更何况,他们完全没有理由弄出这个漩涡,故意暴露自己。
贝伦尔家只是被利用了,造成邪气漩涡的,另有其人!
我抬脚便要过去,却被黛非从身后突然拉住了手臂,“教皇,您要去哪里?”
“我回贝伦尔家一趟,还有事要处理。”
匆匆撇下一众修女,我朝贝伦尔家的方向疾奔而去,心中急如火燎。
神殿是贝伦尔家所造,但那地下的阵法,造成漩涡的阵法,却是他人布下的。
有另一路人在策划着什么,连贝伦尔家都不知道。若不是邪气漩涡引起了千夏的注意和调查,这个家族长久以来的黑暗秘密也不会被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