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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王朝更迭之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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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尘看出商荣的心思, 蔼然笑道:“你进来这里就别急着想怎么逃出去了,第一, 那扇铁门有一尺厚,上了五道锁, 还装有机关,强行毁坏就会惊动那些人;第二,我已是废人,自己也不打算逃走了。”

商荣走到他身边关问:“前辈,他们对您做了什么?您的伤势怎么样了?”

云飞尘撩起衣摆,下面的情形触目惊心,他的双腿被从膝盖以上三寸的位置截断, 像一棵断了根的树桩。

商荣大惊失色, 云飞尘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按理说只要赤云法师不出马,手底下的虾兵蟹将都不足为患,怎会将他害得半身残废?

云飞尘叹息:“端午节我途径上党郡, 不慎中了这伙人的奸计, 遭擒后即被他们砍去双腿运来这里关押,近日伤势复原,但武功折损一半,再与赤云对阵,绝计打不过他。”

商荣义愤填膺,心想云飞尘一世英雄,受了这等摧残难免有轻生之念, 劝道:“晚辈一定想办法救您出去,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机会找那帮、人、报、仇。”

云飞尘历尽人世沧桑,早已心如止水,做任何决定都会沉谋重虑,解释:“我不是灰心等死,留在这里就是专等赤云到来,好在那时与他来个同归于尽。你母亲当日拜托我教你武功,我本以为要对她失言了,没想到你会寻到这里,真是天赐的机缘,好教我兑现承诺,顺带为‘玄冥功’寻一个传人。”

他将晚饭分出一半与商荣吃了,吩咐道:“此间虽是囚室,反比别处安全,你暂时在这儿呆个两三天,待我传功与你。”

商荣找他的目的原是学武,见他态度干脆,不禁感动欣喜,当即跪倒行了拜师礼。

云飞尘说:“修炼‘玄冥功’全凭资质,聪明人一学就会,蠢笨的一辈子也摸不到门径,你母亲说你聪明过人,我要先来试一试。”

他抓起一撮剩饭,命商荣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再命他睁开,那些剩饭已搓散成了米粒,散在桌案上。云飞尘只许他看一眼,然后问他桌上的饭粒共有多少颗。

商荣眼功不俗,准确答出第一个问题。

云飞尘又铺开一张白纸,在上面画出一个极复杂的图案,同样是一眼过后就让他依样描摹。

商荣凭记忆复原图案,画到了九分像。

进入最后一项测试,云飞尘将一只掺了水的茶碗放在他手心,先让他闭上双眼感受杯子的重量,之后拿下杯子,过了一会儿再次将碗放到他手中,问他比先前是重是轻。

商荣感觉敏锐,答道:“碗里好像多了三滴水。”

正确答案是多出了四滴水。

云飞尘欢喜:“你娘是我见过最聪明的武学奇才,你只比她差了一点点,一定能很快学会‘玄冥功’。”

当下念出口诀,让商荣背诵。照常人看来这称霸武林的神功秘籍该是长篇大论,谁知其内容不过短短一百零八个字,只是晦涩深奥,无人注解休想看懂。

云飞尘替他逐字逐句解说,这功夫的基础其实就是道教的阴阳学说。

《荀子礼记》说:“天地和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又说“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天之阳气下降,地之阴气上升,阴阳二气交感,化生出万物,并形成雨雾、雷电、雨露、阳光、空气。

人体内也有阴阳二气,当年真理佛在这一理论的上创造出“天照经”、“炽天诀”和“玄冥功”三大神功。

“天照经”是直接将阴阳二气转化为内力使用,而“炽天诀”和“玄冥功”将这两种气分别提炼转化成“九炎真气”和“九幽真气”。由于阳气轻而上浮,提炼起来相对容易,基本每个人经过刻苦修炼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握技法。但阴气重而下沉,特别难以把握,须有过人的感官和判断力方能学会。

解说完秘籍,云飞尘握住茶碗,让商荣摸一摸碗壁。待他的指尖刚一触及茶碗,便催动九幽真气,商荣感觉碗底一阵寒气袭到,似冰箭攒骨欺霜赛雪,又惊见碗中茶汤浮起冰块,眨眼凝固冻透,在炎炎暑气浸润下弥散白烟。

“这就是玄冥功的基本技法,熟练掌握后即可御气为霜,点水成冰。”

商荣啧啧赞叹,暗地里却有些疑惑,‘炽天诀’可用炎气杀人,这‘玄冥功’如何用以实战呢?

云飞尘笑道:“你一定在想,这功夫只适合用来变戏法糊弄人,或者夏天做个冰镇酸梅汤什么的。哈哈哈,你见识过‘炽天诀’,那功夫是用炎气由外而内攻击敌人,‘玄冥功’的杀伤力却是由内而外的。人体大部分成分是水,鲜血、眼泪、尿液,这些都会受‘玄冥功’影响。比方说你将九幽真气注入一个人的双眼,他的眼球就会结冰,注入血管,血液就会冻结,这人能不残废身死?再则水变成冰以后体积会增大,直接撑破内脏血管形成外伤,就算打不到要害,照样致命,就杀伤力而言比‘炽天诀’更胜一筹。”

这作用使商荣联想起“金蝉”谢岚的寒功,忙说:“赤云老贼有个徒弟会一种寒功,道理似乎和‘玄冥功’差不多,是他剽窃得来的吗?”

云飞尘闻言面色沉凝:“我没见过那种寒功,但刚才来的那个姓侯的小子会一种和‘炽天诀’相似的功夫,威力不如‘炽天诀’,形式却都大同小异。我因此也怀疑赤云曾经偷盗了师兄弟们的秘籍,可是内容不全,学得似是而非,而且我敢肯定他本人没炼过那些功夫。”

他的依据是‘玄冥功’这类寒功与‘炽天诀’这类的热功属性相反,若是同时修炼,人体会阴阳错乱,极易走火入魔。他的师父真理佛就是因为同时修炼多种神功,导致筋脉尽断,肢体溃烂而死。赤云知道这点,绝不会做错误尝试。

这情况勾起商荣新的疑问:“既然不能同时修炼,赤云为什么还要极力凑齐这五种秘籍呢?”

大概是与商怡敏的情谊使然,云飞尘对他有问必答,当场破解了一宗悬置二十年的武林迷案。

“赤云要找的不止是秘籍,还有修炼秘籍的人,他的‘八荒妖典’能夺取人的记忆和内力,可直接抢夺他人的修炼成果。当年他以‘九州令’为饵将我们四人骗至天游峰,就是想借机夺取我们的武功,幸好你母亲提前发现他与裴胜勾结设陷阱谋害我和大师兄,及时通知我们防备,才教我们躲过一劫。事后我和大师兄厌倦江湖厮杀,一起避世隐居,也没想过找赤云算账,不想这狗贼始终没恶念不息,千方百计搜寻追捕我们。本来大师兄若在,我二人联手还能除掉他,可惜他与赤云决斗后便去世了,剩我孤掌难鸣,只好以退避为先,想等我那三春侄儿功行完满再一道应敌,谁知今日先遭了毒手。这都是当年一念之仁埋下的隐患,悔之晚矣啊。”

商荣思索:“赤云曾警告弟子别杀我和赵霁,他知道赵霁修炼了‘炽天诀’,是想等他练成此功后进行抢夺,可是我并未练过神功,又为何被他看中?难不成是因为那个……”

谜团一半浮出水面,另一半使人不寒而栗,他想到商怡敏上次透露的情报,赶忙告知:“云前辈,晚辈前不久见过家母,她说现在的赤云与当年你们认识的那个赤云并非同一人,我也发现赤云会一种利用他人身体重生的邪术,您就是当面见到他只怕也认不出了。”

云飞尘十分惊异,喃喃自语道:“我知道那重生术,我师父晚年一直致力于研究此术,但据我所知并未传授给任何弟子,赤云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商荣的焦虑与他不同,综合过往的线索分析,赤云老贼很可能看上了他的驱壳,想把他当做下一次的重生载体,他绝不能被这魔头利用,假如不幸落入贼手又无法逃脱,自尽将是最佳选择。

那恐怖的推测犹如一只黏糊糊冷冰冰的毒虫爬在背心,他的下巴脖子看看爬满鸡皮疙瘩,觉得不灭宗就是个深不见底的罪恶泥潭,对他们的厌恶也永无止境。

云飞尘叫他别分神考虑其他,抓紧时间练习他传授的“秘籍”。

囚室里有几个通风口,空气仍很潮湿,墙壁渗水严重,正好用来练功。商荣领悟力强,半天时间就能将水汽凝结成盐状的霜体,两天后已可令热茶快速成冰,只是内力不足,很难像云飞尘那般挥洒自如。

云飞尘安慰:“你只需熟悉诀窍,我最后会教给你增进内力的方法。”

这两天商荣住在囚室,每当仆役来送饭送水或是换马桶,他就用画布蒙身躲到墙角。那是云飞尘向扶桑武人学来的忍术,见商荣有兴趣,便一并教给他,同时对他本身的武功给予不少精辟指点。

商荣受益匪浅,衷心喜爱这位慷慨温和的前辈,决定拼了命也要救他出去。

第三天夜里他正躺在毡毯上小憩,脸上忽然一阵瘙痒,顿时惊醒坐起。

室内灯光未灭,云飞尘坐在他身旁,指尖上捻着一只大蚊子,应该是刚从他脸上摘下来的。

他揉揉眼皮问:“云前辈,您怎么还不睡啊?”

云飞尘说:“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人放哨,不能同时休息。”

话说这么说,可这三天他都包揽了守夜的任务,商荣提出轮换也被他坚决拒绝。

“你已基本掌握了‘玄冥功’的要诀,再过两天便可出去了,这之前得好好休息,我才能帮你提升内力。”

商荣好奇他会用什么神奇的方法助自己恢复内功,云飞尘笑说到时自见分晓,看他睡意消失,便说:“你不想睡觉就陪我聊聊天吧。”

这之前他们提防有人突然到来,除必要的沟通外,尽量不发出声音,此刻商荣已把云飞尘当做信赖的长辈,很乐意同他交流,端正地做到身边等他发话。

云飞尘望着他,仿佛冬日里晒太阳的人露出了舒心的笑纹,提出一个请求:“你能不能说一说你的父亲?”

商荣不曾想过他会问这种问题,表情出现空白。

云飞尘为人直爽,眼下更无顾忌。

“我命不久矣,有些话说了也不怕你恼,你可知我为何这么尽心教你武功?”

商荣知他另有深意,先拿场面话引导:“家母说前辈豪迈仗义,一诺千金,晚辈现在深以为然。”

云飞尘笑中掺入自嘲:“守信用只是一方面,我答应你母亲教你武功,是因为她是我至今仍深深思慕的女子。”

商荣大吃一惊,下意识改变坐姿,口舌也一齐失灵。

云飞尘坦言他和商怡敏初次相遇是在函谷关,那次他正与不动明王陶振海同往关外办事,途中不断遭遇正道人士追袭,那些人都被他们一一解决了。商怡敏恰好路过,听说梵天教两大魔头现身,想去见识一下,遂参加了一个十几人组成的刺客团队,在函谷关狙杀陶振海和云飞尘。

后来同行的刺客都死在二人手下,只商怡敏战到最后,她在刺客中年纪最小,武功最高,并且异常机智勇敢,中途明明有多次机会逃生,却不愿丢弃同伴,在毫无胜算的情形下死战到底。

当时陶、云二人便很赏识这个智勇双全的小姑娘,将其生擒,胁迫她加入梵天教。见她宁死不从仍舍不得杀害,与她打了个赌,若她能在三日能成功脱逃就饶她性命。结果商怡敏只花了半天不都就成功摆脱两大绝顶高手监控,逃之夭夭,还分别在两个人的衣衫上留字奚落。

写给陶振海的是“睁眼瞎”,讥讽他不识人之美丑,因云飞尘是天生“白子”,头发皮肤纯白如雪,便嘲笑他是“白傻子”。

“我和大师兄看了那三个字一点不生气,还觉得这小丫头很有意思。大师兄视觉异于常人,原本辨不出人的美丑,却说你娘是第一个让他产生美感的女人,我也是,天下美女虽多,又有哪一个比她有趣。后来在天游峰,她报讯救了我们,我和大师兄便同时爱上她了,大师兄当面问她可否在我二人中挑一个做丈夫,被你母亲一口回绝。她说她已心有所属,为了那个男人才冒险去武夷山盗窃‘朝元宝典’,今生非此人不嫁。我们知道强求无用,只好作罢,这些年我遇到过无数的女人,却始终忘不了你母亲,凡是她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商荣恍然大悟,当初陶三春曾两度提到他的容貌酷似其父珍藏的一幅画像上的女人,那想必就是陶振海为母亲画的肖像画,陶三春受陶振海影响,也为画中影像倾倒,才会对他一见钟情。

云飞尘直白披露心意:“我一直很想知道那个让你母亲死心塌地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必就是你的父亲吧,你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商荣心上挂了铁块,不断沉入冰海,云飞尘察言观色,狐疑:“他对你们母子不好么?”

灯光照不亮少年黯淡的脸,他的头像枯萎的花朵耷拉下去,齿尖埋入下唇,挤压上面的血色。

“他是个无耻小人,把我娘害得好惨,我很恨他。”

云飞尘笑容散如云烟,沉吟一阵,伸手搭住他的肩头。

“你母亲遇人不淑,但这不是你的错,能得到你这样的好儿子,我想她不会后悔。”

他听到消息时定然愤慨,可第一选择是安慰,足见其胸怀宽广,内心温柔。

商荣替母亲惋惜,云飞尘和陶振海虽出身魔教,却都是有气概讲道义待人至真至诚的真君子,比蓝奉蝶那无情无义的贱人好一千倍,她委实不该真情错付。假如这二人中有一个是他的生父,纵受千夫所指,他也不会怨恨痛苦。

伤感嗟叹夺去他的睡眠,他干脆继续练功,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早上,送饭的人又来了。

这次那人的脚步声很奇怪,忽轻忽重还伴有鞋底摩擦声,像被人拖拽前行。商荣躲在墙角,紧紧握住剑柄,预感接下来会出变故。

他很快闻到一股刺鼻的焦味,很像冶炼钢铁的气味,之后铁门发出哐当的撞击声,两三下后门轰隆开了。

一个蒙面人闯进来,将送饭仆役丢到墙边,仆役的脖子已被折断,翻着白眼狗尾巴草似的晃来晃去。

云飞尘肃然质问来人:“你是什么人?”

商荣侧耳倾听,周身神经都被那个声音牵动了。

“晚辈赵霁,和少林寺广德方丈一道前来搭救云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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