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议室里的气氛忽地就凝滞了, 有那么一瞬, 冷意觉得落在她身上的不再是十几道视线,而是激光,凶狠得连骨头渣子都想看清。
“镯子呢?”甘陆的身手不说天下无敌, 在对付冷意的时候到底是绰绰有余的,轻易地伸进她外套的袖子里, 摸了一圈。
冷意撇开头,仍旧能感觉到她哈在她面上的热气。“我忘了。”冷意开口, 扇动着一排微翘的睫毛, 眨得快了,有那么一点挑衅的意思。
“听说天王有意同我们合作?”vivi算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却也被两人之间汹涌的暗流波及, 额上沁出冷汗。
“甘陆, 你什么想法,说说看?”潘明钟冷哼, 与vivi对视便是刀光剑影。“这要看他们有多大的诚意。”甘陆十指交扣垫在下巴下面, 姿态慵懒,只这么看着冷意。
“我们公司自然是百分之百的诚意,除了女主角方面,其他任何角色都可以由see来调配。”vivi觉得在天王面前低人一等的感觉尤甚,平日里的溜须拍马口若悬河都无影无踪, 当下只剩了嘴拙。
“这样就是百分之百的诚意了?”甘陆蹙眉,很浅的一下,便让vivi心惊, “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天王,早上沟通的时候你说你对剧本很感兴趣的。”vivi不知道为什么天王突然就翻脸了,心下焦急。
甘陆不答,忽然站起身,手就这么撑在她靠椅的两侧,身上薄薄的圆领毛衣空荡荡地挂下领口,喷薄而出的馨香熏红了她的脸。
“暖暖,你该庆幸你今天带着它,不然什么都免谈。”伴着一星半点的笑意,冷意这才恍然,口袋里的镯子已经捏在他的掌心。
从小冷意便是偷鸡摸狗的好手,自以为天下无敌。两人初见的时候,她便惦记上了他脖子里的那一枚玉佩,碧绿绿的,瞧着便是不少钱。
她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哑巴的朋友,既然想要便动了手,哪里知道反丢了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石头,是哑巴存了一年的钱才淘来的宝贝,两厢交手,高低立见。
犹记得他将她截在巷子口,手上晃着她那块石头,居高临下耀武扬威的模样。她去抢,却又不及他敏捷,只在她精疲力竭的时候,他将石头随手一丢,睨了她一眼,抬脚离开。
两人之间的那点小恩怨估计也是从这里起的头,相看两相厌,彼此挤兑,到最后却总是哑巴倒霉。
抓起她的手,镯子轻轻一滑便挂在手腕上。不知是她的手腕太细,还是镯子太大,动一动便像是随时会脱落下来。甘陆伸手从脖子上解下一段红绳,丢开上面的挂饰,细心地穿过手镯,绕了几圈,最后缠上她的手腕。
出了神,等转回心思,他已经打了一个精巧的结扣。“很漂亮。”像是印证了自己的话,甘陆的表情不似方才的咄咄逼人,“暖暖,这样才叫有诚意。”
“那天王…”vivi见甘陆的表情松懈下来,乘热打铁。中途却被潘明钟截了话茬:“甘陆,你可想清楚了,冷意虽然现在名气不小,不过是臭名昭著,同她合作对你的形象必定会有负面影响。”
任谁都能感觉出字里行间的蔑意,冷意不以为然,手指转动着手腕上的镯子,只等天王的答案。
“臭名昭著?”甘陆反复咀嚼这四个字,眉宇微拧,vivi的心拔凉拔凉的,只觉得没戏了。
“没关系,暖暖,我来洗白你。”他微微蹲下身,视线几乎与她齐平,最平淡不过的语气,可那种睥睨的眼神,无论如何也藏不住。
“甘陆!”潘明钟喝道。“有什么不好?暖暖的演技一流,我们合作必定会很愉快。”甘陆向来是我行我素的,即使潘明钟也很少能撼动他打定的主意,眼角睨向冷意,“是不是,暖暖?”
“天王好眼光,论演技,这个圈子里确实找不出比冷意还好的女演员。”vivi颇有些王婆卖瓜的味道,笑嘻嘻地夸着冷意,并是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瞥一眼气得跳脚的潘明钟。
作为天王的大荧屏处女秀,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商量好的。接下来,方才坐在一旁充当白菜的see高层们总算做出除了出气之外的第二个举动。
天王是一分一秒都宝贵至极的大忙人,卡着档期挤出那么点时间在这个小会议室里挥霍,花完了便又要出发。
“暖暖,再见。”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脸颊,冷意浑身僵硬,垂着头让人瞧不清表情。
“冷意,你和天王怎么回事?”vivi憋了一个上午,回到保姆车上就迫不及待地逼问。“旧识。”冷意靠着车座闭目养神,话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你有这么一位旧识,还能在我们公司埋汰了十年?”vivi惊呼,继而一转眼色,显得暧昧无比,“我瞧着不光是旧识,倒像是旧情人。暖暖暖暖的,我可从没听过你还有这么一个小名。”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真以为自己是百事通?不过就是个八卦王。”冷意有点恶毒地开口,“你有精力搀和八卦,倒不如想一想怎么多划点角色过来,你真打算就拿一个女主角向老板交差了?”
vivi头疼地抚额,see就是仗势欺人,还真就留了一个女主角的位置给他们,其他角色全都扣下了,美其名曰see旗下的明星实力雄厚,人气超群。
“冷意姐,你真的不考虑考虑,这几个主创班底都是不错的。”袁莱问得小心翼翼,还不忘夸一夸,试图唤起冷意的兴趣。
冷意转身抬眸,只往她瞟了一眼,袁莱立刻一凛,怏怏地放下手里那厚厚一叠的剧本。“那…冷意姐,今天的事都算是完了,我就先下班了?”说着又对那一沓剧本有点舍不得,“有几个真不错,你看看吧。”说着一溜烟钻出门去。
耳畔传来轻微的合门声。随手翻了翻梳妆台上那一摞剧本,这么多角色里,竟没有一个是好人的。
镜子里的女人朱红赤黑的眼影,浓浓的一整圈,几乎接上了眉头。粉底铺得有点厚,苍白的面色,果然,不是好人的生相。她轻笑,烈焰红唇。
走出公司天还亮堂堂的天色,到了家,已是夜色朦胧。冷意有点累,每天靠着那么点甩尾的技术摆脱一干靠跟踪吃饭的狗仔,着实有点吃力。
同天王合作的消息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况且又封锁得很牢,see那边就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捅出来,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自由和隐私大约都将和她永别,冷意光想着便有些头疼了。弄堂口被堵得死死的,黑色的车子与夜色融合,几乎瞧不清楚轮廓。
她谨慎地停在原地,唯恐是哪一位神通广大的记者在这里守株待兔。车头边上猩红的亮点一明一暗,袅袅升起的烟雾。
“杵那儿干什么?”付沂南丢了烟头。他本是想端一端架子,盼着冷意主动上前示好。左右等了好一会儿,那头的女人就跟被定住了似的,一步也不肯往前走,到底还是他先沉不住气了。
“付沂南?”冷意松了口气,“这就回来了?”她记得周泰年说是大半个月,现如今,不过是小半个月而已。
“怎么我还不能回来了?”付沂南一听这她这语调就来气,脖子一梗,“你以为我等你?我这是来瞧师父的。”冷意轻笑,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泰年确实挺想你的。”她咧了嘴,笑得不怀好意,打算绕过他的车子往里走。“有东西给你。”付沂南咬咬牙,拉住她的手腕,回身从副座上掏出一个袋子,半强迫式地塞给她。
“既然你知道我出差,势必会向我讨要礼物,不给你带点怕你打滚撒泼。”付沂南自说自话,钻进车子里,“我去看看师父。”车子扬尘而去。
冷意掏出手机,光亮的屏幕照在地上,一堆的烟头,付沂南怕是在这里站了很久。她有些迫不及待,踩着尖细的高跟鞋,一路小跑着回家。
水晶雕成蝴蝶的模样,一整串,由大到小,精致得要命。浅紫色将优雅与神秘结合得恰到好处。剔透晶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将链子勾在手腕上,那只血红的镯子尤为扎眼,原本带笑的嘴角渐渐沉下来。捏住红绳的一头,几次都抽不开,明明瞧着是个活结,却原来是个死结。
手机铃声打破一室安宁。付沂南的声音拖拖拉拉地传过来:“大小够吗?”片刻得不到她的回答,又忙补充一句,“我是觉得你最近又胖了,担心小了。”“刚刚好。”冷意试着将扣子扣上,“谢谢。”
“别上心了,便宜得紧。”那头的声音有点僵硬。“臭小子,打什么电话?!赶紧过来陪师父喝酒!”周泰年微酣的叫嚷传进来。
“师父您轻点,我的耳朵。”付沂南咝咝地倒吸着凉气。冷意抿了抿嘴角,正要挂电话,那头却突然叫道:“记得带。”她干脆利落盖了盖子,笑却爬上了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