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道痛心疾首的嘶喊,两人立即凝神听着那声音的来源处。
不过片刻,便听着有一道极快却又仓促不稳的脚步正朝着这边跑来,顾浅止听着那阵慌乱的脚步声,立即松了身旁之人的手,将身后的大氅一把扯下,朝着前方扔去。
大氅在空中划了一道圆滑的弧线后准确无误的飞至了那人的头顶处,如一张漆黑的网落至那人的头上,将那人猛地盖住。
被那大氅如此突如其来的盖住,那人不得不挣扎着将那大氅胡乱扯下,朝着一旁扔去。
却是没想到前脚刚将那麻烦的大氅扯下,后脚便重重的挨了一拳,痛苦的哀嚎一声后,顿时感觉眼冒金星,鼻子酸痛无比,一个踉跄往地上跌去。
这个空档,沈容华便瞧着有一小队的官兵正朝着这边跑来,瞧着身前揍人的顾浅止,抬步走上前将那大氅捡起,抬手拍掉上面沾染的尘土,将那大氅重新披到了她身上。
那队官兵走近,便瞧得如此一幕,领头的一人看着那劫犯被人打倒在地,立即出声对着身后人厉声命令道“来人,将此人绑起来送往衙府。”
说罢,瞧着那人鼻间流出的鲜血,不禁抬眼打量了两人一眼,看着身前那身披火红大氅的女子眼前覆着的白纱,又瞧了她身旁之人一眼,出声严厉的问道“怎的如此晚了竟还在外游荡?”
顾浅止低头不愿让他认出她,伸手扯了扯旁边的人,沈容华立即会意的对着那领队之人笑道“官爷,是这样,我家娘子今晚孕吐的厉害,方才突然道想吃碗面,这才带着她出来。”
那领队之人凌厉的瞪了他一眼,见着他一脸嬉皮笑脸,不似说谎的样子,又瞧了瞧他身旁的顾浅止,问道“方才是谁出手打的那犯人?”
沈容华立即将顾浅止往怀里揽了揽,却试着怀中之人轻捏了他一把,忍了腰间的那份痛意,赔笑道“那自然是我了,您看我家娘子这副弱不经风的样,连只鸡都杀不了啊。”
听着他的解释,领队之人本欲再问些什么,却是身后一位衣衫褴褛满面惊慌的老妇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看着那犯人已被制服,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两人,不由激动的向前走了两步,对着两人热泪盈眶的感激道“真是多谢两位出手相助,真是多谢。”
说着,不由哽咽起来。
那领队之人将从那犯人身上搜到的一兜钱财送回了那老妇人的手中,又看了两人一眼,才带着人风风火火的离去。
顾浅止从沈容华怀中出来,听着那老妇人的一阵哽咽,心下一阵同情升起,不由出声试探着问道“老人家,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那妇人听着她的问话,抬起头看着她,看着她眼前覆着的白绫,眼眶中的泪水忍不住的一滴滴落下,呜咽道“都说好人有好报,怎的这世上的好人倒都是如此惨的命运。”
顾浅止听出那老妇人话中似是在同情她,没想到她有一天也会被人同情,听着她话中的悲痛,不由上前一步,再次问道“你倒是说说发生了何事?”
老妇人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平复了好一会才哽咽说道“我家大儿子,从小便心地善良,勤快能干,怕我累着,从来不让我多干活,但你说,如此一个善良的孩子,怎的偏偏就生了场重病,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借了笔钱,方才还遇上了劫匪。”
说罢,抬眼看着两人,庆幸道“幸亏方才两位好心人出手相救,否则我那苦命的儿子更是没救了。”
听着原是此,顾浅止才明了的轻点头。
这世上从不乏命运凄苦的人,而这不公平的世道反而向来对那些命运凄惨的人更是雪上加霜。
心下对老妇人的遭遇同情不已,顾浅止转头对着身后的沈容华问道“身上可是还有银子?”
沈容华低头掏出腰间的荷包,掂量了掂量,道“还有一些。”
顾浅止听罢转头对着老妇人道“我们出门仓促,也没带多少,你且先将这些收下,替你的儿子治病吧。”
顾浅止说完,沈容华便识趣的抬步上前将手中的银子递到了老妇人的手上。
老妇人颤颤巍巍的接过银子,满面感激的抬头瞧着顾浅止,眼眶中又涌起了一阵泪水,半晌,才突然抬手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走到顾浅止的身前放到了她的手中,饱含了感激与惋惜道“姑娘,这是我特意去南山的庙中为我儿子求的平安符,姑娘虽双目失明,却如此的心地善良,想必定会跨过难关,好人一生平安的。”
觉着手中被放入一个荷包,顾浅止反手轻轻将那荷包握着,并没有拒绝那老妇人的好意,道“谢谢。”
那老妇人满眼含泪的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朝着身后离开,那佝偻的背影在黑夜中显得十分凄凉。
看着老妇人离去,沈容华才拿过她手中的荷包打量了一眼,荷包虽算不上精致,布料也是勉强算的上中等的棉麻,却承载着老妇人的一番希翼。
将那荷包重新放入她手中,他才开口道“街上天气冷得很,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顾浅止将那荷包收至腰间,点头轻应一声,便觉着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近日来好像习惯了他的牵引,也是习惯了他手心的温度。
两人慢慢走着那条原路返回的路,经过那么一折腾,路上的店铺几乎都熄灯歇了夜。
沈容华侧眼瞧了她一眼,似是看穿了她那平淡面容下郁郁寡欢忧心忡忡,斟酌片刻终是出言道“公子可是在担心明日?”
顾浅止听了他的话,未曾点头也未曾摇头,只是一言不发的朝着前方走着。
沈容华见着她那副不吭声的模样,似也是见惯了,轻笑一声接着道“我与公子相识也算是有半年之久,虽谈不上完全了解公子,但也算是摸透了七八分,我知道公子向来不曾将心中的软弱与愁绪往外说,但每次公子有事之时,便会憋着不说话。”
“今晚我会带公子出来,便也是想与你道,就算是万一看不见了又如何,这青州城依旧是有着一个威风凛凛的顾将军,云王府依旧是有着一个名不虚传的大小姐,而在我心中依旧是有着一个面冷心热善解人意的顾浅止。”
说罢,往前走的步子停了住,转身拉住她让她面对他,悉心道“你要知道,不管往后如何,总会有那么一些人视你如珍宝,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心里一刻也不止的装着你,如方明玉,如婉晴,再如我。”
说罢,抬手将她额间凌乱的发丝归置到耳后,等着她的回答。
其实,自今晚青山散人道出她可能会再也瞧不见的那刻起,她的心不知怎的突然便空了下来,心底莫名其妙不知该想些什么。
她也尝试着告诉自己,无事的,万一以后瞧不见了也是无事的,但纵使她一遍遍的在心底告诉自己,却仍然没能唤回心底的那份自信。
她怕,怕她以后再也瞧不见,怕她身边的人会因此一个个的走掉,最后只剩她一人。
但她却不想道出来,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软弱,不想将她的担忧与不安暴露在他人的眼前。
只是,她忘了,她身前的人,是与她相识了已有半年之久,一次又一次救过她的人。
只是,她忘了,他虽是个青楼戏子,却是那个总是能看透她的心又能恰到好处的将她安抚好的人。
如今听着他的那番安慰,顾浅止无言了好一会,直到感觉时间过去了好久,才听着她极其细微的轻笑一声,抬头对着沈容华道“你倒真是会安慰人。”
是啊,正如他所言,无论往后如何,该在她身旁的,还是会在她的身旁,那她还怕什么。
沈容华瞧着她终于肯对他展露笑意,不由轻笑道“能安慰的了公子,是我的荣幸。”
顾浅止反手拉住他的手,道“走吧,回去吧,这街上还挺冻人的。”
觉着手中的那只小手反握住了他,沈容华双目含情的瞧着她,应道“好。”
第二日,沈容华将屋内的门窗都关上,不让一丝过于刺眼的光透过,才转身走到床前,瞧着那坐于床边一脸云淡风轻的顾浅止。
临摘白纱前,婉晴又是不放心的问起一句“散人,她瞧不见的几率大不大?”
青山散人走至床边,摆手道“我怎么知道。”
说罢,走至顾浅止身前,问道“准备好了没有?”
顾浅止轻点头,忍住了心间的那份紧张与担忧,轻道一声“嗯。”
青山散人抬手伸至她的脑后,将那系着白纱解开,随着那白纱一圈圈的被散开,屋内的气氛也是愈发的安静。
当眸前的那道白纱彻底被摘掉之后,青山散人才道“好了试着睁眼吧。”
听罢,顾浅止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握了握,心下的紧张到达了极致,轻呼了一口气,在平复了好一会后,长睫微颤,缓缓睁眼。
双眸微张,便感觉眼前扑过一阵耀人的刺眼,不由皱眉难受的闭了闭眼。
这反应让围在她身旁的几人不由心下颤了颤,屏紧了呼吸,双眼一眨也不敢眨的瞧着她。
当她再次尝试睁开眼之时,便渐渐瞧清了眼前的本是模糊事物,看清了一脸担心她的婉晴,看清了方明玉手中的那把玉扇此时也停止了挥动,看清了依旧是美的不可方物如妖孽般的沈容。
瞧着眼前的情形,顾浅止不禁轻呼一口气。
瞧着顾浅止半晌都无何反应,沈容华终是忍不住凑上前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试探问道“公子,这是几?”
虽已努力抑制,话中那带着急迫紧张的颤音却是分毫不差的出卖了他。
顾浅止抬手将他的手打开,嘴角轻扯,极其无赖的盯着他道“数日不见,你倒是长的越发好看了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