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州城夜色将晚之时,两人一路打闹回了顾浅止所住的院子。
到了屋檐下,沈容华收了伞,准备去开门,但当他刚欲抬手开锁之时,却发现那门锁早已被人打开,正挂在门的另一侧。
眉头微皱,抬眼朝着屋里打量去,见着一抹黑色的身影正端坐在屋内的桌前,似是正品着茶。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沈容华眸下的寒光一闪而过,微微侧头瞧了一眼正站在一旁轻笑着的顾浅止,终是若无其事般的推开了门。
觉着有人推门而入,殷祁连微微侧头朝着门外看去,见得顾浅止满面笑意的走进了屋中。
见着那多日不见的人儿,殷祁连立即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从桌前起身,急急的迎了过去,却听得顾浅止对着身后轻笑斥责道“怎的开个门还如此久。”
闻言,殷祁连朝着她身后瞧去,正巧着同样是一脸笑意的沈容华跟着进了屋。
两人四目相对,屋内的气氛瞬间不如先前那般温馨活跃。
顾浅止听着他许久未回话,不禁轻笑追问道“怎么了?”
沈容华收回视线,低头瞧她,小声道“你朋友来了。”
顾浅止闻言朝着前方瞧去,她此时双眼失明,自然是瞧不见眼前之人是谁的。
方才她进屋,许是一时疏忽,也并未听见任何的声响,如今听着沈容华那般的语气,似乎不是婉晴与方明玉。
想着她似乎也没别的好友知道她此时的住所,并且那人碰巧沈容华也识得,不禁出声茫然问道“谁?”
闻言,殷祁连也不顾为何她们两人会在一处,抬步上前,抬手抚上她的手臂,道“是我,阿浅。”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顾浅止心下立即惊讶万分,随着心下一阵担忧袭上。
他怎会知道她住在这,莫不是方明玉告与他的?
先前她要方明玉替她保守秘密,就是不想让他告与殷祁连,因了先前的种种事情,她知道,只要关于她的,只要殷祁连知道,那她的姑姑也会跟着知道。
当初她便是思虑这点,放心不下她此时正怀着孕的姑姑,才想着让方明玉保密,没想到这个大嘴巴,真是守不住半点秘密。
瞧着顾浅止的那番惊讶神情,似乎没有半分惊喜他来找她的意思,殷祁连眸下的光芒暗了暗。
微微垂眸,掩了心底的那份失望,忽视了她面上的神色,抬手替她脱下外面披着的那件宽大的衣物,那是先前沈容华怕她冷,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替她披上的。
替她脱完衣物,抬眼看着她眼前覆着的白绫,心下一阵钻心的难受,一番欲言又止,终是只将手中的衣物随意扔到一旁。
沈容华见着那随意被他扔到一旁的衣物,不禁抬起眸子不乐意的瞧着他。
顾浅止站在原地收了收心绪,问道“方明玉告与你的?”
殷祁连点头,只答了一个字“嗯。”
顾浅止心中暗骂了那人一声,想起什么,转身对着沈容华道“你先出去吧,待会的晚饭晚些送来罢。”
沈容华收回打量殷祁连的眸子低头瞅了她一眼,不情愿的轻道一声“哦。”
便转身出了门,只是离去之时并未将房门带上,反倒是随意踢了一脚,将那房门踢的更开了些。
殷祁连瞧着那似乎对着他有敌意的人物,眸中的神色也是深不可见。
听着沈容华离去弄出的声响,顾浅止心下也是明白几分,转身不欲理会,对着殷祁连道“他与你如何道的?”
瞧着她摸索着朝前方走去,殷祁连立即出手扶住她,将她带到桌前,边淡淡道“他只是简单的与我道了两句,并无多说。”
顾浅止被他扶着坐下,问道“简单的道了两句是道了什么?”
她必须弄清楚方明玉那小子到底与他道了多少,她姑姑又得知了多少。
殷祁连见着她那番质问的神色,似乎不愿他得知此事,扶着她的手松开,语气微沉的反问道“阿浅莫不是不想让我得知此事?”
顾浅止听着他竟会如此想,立即反驳道“也不是,我不想让过多的人得知这件事。”
听着她这般解释,殷祁连心下莫名升起了几丝怒火,语气也不如先前那般淡然,对着她质问道“过多的人?那为何此时连那沈容都能得知,甚至还能与你一同出门,我反倒是你要保守秘密的那个人?从何时起在你心中我竟连他都比不过了。”
听着他提起沈容,顾浅止不想让他误会,立即解释道“他不一样,当时碰巧救下我的是他,自然此事他是知道的。”
听着她竟然为他辩解,殷祁连心下更是生气,微怒了几分道“那又为何不告诉我,难道如今我在你心中竟连朋友都算不上了吗?”
他竟没发觉,他此时是嫉妒沈容的。
听着他的语气不如先前那般温和,顾浅止想他怕是误会她的意思了,立即摇头解释道“自然不是,只是我怕,我怕你会将此事告与我姑姑,她身子向来弱,经不起惊吓,我怕你告与她,对她的身子不好。”
她姑姑怀孕之事,宫中只有几人知道,应该也还未告与他,她也只能随便扯个理由。
片刻又解释道“你与我自小玩到大,我心中必定是拿你当朋友的,并不是故意不告与你的,你可千万别误会。”
“再者道,你怎会如此理解,我并没有说如此的话,平白无故冤枉人可不是个好事。”
一阵埋藏于心的抱怨与不甘得以发泄出,殷祁连不禁后悔几分,他不该对她如此凶的,尽管是方才瞧见她对沈容笑的开心,他也不该对她如此的,不禁带有几分歉意的道“方才是我错了,不该这样与你说话的。”
抬眼看着她,瞧着她那双失明的眸子,担心道“倒是你,我听阿玉道,你身上的伤可是重的很,还有这眼…”
这眼,也不知伤的是何程度,她似乎谁都不愿说。
不过,自小她不就是如此吗。
听着他担心她的伤势,顾浅止摆手让他放心“你别听他瞎说了,我身上的伤轻的很,再说这眼,过两天就会有人来医治了,不用担心。”
殷祁连点头道“我没有告与你姑姑,我知道此事你定也是不愿告与她的,只是你不知道,当我从阿玉那得知你竟然被人截杀掉落山崖之时是多担心,甚至立即想从宫中过来寻你。”
听着他果然不知她姑姑怀孕之事,顾浅止庆幸方才她没与他道出,轻松解释道“方明玉那小子就爱故弄玄虚,你看看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吗,这眼过两天也会好,真的不用担心。”
殷祁连明了她向来如此,也不再多问,只是伸手握上了她的手,认真道“阿浅,下次有事一定要告与我,千万不要瞒着我了,好吗?”
他不想再成为最后一个知道她事情的人,如今他要与她道明白。
觉着那覆在她手上的热度,顾浅止并没有拒绝,怕如今她再拒绝,他又会误会,只是轻点头道“嗯。”
看着顾浅止没有拒绝他握她的手,殷祁连开心一笑,万分庆幸道“这次真的是有惊无险,幸亏你无事,幸亏。”
顾浅止听着他的轻笑,收回手,道“行了,别谈这件事了,倒是最近我姑姑如何了,可是有想我?”
殷祁连摇头道“不知为何,你姑姑近日来鲜少出门,我很少能瞧见她,但能肯定,她是想你的。”
顾浅止点头,笑道“等过两日我眼睛好了,便回去看她。”
瞧着她开心,他心底也开心的很,片刻,想起一件事,斟酌片刻,终是问道“倒是你,怎的与那沈容走的如此近?”
闻言,顾浅止微怔,这个问题,好似前些日子婉晴也曾问过她,当时她是如何与她解释的她早已记不清,如今又被他问起,心下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脑中飞速的转了片刻,扯了个理由道“你也知道,在这花未央除了婉晴,我认识的便也只有他了,婉晴忙得很,怎能一刻也不离的陪着我,自然也是要与他说说话了。”
听着她与沈容并无事,殷祁连才放心,轻笑道“那我若没事,便过来与你说说话。”
觉着他如此轻易的便信了她,不禁轻呼一口气,急忙笑道“自然是再好不过。”
两人无言半晌,殷祁连突然记起一事,道“对,我听说是东厂的人发现你的。”
顾浅止记起那日的巧合,记起那日她曾与林清然谈了一路,点头道“嗯,只是正巧碰到罢了。”
随着,又不确定般的道“不过,似乎东厂的人,也不像外界道的那般可怕。”
殷祁连想着,可能是她被东厂的人救下,心中存了几分感激,随着她的意说道“东厂的人向来心思缜密,行事狠厉,这一任的督主也是比前几任的督主更心思深沉,运筹帷幄。”
“如若道东厂不好,但它的确是帮皇上整顿了吏治,稳了朝纲,但如若要道东厂好,它又残害了许多的无辜百姓。”
“是以对于东厂,我们只能就事论事,至于他们那群人,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
听着他说的这些,顾浅止只是轻点头,她也并不想与东厂扯上过多的联系,毕竟她向来是个不愿惹麻烦的人。
那日之事纯属凑巧罢了,但她始终是牵林清然一个人情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雨渐渐停住,夜色已笼罩了院子,殷祁连起身与她道别。
顾浅止将他送至门口,刚欲道句离别,却觉着被人反过身一把抱住,耳边轻轻传来一句“阿浅,生辰快乐。”
向来明了自小到大,他是她那些朋友中对她最上心的一个,也是最放心不下她的那个。
如今听着那句温柔的话,想着他今日竟是不忘她的生日特意赶过来看她,顾浅止向来淡然的心涌上一股酸涩,欲推开他的手轻轻将他反抱住,忍住了心间的那份感动与哽咽,轻声道“谢谢。”
直到送走了殷祁连,顾浅止才轻轻关上房门回了屋。
直到看见殷祁连走远,沈容华才从屋顶跳至地面,衣诀飞舞,落地无声。
微抬眸子瞧了一眼那已紧闭上的房门,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这一次,他不会放下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