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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先生×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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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它体格娇小,趁车队在驿站停靠时钻进了运送的粮草,牛车往京城的路上都走得很平稳,它躲在暖烘烘的粮草里睡得也很安稳,结果就错过了从牛车里出来的最好时机,被人糊里糊涂地送进了宰相家里。

车队到黎府时明晃晃的太阳还悬在半空,但它醒来找机会爬出粮草已经临近黄昏,家丁们大多在休息吃饭,一时间就没发现府里多了一只窜来窜去的白狐狸。在府里窜了半个时辰,白狐狸忽然发觉自己并不知道这府宅的出门在哪个方位,这挂在书房的字匾它已经看了三遍,走的明明是相反方向,它却一直在这原地打转。

要不是活了几百年明明白白地知道一般常人没法像它一样下妖术,它铁定要以为这宅子里有什么阵法将它困在这里。

它舔了舔肉爪,想着留在这里等人过来,再耍些小把戏骗得出宅子的方法。

正想着,它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多久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便一面摇头一面叹气地快步走了进来,正好就挑了离它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跟在男子身后进来的还有一个秀气白净的孩子,孩子年纪不过十岁,也学着大人模样脸上满是严肃认真,进屋后没入座,就声音清脆地问男子:“爹,皇上还是不听您的劝谏吗?”

“这……唉。”男子抚了抚长须,又摇了摇头,“皇上他是想听,也听不了。皇后的子嗣就算愚笨了些,好歹也是生性善良,即使以后做不成大事,身边有贤臣辅佐,也能成为一代明君……可皇上偏要不按常法立贵姬的孩子做太子,那孩子倒是聪明,小小年纪就城府极深,皇位要是真让这种心性不正的人坐了去,那国家,唉,这可有什么法子好想?”

“爹,”孩子躬身拱手,“能坐上皇位绝不是因为皇帝有多宠爱贵姬,定是贵姬身后有人相助。心性不好,可治国有方,对百姓无害,对国家有益,那他做不做皇帝,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子眼神暗下,道:“若真是这点小事,爹又何苦去出头反对太子。现在朝廷只有少数是□□,现在要是不换,以后怕是想换都……你自小聪慧,爹对官场看的未必有你透彻,可这次不同,那贵姬是外族人,要是让这外族人的孩子登了帝位,不仅会让王姓更改,整个朝廷都会因此陷入内乱。那时候坐收渔利的,就是这些年在养精蓄锐的外族。”

孩子眨了眨眼睛,这才露出些这个年龄该有的迷茫和不解,许久后才轻声对男子道:“爹,您已经做了您能做的最大努力,阿安觉得您已经很厉害了。娘让阿安劝爹不要再去争换太子之事,还说要是事情真收拾不了,您向皇上乞骸骨去江南经商,趁早离开这趟浑水。”

白狐狸听得晕晕沉沉,再睁开眼睛时屋里就剩那孩子还怔怔地仰头看着墙上的字匾。

它累了一天,躲在木架下伸懒腰时不小心嗷了一声,本来在专注看字的孩子也吓的往后一跳,半晌后才壮着胆子弯腰瞧见缩成一团在木架下装死的白狐狸。

孩子睁着大眼睛看了会,就伸手把乖乖垂着耳朵的白狐狸抱在了怀里,见它没有反抗,就又轻轻地帮它顺了顺在粮草里弄乱的白毛。一般来说有点能力的妖都不会轻易让人随意摆布,可它修炼到现在接触人和同类的机会少之又少,以至于被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能做出的反应就是收住所有敌意,摆出自己没有杀伤力人畜无害的模样。

“是哪来的狐狸呀?”孩子摸了摸狐狸收回利爪的小肉掌,眼睛亮亮的,“长这么好看,是不是要送给娘做狐裘?”

白狐狸心肝一颤,慌忙伸舌头舔了舔孩子抱着它的手,如绿玛瑙一般的眼睛漂亮到是个人都会心生喜爱之情。

“娘怕活狐狸,我养不了你……”话是这么说,孩子眼里也满是不舍,还是想把狐狸偷偷藏在自己房里,“娘说狐狸是用来做软裘的,我又叫黎安,你要是没有名字,叫黎衣怎么样?黎衣多好听啊。”

其实狐狸也没听懂抱着它的人在说什么,它只知道它没名没姓活了几百年,突然就被人取了个名字,它心里有些麻酥酥的,可又说不了话,只好对着孩子又嗷了一声。它想它隔天就离开,但有机会就可以幻成人形回来看看这个孩子。

黎衣,黎衣。

确实是很好听呀。

————————————————————

妖可以入被下妖术之人的梦境。

少年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地上,后背的布料全被冷汗浸湿,他脸色苍白,本该是动人的半点朱唇也早无半点血色。不远处抱着长-剑入眠的黑衣男人也是眉头紧皱,额上蒙着一层薄汗,也是和少年一般被噩梦缠身的痛苦模样。

天还未亮,躺在角落的长岁睡得很死,根本没注意到房中其他两人的不太对劲的神情。

季文渊在梦境中看见什么,黎衣就在梦境中看见什么。

黎衣跟着季文渊跨过一路的尸体,他顺着长廊一点一点地往里走,熟悉的感觉也随着愈来愈浓。他心中忽的又升起不安的感觉,想强迫自己退出去,又被某种好奇和冲动驱赶着继续前行。

季文渊只顾着往前走,对周遭的情况都直接忽视不管,跟在后面的黎衣却是忧心忡忡地一扇一扇门地开过去,恍惚间原本就在前面的季文渊就失去了踪影。

直到开到长廊最后一扇门,黎衣才木然地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被人拆下来扔在地上的字匾。房里没人,不知是谁的血涂在落款处,隐没了写字人的姓名。他浑身颤抖,记忆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好像是欣喜的事,又像是悲伤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不该记起,也不该再看下去。

字匾上是狂草书写的四个大字。

[岂曰无衣]

他捂着脸痛苦地蹲下身,耳畔孩子的哭声清晰地响起。

这不是季文渊的恐惧之物,是他的。

在这里看到的所有,都不是凭空捏造的幻境,而是他的,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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