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惨白的墙面，惨白的灯光，惨白的窗帘也紧闭着，被阳光映着沁出一点点暖色。
脸色惨白的沉俊昊坐在病床上，撑着让自己的神态看起来更轻蔑一些，想要在气势上压制坐在床边座椅上的年轻人。
“我当然会知道了，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秘密。”
类似于听到了小孩子的天真话而发笑那样，姜禹廷解开风衣扣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靠着椅背，笑着和沉俊昊对视，目光不移动半分。
这是他复仇成功前的最后一步了，撑了这些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我不喜欢猜谜语，姜部长如果没什么事情，就请离开吧。”
沉俊昊闭上眼睛，向后靠在枕头上，向身边的保镖挥了挥手，示意送客。
赶在保镖的手进入姜禹廷身边的安全范围前，一直跟着姜禹廷身后安安静静的斋藤宗治伸手拦住了。
沉俊昊的保镖换上凶狠的眼神瞪着斋藤宗治，另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西装里，那里有他的武器。
沉俊昊差点出事时，在场所有保镖都见识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国人是如何强悍，救下了沉俊昊。
他自问一对一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斋藤宗治迎着保镖的目光，无所谓地撇撇嘴，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我可以离开，但你还会要找我的，因为你终究要为你的两个儿子考虑，虽然你注定要为自己过去的行为付出代价，但你的两个儿子还有机会可以正常生活下去，我可以为你办到这一点。”
姜禹廷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沉俊昊，还在上面轻轻点了点。
“艾因·劳伦斯？一个外国人在这里会有这样的能量？说吧，你想从我手上得到什么？”
暗暗平复呼吸，沉俊昊把照片反扣着放在一旁，挥手屏退了自己的保镖，让他出去在门外等着。
那张照片里是正在接受官方调查的自己的两个儿子。
能够拍下这样的照片，不只是普通的“有能量”就可以办到的。
“艾因·劳伦斯只是一个名字，你可以叫我姜禹廷，也可以叫我南正勋。”
姜禹廷也挥手屏退了斋藤宗治，取下眼镜，握在手心里。
指尖微微抵着镜架的关节，那里有一个不贴近细看就察觉不到的“黑点”。
平常走在路上，脚下的地面却突然少了一块，自己从这个缺口掉了下去，下面是看不到底的、黑漆漆的一片。被这样骤起的感觉所刺激到的沉俊昊双手筋骨暴起，抬头盯着面前这个自称是南正勋的人，似乎是想盯出一个窟窿那样。
那个叫作南正勋的人五年前就已经变成了一座墓。
“五年前，沉尚中可以那样对我，五年后的现在，他自然也可以那样对你，如果不是我提前安排了人跟着你，你现在恐怕已经去见你的亲弟弟去了。”
顺着姜禹廷的手指，沉俊昊看向门口。
紧闭的房门外，站着他的保镖，以及之前那个救下自己的外国人。
“宗治，怎么样？”
身后跟着柳赫，林允儿老远就看到了走廊另一端的斋藤宗治。
“在里面，正在谈。”
呲牙瞪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的保镖，斋藤宗治让开了路。
姜禹廷之前就吩咐过，这个女人要来。
“部长说您到了的话，就请您进去。”
柳赫伸手按住想要挡住门的保镖，另一手拧动了门把。
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保镖，但是作为H.S.C的K系列负责人，所有人都认识他。
走进病房，看到正在对峙的两个人，之前还没有细想的林允儿当即就明白了为什么一直都不想让她搅合进来的姜禹廷，这一次反倒主动让她参与到过程里。
“正勋，我那边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走到座椅旁，林允儿边走边说，最后把手搭在了姜禹廷的肩膀上。
哪怕这一句话说得没头没脑。
“你，真的是他？”
看到姜禹廷动作自然地握住林允儿的手，林允儿也顺着就回握了，沉俊昊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反倒沉了下来。
随着童孔微扩，他的眉毛被带动着微微扬起一点，眸子里先是掩不住的一丝惊讶，然后渐渐散开，像是被时光的尘土所掩盖那样，把情绪遮住了，只剩下了一片荒凉。
林允儿是谁，沉俊昊很清楚。
这些年曙光社和曙光社那些人是什么情况，沉俊昊也同样清楚。
能让林允儿现在这样的，大概就只有南正勋了。
他想不到还能有谁，可以让这个等了五年的女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接受一个新的开始。
他亲眼见过这个感性的女人为了“南正勋”的名字在集团的一些活动里被刺激得做过哪些事，虽然近两年渐渐有了社长的样子，但前不久还因为“南正勋”和他儿子起了争执，不像是彻底变了。
所以，只能是南正勋。
五年前的那场事故，最后只捞上来了一辆报废的车，那两个人谁都没有找到，不是吗？
“门外还站着柳赫，我可以让他也进来。”
姜禹廷抬手，向门外招了一下。
“不必了，不必了……”
感觉心里有根弦弹了一下，突然就崩开了，沉俊昊绷紧的肩膀线条慢慢松弛，后背陷进了绵软的枕头里。
是了，刚才就看到柳赫在门口。
现在，除了沉哲仁和那个已经变成傻子的沉恩勉，也只有“南正勋”这个名字可以让柳赫这个沉胜元的铁杆亲信低头听命了。
“沉俊昊，明天在接受调查的时候，说真话吧，把你知道的那些和沉尚中有关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会保护你的两个儿子，你的生活已经就此结束了，而他们还很年轻。”
起身离开座椅，被林允儿挽着臂弯，姜禹廷就要走出这间病房。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侧头盯着姜禹廷的背影，沉俊昊坐在病床上，驼着背，双手搭在腿上，轻轻捏着被子。
“五年前，你是临时被沉尚中裹挟了的帮凶，也是我父亲的哥哥，让你以后一辈子都住在那扇铁门里，已经可以告慰我的父亲了，我要对付的只是沉尚中，你这个五年前就不动脑子，去盲从沉尚中的人，还不配让我隐忍了五年。”
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张老照片扔在病床上，姜禹廷带着林允儿，转身走开了。
那张照片太旧了，旧得边缘已经泛黄，不够齐整。
照片上，是沉尚中、沉俊昊和沉胜元并排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三个小孩子一人拿着一只甜筒，笑得比旁边任何一个人都开心。
“忘了告诉你，爷爷已经决定把集团交给我了，如果我想让沉承豪他们继续在集团任职，应该没什么困难的。”
站在门口，在沉俊昊看得到的角度里，姜禹廷看着沉俊昊，拍了拍柳赫的肩膀。
然后，他带着林允儿，真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