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状况有多久了?”
轻轻叹了口气,把手上的文件夹交给身边的人,南正勋再次把视线投向病房里那个熟睡的病人,心下一坠,觉得沉重了许多。
“好几年了,最近变得特别严重。”
看了一眼身边这个经常在电视里和许多广告上出现的人,李尚中扶了扶眼镜,稍感疑惑地抿了一下嘴唇。
作为SUNH医院基金会的普通职员,李尚中在过去的五年里办理了不少业务,接待过形形色色的人来资助和投资。
像南正勋这样都已经来了医院,看见了病人和家属,却始终不愿露面的人倒是算少数。
“那就按照咱们刚才说的,我资助这个人的医疗,用最好的方案,最好的药物,再给她换一间最好的病房。”
收回目光,南正勋转身走开,步伐看着就很沉重。
“我和您去办手续。”
刚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俞佑熙,抬手拦住了准备跟上南正勋的李尚中。
这里是她带南正勋来的,也是沈恩勉的意思。
躺在病房里的那位老人,曾经是那座疗养院里的员工,尽心尽力地照顾过姜胜熙。
也应该能知道一点当年的那件事。
沈恩勉在一周以前找到了这个人,专门留给了南正勋来看望。
可怜的是,这位老人现在已经病得很重了。
坐在基金会为资助者准备的茶水间里,南正勋捏着手机,发呆地看着桌面上的咖啡。
这是一位在首尔出生的老人,二十四年前突然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釜山生活,如果不是因为病重,被子女带来看病,她也未必会回到自己的故乡。
应该是被某些人赶出去了吧?
没由来的,南正勋突然想试一试抽烟。
他没有抽过烟,只是被林允儿误会过。
到现在为止,他的口袋里还时常装着林允儿给他的那个定制打火机。
成为恋人以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林允儿是不想刻意戳别人的难处,反正也没见南正勋有什么抽烟的行为。
南正勋觉得那是一个以后回想起来会感到有意思的、美丽的误会,所以后来也没有再解释过。
靠在座椅上,南正勋从口袋里拿出那只打火机,大拇指划过,亮起了火苗。
以前他觉得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情节已经很离谱了,感觉编剧在把观众们当成傻子。
可是现在,他确信编剧们并没有用那种想法对待观众。
现实,只会更离谱。
不过仔细想一想倒也“正确”。
如果可以用蛮力解决,又有几个人愿意大费周章地动脑子呢?
“正勋先生,想抽烟吗?”
休息室的门打开,俞佑熙拿着办好的手续回到了南正勋身边。
“你有烟?”
不觉得俞佑熙会有烟,南正勋随口一说。
“没有,但是我可以给你去买。”
没有其他人,也不是正在办事情,俞佑熙卸下了平时的小心谨慎,把“您”又说成了“你”。
“你不讨厌烟味?”
完全不介意俞佑熙此刻的“放松”,倒不如说南正勋更希望身边的人能不要那么有距离感。
“讨厌,但我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女朋友,我没有立场不让你抽烟。”
视线在南正勋手上的打火机停留了片刻,俞佑熙拿出钱包在手上挥了挥,只等南正勋点头,她就去商店。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也不会。”
合上打火机,南正勋把这个小家伙收回到口袋里,没有注意到俞佑熙眼神里微妙的变化。
“沈恩勉还让你给我带什么话了吗?”
起身抻了抻衣领,南正勋打算离开这里。
裴孝珍曾经在这里住院,现在照顾过姜胜熙的人也在这里医疗,这很难让他心情好起来。
“部长只是把这个人的事情留给你,并没有说什么。”
——正勋看到这个人以后,自己会想明白的,在铉空家族里到底是作为姜泰亨,还是作为南正勋?我能理解他下定决心不容易,但是时间不会等人。
想到沈恩勉之前说过的,俞佑熙选择“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这句话本来也就不是说给南正勋听的。
“走吧。”
没有继续交谈这个话题,南正勋直接收住了话尾。
或许之前还有过幻想,可以让“姜泰亨”的痕迹不要那么重。
但是现在,亲眼看到了那个老人以后,他愈发觉得自己有责任尽快找到当初的真相。
小时候希望和母亲能够生活得越来越好;
可是后来,前一个希望破灭了,他就改成希望自己一个人能咬牙活下去,千万要撑住;
年少的时候希望能被公司看重,得到出道的机会;
可是后来,前一个希望又破灭了,他就改成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新的方向去生活;
长大了以后希望作为家庭的一员,好好努力工作,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可是后来,前一个希望再次破灭,他只能陷入到了仿佛没有尽头的打工里,只为了让家庭活下去;
成为艺人以后希望被导演赏识,自己拼命努力,做一个好演员;
可是现在,前一个希望似乎将要再次破灭。
想要得到真相,就得成为那个世界里的人。
“郑秀容说得可真对啊……”
走进地下停车场,俞佑熙听到了南正勋的自言自语。
“正勋先生信任郑小姐?”
回身看了一眼,俞佑熙挑了一下眉毛。
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自己和南正勋,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谈不上信任,但是她现在没有害我的必要。”
对于南正勋来说,就连对俞佑熙都不是很信任,更何况是韩沃集团的郑秀容。
外人,朋友,咱们。
这三个词,是南正勋内心对身边的划分。
现在的俞佑熙和郑秀容,虽然不是“外人”,但还算不上是“朋友”。
“想去哪里?送您回家吗?”
收回看向身后的目光,跟上南正勋的脚步,俞佑熙拿着挂有车钥匙的钥匙链转了转。
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里格外明显。
距离两个人很远的地方,一辆轿车的车身后面,一个单反镜头伸了出来。
仿佛是一只眼睛,眨了眨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