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不太起眼的虫子爬过路边的草丛,竖着的触角左右摇摆,似乎在确定着什么,而后认准了方向继续爬下去,最后停了下来,不远处是迈着双腿不快不慢地走路的蓝宝。
这段日子,有蓝宝的地方一定会有从戎,从戎就跟被他收养的小狗一样,几乎是寸步不离,多吉不知道去哪里了,这家伙总是精力过剩,四处奔跑。
罗浮蔫蔫地趴在蓝宝肩上,歪着脑袋,昨日他让从戎一顿折腾,精神有些倦怠,跟蓝宝告状,蓝宝说:“那肯定是你说了什么欠收拾的话,从戎不会有事没事就找你麻烦,还是老实点吧。”
罗浮泪奔,怎么蓝宝说话跟鎏金一模一样!他似乎忘记了,他一直喊蓝宝为鎏金,现在才开始正视现实:蓝宝不等同于鎏金,所以才开始比较。
蓝宝往西北走了三天,那只虫子就跟了三天,只是因为太不起眼,没有引起注意。
三天内蓝宝陆续遇到几拨人,人数多少不一,有独行的,也有三五人结伴,说话口音五湖四海都有,罗浮提前告知了蓝宝,蓝宝一般会选择避开,有时候也会跟他们擦身而过,极少交谈,也有人看见他的时候主动提前避开,看来末世中人的警惕性比和平时代要高许多。
他们走的路多是乡间小路,有时候连路都没有,蓝宝曾想开车直接去西北,但路况不太好,想着到比较平坦开阔的地形再把赵诺成的牧马人拿出来,开车总比走路要快许多的。
春雨绵绵,细密的雨丝从云层垂下,空气清新湿润,蓝宝按按脑门,觉得有些鼻塞声重,他穿了件绿色雨披,雨披上早已经湿漉漉的,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走着,登山靴底早已经糊了一层烂泥,越来越沉重。
就跟他的心情一样。离赵诺成越远,心情就越是沉重,好几次,他几乎想转身回去,最后都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嘴唇都差点被咬破。
亲情和爱情,两难的抉择。但他最终选择了亲情,他要亲眼看到家人才能安下心跟随赵诺成。只是,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对赵诺成说他会回来,赵诺成也没有要求他留下。
心里有些难受,干脆坐下来,花岗岩石头湿了,他也顾不上,把脸缩进雨披中,仿佛那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将自己藏起来。
他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样,未来遥远而看不清前路,他有自己的家人,赵诺成也有他需要维护的人,他这一走,可能以后再看不见赵诺成了,蓝宝心里突然冒起这个念头,细微的疼痛从心脏那个地方开始蔓延,不可抑止。
不管是什么理由,什么借口,他的行为已经类似于抛弃。赵诺成眼里的失望之色蓝宝并没有错过,但是赵诺成没有指责。正因为如此,蓝宝心里的愧疚感才更深。
他还是很喜欢和赵诺成在一起的,同居的那段时间有时候虽然显得有些霸道,但还算尊重他的,也没有触及他的底线,在□□上,蓝宝只有赵诺成一人,无法比较,但赵诺成的表现令人很满意……他贪恋那种被填满被人护着的感觉,令人无法自拔。
过年过节的时候赵诺成回家,蓝宝一人住在那个大房子里,有时候也会觉得寂寞,一边想着赵诺成在做什么,思念如水般蔓延,只要听到一点声响都会以为是赵诺成回来了——实际上不可能,赵诺成逢年过节一定会回本家,从来不半途离席。
病毒爆发后,他只想着如何和家人安全活下去,对于赵诺成,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只是暗暗期望赵诺成他也能安全活着,当赵诺成南下,奇迹般出现在面前,他有些晕乎乎了。
那种被人重视着的感觉很好。
他欠赵诺成的,赵诺成护着他们一家,有什么事都站在最前面,已经不是恩情两个字就能概括的,他不但没有回报,反而一次次地给赵诺成带去伤害,他的行为已经称得上伤害了。
听到赵诺成失忆,期间曾跟女人有暧昧,觉得难过的同时又有些释然,似乎这样的赵诺成能够减少一些他心里的罪恶感。
雨依然下着,似乎没有尽头。
从戎一直站在他身边,蓝宝抬起头,注视着他,良久,语音疲惫地说:“看这天一时晴不了,要不我送你回幻境吧,没必要跟着我淋雨。”
“我不怕。”
虽然真正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蓝宝算是看清从戎说一不二的性格,臭屁着呢,闻言也只是有些无奈,从戎话极少,对于自己的过去也是糊涂得很,看样子他似乎无所谓,能想起来也罢,一辈子想不起来也罢,他都安之若素。
蓝宝喃喃着说:“到基地你就留在那里吧,基地内肯定比别的地方安全,还有许多人,会很热闹的。”
他喜欢热闹,即使只是独自一人,置身热闹的人群和气氛中,至少不会觉得太孤单。
特别的性向让他不敢交朋友,对热情的女人总是很害怕,曾经跟他告白的女人都让他拒绝了,理由是还没有谈女朋友的心思,他不想耽误她们。
有些女人耐心很好,只是也经不住两次三次的明示暗示,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蓝宝,比他优秀的男人多的是,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于是一个个转身走了,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蓝宝大学毕业的时候,第一个跟他告白的女生已经奉子结婚了,还给他发了喜帖,只是蓝宝没有去,他跟她的关系薄得很,虽然是同一个县城的。
从戎略略低头,眼睛里有抹不易擦觉的忧伤。
土褐色的虫子依然不即不离地在他们附近乱爬,蓝宝的视线偶尔扫到,只认为是当地特有的小昆虫,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可能遇到的危险上,丧尸排在首位,人类是第二位,变异动物排第三,它们除非是饿极了,否则是不会对人类下手的,基本保持着变异前的习性。
曾有同学在他的毕业留言薄上说:“蓝宝,你是个冷血而无情的人,祝你一辈子找不到老婆,孤独终老。”
那是个怨念最深的女生对他最恶毒的咀咒。
蓝宝站起来的时候眼圈有些发红,向着西北方向走去。
雨势渐小,如牛毛飘落,蓝宝将雨披脱下,头发上片刻就落了一层雨雾,半透明的白,睫毛上也挂了细密的水珠,远处雾蒙蒙的,视线受阻。
罗浮最讨厌下雨,早就要求躲幻境里去了,多吉从一个山丘后出现,四肢上都是泥巴,它跑到蓝宝跟前摇摇尾巴,紧接着抖了几下.身子,水珠四处飞洒,蓝宝半干的衣服顿时湿透。
多吉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事,低声呜咽着凑近蓝宝,他哭笑不得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拍拍多吉的脑袋。体型大如多吉,做起撒娇的动作来宓每梢浴
多吉这一闹,倒把他心里的烦闷心情冲散不少,叹了一口气,继续前行。
荒芜人烟的旷野,走半天也见不到人影,野地里总会突兀出现裸.露在地面上的森森白骨,零散的丧尸也见到不少,白景山说“虽然你也有两下子,但在我手里,你讨不了好的”,那话深深地刺激了蓝宝,数量在一百个以下的丧尸他不准从戎动手,他要变强。
熟悉的声音隐隐传来。
蓝宝扫视四周,跑到一株大树旁,抱着树干噌噌几下爬到最矮的一枝树杈上,他现今的臂力比以前强了很多,两手抓着头上横伸的树枝手肘一屈伸,翻身上去,他最终选择了一条三叉的粗大树枝,背靠着树干,坐稳,双手稳稳举起□□,瞄准。
视线不太好,他抽出砍刀劈去一些枝叶,视野骤然开阔起来。他目前所处位置在一个小山坳中,左手500米处是一条河,连着两天下雨的缘故,河水涨了不少,偶尔可以看到泡得面目全非全身肿胀的残缺尸体在浑黄的河水中载沉载浮。
仿若地狱深处传出的哀嚎声越来越近,蓝宝开始检查□□,箭支,自制的箭筒内都是罗浮帮忙制作的铁箭,分量沉重,箭尖开有血槽,带细小的倒钩,威力也比竹箭木箭强许多,蓝宝觉得血槽对丧尸并没有什么用,但罗浮始终认为蓝宝的敌人除了丧尸,肯定还有人类,“人性贪婪凶残,蓝宝,你要认清这一点,有备无患。”这是罗浮的原话,说这话时罗浮背着手,腆着小肚子,可爱到不得了,说出的话却是严肃无比,太大的反差让蓝宝愣了好一会,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和平时代开发的梯田已经荒芜,野草疯长,野花开得尤其娇艳,漫山遍野怒放的杜鹃,花繁叶茂迤逦多姿,世外桃源一般。
百米远处的树丛枝叶忽然急速晃动,随着哗啦声响,一个接一个浑身恶臭腐烂的丧尸冲出花海,往蓝宝所在之处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