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地内稍有些本事和地位的人都是住在防空洞内,防空洞在山的另一面还有出口,这是他们刚到基地时赵诺成跟那军人交谈时得到的信息。
十点半,赵诺成依然还没回来,蓝宝莫名的觉得不安,却说不出为什么。他习惯了赵诺成的陪伴,这段日子他们虽然很少单独相处的机会,但知道那个人在,心里便安定踏实。
蓝宝没谈过恋爱,和赵诺成的关系也不是以恋爱开始,他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
同龄人情窦初开的时候,他专注学习,同龄人热衷于谈论女人交女朋友的时候,他依然埋头学习。他从来没有那个念头,对周围的人的话题也不感兴趣。
很小他就知道搞基这个词,桐城近g市,g市很开放,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富起来的城市,那里人们的思想也跟着开放,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很快,随着桐城到g市打工上班的人多了起来,那些人也将g市的许多观念带回桐城,不过跟太阳月亮这些词一样,搞基只是一个词语,男人间可以经常拿来开玩笑,但没有人当真。
城里也有两个男人在一起的,只是都不长久,似乎也没人认为两个男人能够一辈子在一起,迟早要各自结婚生子的,那是自古延续下来的习惯,世俗的眼光,社会道德,为人子的责任……能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大多是偷偷摸摸的,见不得光的。如履薄冰的关系让许多男人都不敢投入,多抱着玩玩的态度,也有一辈子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如果不是那次醉酒,蓝宝很可能就单身过一辈子,依他的性子,并不是玩笑话。大哥是普通人,结婚生子是必然的,爸妈也不是脑子古板非得抱孙子的人,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人来世上一遭,活得高兴就好,踏实过日子,不害人,不做违法犯纪的事,怎么折腾都行。
和赵诺成在一起之后,蓝宝曾想如果被爸妈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会不会伤心失望。他不敢拿家人的幸福做赌注,他也不觉得非得找一个男人跟自己共度日子,他发现自己和赵诺成相处的方式越来越奇怪,让他有种深陷泥潭的错觉,看见赵诺成与女人还有他们的孩子只是一个契机,让他为离开赵诺成找到说服自己的借口。
如果赵诺成稍微迟钝点,他们就见不到对方了。
蓝宝是和赵诺成一个房间的,连空气里都是赵诺成的味道,他扯过赵诺成留在房内的外套,把身子蜷起来,连身子带脸全埋在里面。赵诺成到底干什么去了?周围一片寂静,黑漆漆的,实在太冷了。
赵诺成一直没回来。蓝宝迷糊着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阵极低的压抑着的呻.吟惊醒,细听却是从左边的房间传来的,那是燕柳蓝和安的房间,蓝宝虽然没谈过恋爱却也不纯洁了,以为是燕柳蓝和安在爱爱呢,当下尴尬了,要把耳朵捂着,却听见蓝和安和燕柳在说话,也是很轻,有些慌乱:“怎么回事?烫得很,是发烧了?给你拿点药吃。”
“药是乱吃的吗!我没觉得难受……”燕柳话音未落,蓝和安一声痛苦的闷哼,燕柳有些惊慌失措,“你离我远点!”
蓝宝觉得不对劲,飞快出了房门,连鞋也顾不上穿,隔壁的门被拉开,蓝和安身上已然着火,一出房门在地上连滚几滚,他身上还穿着冬衣,那火很顽强,即使如此依然有点点火焰,皮革燃烧的焦糊味和黑烟在厅中弥漫开来,蓝宝手一扬,水兜头冲蓝和安浇去,火终被扑灭。
蓝和安非常狼狈,却连儿子的惊慌追问也顾不上回答,站在房门往里探身:“阿柳,阿柳!”
房内一片光明,介于红色到黄色之间的火光透出来,燕柳的声音比刚才要镇定许多:“我没事。你呢?”
“没事,宝宝起来了。”
燕柳:“知道了,你别让他进来——衣服,房内的东西都烧没了。”
不断有浓烟从房内冒出来,空气混浊,蓝宝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捂住鼻子,蓝峰栗听到声响也起来了,厅内地上湿漉漉的,满屋子都是烟,整个火灾现场。
蓝和安见蓝峰栗立在门口探头探脑,一脸担忧,便说:“你们妈妈身上突然冒火,不过她没事,只烧了些东西。”
蓝暖阳突然从睡梦中醒来,呜哇呜哇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蓝和安轰蓝峰栗进去:“赶紧哄去,万一惊动了别人,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蓝贝也起来了,她睡得很晚,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这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众人都有些麻木了,蓝宝贴着墙壁倾听房内的声音,燕柳的情绪有些激动,总体来说还好,蓝宝跟他爸商量:“我用水浇浇看能浇灭吗?”蓝贝虽然会制冰,但冰的温度太低,万一冻伤就不好了。
那火一直燃着,燕柳仿若浴火一般,奇妙的是她的衣服被烧没了,头发却没事,长发在火焰中四散飘扬,宛如火中女神。好几分钟过去,那火还不见有减弱的趋势,蓝宝闭目屏息,大股大股冰凉的泉水在燕柳头顶凭空出现,随着水流增大,燕柳身上的火焰终于逐渐减小,直至熄灭。
幻境中的泉水已近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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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宝想着是不是去找欧阳思思。他们对这个可能会有些见解,但真想到要去找那些可算是陌生人的人,他又迟疑了。他们会把妈妈当做异类,大搞各种实验吗?
燕柳身上冒出的火焰太霸道,与欧阳思思的小火苗不一样,也或许是欧阳思思知道怎么控制火的大小,但贸然询问,肯定会引起疑心。
年幼时学校组织到电影院观看《南京大屠杀》,《731部队》,那时候年纪还小,还是懵懵懂懂的时候,学校却让他们观看这类电影,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些年,那时候同学的面孔都已经记不清了,但电影院中此起彼伏的惊叫与哭泣声却久久萦绕在心里,还有那些血淋淋的画面,被拿去做实验的活生生的人,各种惨象让人刻骨铭心。
蓝宝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有同学因为观看电影差点吓出精神病,连学也不能上了,直接休学。那些电影小说中关于实验的描述,都是充斥着冷冰冰的仪器,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眼神疯狂的医生,举着为了人类的正义大旗,没有道德下限,不顾实验对象本身的意愿,在实验对象身上做各种匪夷所思的实验,能把正常的人活活逼疯。
蓝宝似乎能够想象到那种场面,下意识地甩甩头,要把那臆想甩走。
如果燕柳不能随意控制从身体上冒出的火,将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很大的不便,甚至危及身边人的性命。该怎么做?
小队并不是每天都外出的,有时候也会在基地内做些训练,吃完早饭蓝宝在小镇内闲逛,不知不觉走到那个小广场,远远看见赵诺成正站在楼下和欧阳思思说话,隔得太远,听不清说了什么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蓝宝往街边避开两步,站在店铺外一块招牌后,神色不定。
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赵诺成的方向是去防空洞那边,欧阳思思则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很悠闲地进入楼内。
蓝宝站了一会,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色暗沉,正要离开,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小广场。
是李永春的姨妈。
中年妇女将自己拾掇得很利索,远远没有刚见面时的焦躁之感,代替的是谨慎,偶尔往广场四周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一般。她进去很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面带笑容,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转入一条窄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