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杌子见对方认出自己,激动地连连点头。
“去!”男子赶紧一甩胳膊将大黑狗撵开,一把扯去杌子口中的烂裤叉将他扶起,边替他解绳子边上上下下打量好久,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缘聚缘散天注定,想不到咱兄弟俩竟会在这里见面!”
杌子更是百感交集激动万分,好久才号淘一声:“大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男子见杌子狼狈不堪腿也瘸了,亦是心疼感慨与杌子抱头相泣,哽咽道:“那日我们被武警包围,一个也没逃掉!幸亏啊……幸亏你不在名单之列!可……可是你这腿咋瘸了……”
“唉……我没事,”杌子,心酸不止含泪感叹:“说来话长……不说也罢,只要大哥没事一切就都好!”
杌子一口一个大哥叫着,仿佛见到了亲人。
原来,这位雍德丐帮未来的大杆子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杌子在於陵县城踩盘子冲撞的大贼头杜仙斋。
说到这杜仙斋,不能不仔细交待一下背景。
话说,自民初以来战乱频发民不聊生,丐帮几经支离分解,在全国各地分化为大大小小数百个分支,由于人心不齐帮规帮纪日益涣散,有一些直接就演变成了贼帮匪帮,原先秉持的“十穷”“八要”“十戒”等诸多千百年的教义法度就成了一纸空文,再无道义和正气可言。
不过,作为当时京杭大运河两岸的重要口岸,雍德城也是丐帮的主要聚集地之一。此地丐帮人多势众,在全国亦是颇具分量。而雍德丐帮大杆子,也就是杜仙斋的父亲杜化铭,在解放前乃是远近闻名的义丐,干得是劫富济贫惩奸除恶的义举,并且曾经组织过帮众抗日反伪,实属一股清流,一度名震八方。
解放前夕,各地丐帮开始瓦解,许多解放区的丐帮子弟加入了贫民互助会,解放后经过收容教育改过自新。自此要饭的分了地,妓/女进了厂,社会风气焕然一新。
当然,当初也有一大批以黄衣派(以前旗人子弟为主的丐帮派别)为主的帮众逃亡流落到了港台及海外继续发展,有的延续存活下来,有的在滚滚潮流中销声匿迹。
不过,杜化铭既没有出逃海外,也未接受政府收容,而是潜入贵州隐姓埋名当起了猎户,并与当地彝族姑娘曲木扎依相恋,婚后生下了杜仙斋。
杜化铭给儿子取名仙斋,本意是想让他抛却世事纷争留在这山青水秀的仙境之地无忧无虑生活。
然而事与愿违,小仙斋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发生了罕见的全国大饥荒,一帮走投无路的昔日老弟兄寻上门来请求杜化铭重组丐帮。
杜化铭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带上小仙斋离了贵州,辗转于上海平津沿线等地组织一些老弱帮众乞讨为生。
杜化铭采取收获交公统一分配的方式,使得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挽救了不少生命深获众望。
杜仙斋小小年纪耳濡目染,虽然教无常师却也像父亲一样深明大义侠肝义胆,颇受大家喜爱。
后来杜化铭操劳过度染病身亡,众人感恩戴德,几个篓头(杜化铭手下的头目)便将小仙斋收养门下,轮流带大。
再后来大陆经济开放,之前一些流亡在外的丐帮子弟开始回流。他们良莠不齐,龙蛇混杂,为利益所驱使暗地里又拉竿起灶,重操旧业起来。
他们钻着法律漏洞,打着弱势群体旗号鱼目混珠真假难辨,或是个体经营,或是公司化分工一条龙流水,成群结队拉帮结伙,或偷或抢,或讹或诈,或刮或剐,坑蒙拐骗不择手段,丧尽天良赚钱发财。一时之间,城里乡下街头巷尾乌烟瘴气。
至此,丐帮已不是丐帮,成了亦盗亦匪的悍帮黑道。
已经长大的杜仙斋看不惯各地丐帮只重利益,不择手段乱象丛生的现状。一气之下,便拉起一帮人干起了黑吃黑的买卖,专门对那些黑心帮伙下手。
因为他是杜化铭的儿子,又是一众大佬带大的,再加上艺高胆大,所以很多小帮小派往往都是敢怒不敢言敬而远之。
然而,也有一些势大的帮会派伙联合其他行当的黑帮,开始给丐帮那几个当家的老家伙上谏谄言施加压力,欲铲除杜仙斋而后快。
当时赛鬼手孔七从海外归来不久,在几位长老中年龄最长分量最重,便提议将杜仙斋打发到地方上当个小头目,以堵悠悠众口。
于是杜仙斋便被派去了杌子的老家於陵县,当起了贼首。期间与马杌子不打不相识,成了忘年的莫逆之交。
然而不久后全国严打,在於陵落脚未稳的杜仙斋被警方一锅端掉锒铛入狱。好在他以往几进几出都是斗殴滋事,并无大案要案在身,所以判得并不重,不到两年就出了狱。出狱后便被几个老家伙留在了省城,没再回於陵。
经历过这次严打之后,各地黑帮遭受重创,雍德丐帮亦是散沙一盘难以为继。最后,几个耄耋长老一番商议,决定扶持杜仙斋为下任大杆子,以正本清源重振帮威。
其实说起三教九流,最能反映底层百姓生活的晴雨表便是乞丐,再难难不过无依无靠,再苦苦不过流浪街头。而在开放初期那个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年代,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是一种最普遍的生存状态。
杌子虽然从大青山一路流落最终没有沦为乞丐,却险些遭了赛鬼手采生折割。而今巧遇杜仙斋,可谓是逢凶化吉。
就见杜仙斋为杌子拍净身上污垢,一把将他拉到赛鬼手面前,冷声怒喝:
“好啊,七叔诶,七哥,老七!原来你要下手的是我的兄弟!”
赛鬼手见杜仙斋和杌子相泣而识早就心虚不已,眼见他动了真怒兴师问罪,只好作出一副老迈惨态汗颜解释:“嗐呀,是老朽耳聋眼花,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杜仙斋见他舍下老脸认错也就不再追究,挎住杌子胳膊道:“走,到大哥那里去,好好叙叙旧!”
“呃……”杌子没有动,瞧一眼屋内道:“里面那个女的是俺朋友……”
“呵,这好办,一起走!”杜仙斋不再顾及赛鬼手颜面,大咧咧上前几步就要进门。
“不行!”不料赛鬼手一伸胳膊拦住,阴着脸道:“你要那小子,我二话不说!可里面这娘们确是我买来的,你若是硬要带走,别怪老朽不给面子!”
“呵呵,呵呵!”不料杜仙斋冷冷一笑反问道:“难道你还真想落个买卖人口强‘奸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啊?”
“你什么意思?”赛鬼手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狐疑问道。
杜仙斋摊摊手,半带嘲讽道: “亏你还敢自称一声孔七公,与那位传说中的老帮主洪七公相比可真的差远了去啦!哼哼,自作孽不可活!你可知道,最近你这窠子周边经常有公安的便衣转悠!难不成真要惹祸上门?”
“什么,公安?”赛鬼手闻言一惊,迟疑了好半天,忽然一跺脚指着杜仙斋咬牙恨道:
“唉呀!怪不得刚才这小瘸巴说有内奸,原来……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