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外面天刚放亮。小院的矮墙外一个头扎绷带的黑胖壮汉正探头探脑地向院中张望,正是昨晚被自己用砖头拍趴下的那个混蛋!
他身后还跟了几个歪头楞脸的小青年,一个个奇装异服烫发穿耳,有的甩头晃膀手持棍棒气势汹汹,有的呲牙怒目把弄着弹簧/刀杀气腾腾!一看就是些不良青年。
“完啦!”杌子不由地心中一凉,赶紧往回缩脖子。
可是已经晚了,壮汉一眼正瞧见他,大喝一声: “好哇,就是他!”
几个小青年顿时眼冒凶光,飞脚踢开院门张牙舞爪闯进来。
“娘的,拼啦!”杌子知道这回想躲是躲不掉了,赶紧回身抄家伙。
“咋……啦?”梁奶奶被惊醒了,在床上翘着头担心地问。
“一帮孙子,他们找上门来啦!”
杌子喊一声,手中抓起一只缺腿的板凳闪身躲在布帘后面,口中发狠临阵以待:
“娘的,今天小爷就让你们知道知道啥是马杌子!”
此刻,壮汉和几个小青年已经蜂拥而至,堵在窝棚门外,不过他们不知道里面虚实没敢硬闯。壮汉在外面扯着嗓子喊话:
“小狗崽子,乖乖滚出来给爷爷磕仨响头认个错,老子就饶了你!”
“哼,想得美,杌爷从小到大还没服过谁!你们有种就往里闯,看看谁的脑袋先开花!”
杌子并不上当,一手举着板凳另一手伸长去摸床头的弹弓和乌铁珠。
壮汉见他不出来,继续使激将法,骂道:“小子啊,你就是个熊蛋孬种!你不出来,老子就在这门口跟你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哼,耗就耗,想当年老子被堵在地窖里三天三夜也没泄过一口气!就你们几个混混,小爷还真没当一盘菜……”
杌子严阵以待高度戒备,嘴上却没有丝毫示弱。他知道,两军对阵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战略上藐视敌人,那可是毛爷爷说的。
不过他藐视了一番,开始心虚起来:以前对付杜仙斋,虽说是单枪匹马,可是没有后顾之忧。如今床上躺着个病重的奶奶,万一他们真的耗起来,岂不是要耽误大事?
紧接着他更加担心起来:坏了,每天一早白露都会来窝棚探望奶奶,她那么俊,要是被这帮家伙……
“唉呀呀!”杌子不敢往下想了,直恨自己昨晚太鲁莽。
这时外面几个小青年开始怂恿壮汉:
“朱爷,废啥话
!哥几个一起冲进去揪他出来得啦!”
“就是,咱们自打跟您出来混,还从没真刀真枪干过,今儿正好练练手扬名立万!”
壮汉被他们称作朱爷,看样子也有点头面。不过这位朱爷却并不急于下手,他冷冷一笑喝道:
“你们懂啥,自古兵不厌诈!如今我们占着上风,自当猫戏老鼠好好玩玩!”
杌子在窝棚内听得真切,心说擒贼先擒王,今天小爷就先把你的猪头给爆了。
他这样想着,手上缓缓举起弹弓,在布帘后拉开皮筋用乌铁珠瞄准了壮汉的脑壳。
当然,他心中也有疑虑,这铁弹子明明打中了燕子,为啥燕子没受伤?
杌子满腹疑问,也打算在壮汉身上再验证一下,于是皮筋越拉越满,乌铁珠箭在弦上,瞬间便会射穿坏蛋的眼睛。
这时外面的几个小青年又煽风点火起来,在窝棚外叫骂:
“小杂种滚出来,再不出来就把你这狗窝给拆喽!”
“操,一把火点啰!”
他们在外咋咋呼呼,摩拳擦掌。窝棚里,杌子三点一线随时迸发。
床上的梁奶奶却沉不住气了,顾不得体弱颤颤巍巍下了床。
“奶奶您快躲起来!”杌子惊声轻叫。
“唉!你这一弹弓要是打出去,咱昨晚上没干成的坏事可就真干实了!”
梁奶奶叹口气冲杌子摇摇头,然后拢了拢头发,反倒镇定起来。她走到门口透过帘缝瞧瞧外面的架势,回头嘱咐:
“你别出去!事到如今,能化解一分是一分,要是真动起手来指不定谁吃亏呢!”
“可是……”
杌子还想说什么,可是想想昨晚也幸亏没把这混蛋砸死,否则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这时窝棚外的壮汉不耐烦了,大声咆哮起来:“妈的,里面吱吱歪歪啥呢?再不出来老子真动手啦!”
“你敢?你动个试试!”
就在这时,梁奶奶一挑帘子跨出来,正与壮汉迎了个照面。
壮汉一愣后退半步,立马又硬气起来,恶狠狠地吼道:“嘿,你个死老婆子,小心老子一巴掌把你拍残废喽!”
梁奶奶挺挺驼背打量他两眼,满脸不屑。壮汉恼羞成怒了,举起巴掌怒喝:
“嘿老东西,不怕拍是吧?你当自己是刘胡兰啊!赶紧的,麻利利把那个小杂种交出来!”
“哼哼!”
梁奶
奶盯着壮汉的满嘴黄牙冷冷一笑,然后眯起老眼环顾一下几个小青年,轻蔑地撇撇嘴沉声道:
“俺当来了天王老子呢!原来,就你们几个小虾米?”
梁奶奶叉着腰,沉着面,真有君临天下的范儿!
“吔……”
壮汉和那几个小青年都没料到一个黑脸驼背的老婆子竟然如此深不可测,反倒心虚起来,各自后退半步紧紧盯住梁奶奶。
“好么老东西,还挺高深!你……你是哪条道上的?”
壮汉扬扬巴掌没敢下手,阴阳怪气地叫嚣。几个小青年则如惊弓之鸟呼啦一下摆开架势。
“哼哼!”梁奶奶没理壮汉,撇起嘴似笑非笑朝几个小青年训斥道:
“都是些半大孩子,尿布还没揭几天,就整天猪爷狗爷的跟着瞎混!咋,欺负欺负老实人就成黑/社会了?寒碜!”
几个小青年大都十八九岁,与杌子年龄相仿。要说动起手来,战斗力肯定不差。可是他们还真就被梁奶奶给镇住了。
几人互相望望,谁也不敢先动手,各自猜疑道:
“哥几个,小心点,别招惹了真茬!”
“就是,万一她是黑带、山鸡的干娘,咱们可就那个了……”
“邪门,也没听说这地界上有这么个大佬啊!妈的,肯定瞎装吓唬我们呢!”
这时壮汉呲呲牙后退两步把手放下,问道:“嗐,老太婆,你到底啥来头?”
“啥来头?”梁奶奶把头一扬,不屑地大声吟道:
“长城宽又长,星星伴月亮,平生一个字,打虎武二郎!”
几个小青年听了都抓耳挠腮不淡定了:
“豁,这一定是黑话!果不其然,咱们这是闯了太岁老窝了!”
“屁,你香港电影看多了吧?就这破烂窝棚能有大神?”
“这可不好说,不长眼的人看洪七公就是个臭要饭的,可是他分分钟就能要人小命!”
这时几人中一个小黄毛冷冷一笑,凑到壮汉身旁悄声道:“老大,您要是牌子不硬,小弟们往后可就不好混了!”
壮汉本来也是对梁奶奶疑神疑鬼不敢轻举妄动,听小黄毛这么一说,一咬牙横下心来,上前半步与梁奶奶面对面狠声道:
“老东西,你装啥大瓣蒜呢?老子还没出恶气,你他妈个老怪物倒先教训起人来啦!”
壮汉指指头上裹着的白纱布,腮帮子横肉乱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