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沁心缓缓的靠近门,外面十分安静,可见那些把守的人丝毫没有卸下警觉。双刃从她的袖口滑出,她顿了顿,向林作岩投去一眼神。林作岩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动手了,戎沁心才把一刀刃伸入门缝,顺着缝沿悄然探下。
木屑被削开的声响很为细小,门外的人并未察觉,直到這把乌金色的刀刃碰撞上铁链时,发出尖锐的钝器抵触声,才引的守卫惊呼起来。
“刀!”
一男子睁大眼睛,惊慌的指着从门内探出的刀。
“怎么了!?”那粗声男子听见声响,快步踏入内堂,瞅见守门的几个男子对着木门,表情甚为惊讶。他大跨一步,伸臂把他们推开,一瞧见门上的情景便怒不可遏,大声呵斥道:“林先生是想强行闯出来么!?”
门的那头却无动静,没有人回答粗声男子的质问。他更是恼怒,伸出枪来,抵住了一直切割着链条的刀刃,但那刀势却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那粗声男子一见,圆目一瞠,又是大喝:“你们最好安安静静的待好了,别做妄想,我也不想在卓先生回来之前,伤着了你们!”
這是威胁,但事实却仍不作效。這男子静默一刻,瞥见周围的手下均面面相觑,心下更为恼火。最后他脑血上涌,勒令手下开门。
“把门打开!”
“是!”
一男子迅速把锁链卸下,粗声男子挥了挥手,所有的手下均进入戒备状态。此时此刻,屋子里涌进了几乎所有的人,一个个手持枪械,高度警觉。而粗声男子更是把手中的枪上好了膛,站在门边。
链条松开时,门内伸出的刀刃突的不动了,停顿一秒后,它竟然急速收了回去。众人一惊,又是相互对望了片刻。此刻的门,全无束缚,只是紧紧关闭着,也无动响,這派景象却让门外的人们觉得更为胆战心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去把门推开!”粗声男子指挥一门边的男子。门边的男子身子一顿,战战兢兢似乎极为不情愿,但碍于粗声男子杀人般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推门。
“吱哑———”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门内寂寥而死寂,似乎渐渐敞开的是一扇地狱之门。所有的人都聚精会神的把目光投向這边,但就在他们几欲要看清屋内的景象时,一道利风倏然闪过。
此利风划开空气,锐不可当,紧接着伴随着一男子还未喊开的闷哼,灯盏突然湮灭。
所有人都楞在原地,只是霎那间,屋子里便漆黑如深渊。闷哼一声的男子身子稍微的晃了晃,便全然倒地。落地的声响告诉其他的人,有一个人已经死了。
就在一瞬间。
全部的人都像被钉在原地,不能反应。瞬间的漆黑让他们的眼睛无发适应,而突来的死亡威胁更是吓破了他们的胆子。就這样,紧张而急促局势,僵持了几十秒钟之久,直到他们听到清脆的开窗声时,他们才知,上当了。
粗声男子大步流星闯入房内,赫然眼前的便是晃动着的两扇窗叶。青筋从他的额间暴出,他恼羞成怒,仰天大喝:“给我去追!”
——
戎沁心呼吸很是急促,刚才的那千钧一发的一招,几欲耗尽了她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气力。现在伤口又崩裂开来,她咬着牙并不做声,她不想让林作岩知道她很疼。但庆幸的是,他们总算是有惊无险。在林作岩的观察与布置下,他们充分利用了他们的弱点,不用一枪一弹就顺利逃出。但這只是逃脱的第一步,没有出這东芹山,他们还是在虎牙之下。
毕竟那个男子説的没错,东芹山从来都是他们的地头。
林作岩紧紧牵着沁心的手,一丝不肯松开,他带着女子奔跑在树林之间,荆棘之上,而女子却也并不思索过多,只是把自己的手和脚步全全交给前面的男子。然而奔跑中,沁心觉得有点恍惚,她的手臂疼痛到麻木,使得她的意识一闪一闪的,像是悬在半空。
“你怎么了?”
男子突然发觉,手掌里的小手,竟冰凉透彻。他愕然止步,回过头来。
“没事……没……”她的气嘘更加曝露她的不妙,林作岩一把拉紧女子,伸手一摸,才发先她的肩膀处已经湿凉一片。
那是血。
“你!”
他吐了半个字,却懊恼的收回了下句。他不是在责怪沁心,更多的是在责怪自己。他虽然口口声声説要站在她前面,保护她,但到头来,受伤的人却还是她!林作岩一咬牙,不再多説什么,打横抱起沁心,继续跑动起来。
“林……你放我下来,我没事!”
她声音高了一个调,但立马察觉自己不能大声説话,便只是伸手拽住男子的领口,压低声音组织他。“我没事,真的。”
她现在的确好了一点点,再疼也疼不过在紫丰大院的那一夜。但漆夜中的男子,刀削般的俊挺的下巴,却始终不动。林作岩根本不再説话,也不理会支支唔唔説自己没事的沁心。戎沁心抵触了一段时间,觉得毫无用途,也便不再反抗了。她不希望自己是一个累赘,她知道虽然自己并不重,但在此危险环境之下,抱着一个人奔跑,又要不被人发现,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情。她心疼林作岩,但同时却有感动万分。
他不会抛下自己,即使再苦难,再无助,他也会带着自己。
沁心人不再多説话,只是静静的把脑袋贴在了男子的胸口,她清晰的听到了他鼓动的心跳,还有在耳边急喘的呼吸。窝在他的怀里,世界的动荡的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去,她第一次意识到,有一个男子可以给她充分的——
安全感。
颠簸突然被切断,戎沁心清眸一瞠,从臆想中折回。她一抬眼,居然发现一道亮光扫了过来。还未等她反应,男子先行圈紧了她,整个人扑倒在地。但他把沁心的位置调整了好,让倒地之时,她能全部靠在他的身上。
沁心被吓了一惊,险些出了声。但林作岩抢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巴。他们靠在一个小陡坡上,那光线略过之时,并为能发现他们。随着光线的亮度的急增,震耳的车子声也愈加的响。林作岩紧紧抱着沁心,想是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缓缓的把身子支起一些,這样他就能看到到底是什么人来了。
這是一列车队。
戎沁心看到光线的第一反应,便以为是卓先生他们从城郊回来了。但是事实证明,眼前的一幕不可能是因为卓先生。一个地痞流氓还不至于拥有如此浩荡的车队,這些整齐开着的卡车,愈是靠近,愈是能感觉到地在震动。這足以证明,他们庞大的人数。
车子轧过他们头顶上的山路时,林作岩适时的埋下了头。這些敞开的一排卡车里,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手持长枪,硬实的站着,黑夜中他们不发一语。
這是一列军队。
东芹山头,一列正装待发的军队正在黑夜里缓缓前行。他们像是潜伏在暗域里的一群豺狼,懂得收敛声息。戎沁心从未见过這么大排场,当那些车灯扫过他们头顶时,她的呼吸都短了一节。她虽然不清楚他们去哪,是去干什么的,但他们浩荡的杀气却分布在他们经过的每一寸空气之中。所以她能断定,如果他们被发现,没有商量的余地,一定会被乱枪扫死。
就在她做出這番猜想的时刻,這群车队中,却赫然响起了一道刹车声。沁心心中一惊,难道是他们发现了自己和林作岩?她想抬头,却被男子的大手压下,她只能看见那些鹅黄色的明火下,男子深邃的潭眸,一闪一闪,微微眯着,望向那方。
前道的刹车声,引的后面的车子均整齐的停了下来。他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但事实上却并不是林作岩和戎沁心。相反,他们发现的是,前来追捕他们的卓先生的人马。那些那不知死活,看见亮光便全速奔来,举着枪,张牙舞爪。但当他们靠近之时,才顿觉情况不妙,又想调头跑走。只听见那粗声男子惊愕连连,大声喊:“回去,回去!”
他一声而下,却听见這边的车队里,下来一名军官,挥挥手喊了喊。
這是一句日语。
戎沁心听的清清楚楚,她学的是英语专业,但是日语却是她必修科目。曾几何时,她昏天暗地的背日语单词,被日语老师以有天分之名强行安排她参与日语口语竞赛。虽然她极度讨厌,但此刻,曾经的一切却也派上了用场。
军官説的是:“开枪!”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击声,瞬间扫荡而过。那些还在丛林那头的人马,就纷纷倒地,绝望的临死呼喊还未来的及出口,就已经命丧黄泉。戎沁心觉得一切来的太突然,怎么突然又会出现一列军队的?刚才还在追击他们的人,现在却又全部死光了!
在她震惊之时,又一个落地的脚步声响起。又是一名军官跳下了车,沁心听的见他皮靴落地的声响。
“过去看看是什么人。”
嗓音很为浑厚,但這一句,却是中国话。他的一声令下,一小队整齐的士兵便跑动起来。
“他们穿的是便装!”
他们检查过后,士兵中一男子回禀到。
“带回去,调查,看看是不是共匪。”
“是!”他一説完,便向身旁的日本军官走去,必恭必敬的説到:“还没查到身份,不过还请藤原将军不要担心,计划照常进行。”
那日本军官哼了一口冷气,似乎很不满意。他踱了几步,然后像是在训导儿子一般,对着那中**官大声叱骂:“八噶呀路(哈哈!日本小鬼子!),尚野将军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我跟着你们来绞**,但一路上,你们办事不利,多次让他们从眼皮底下给跑了!這一次,你们蒋司令説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也説要把我们重要的尚野将军安全的还给我们大日本帝国,但现在呢!我们的尚野将军生死为卜,而**也还没有剿灭!”
他越説,仿佛越生气,吹胡子瞪眼,毫不给面子。但那中**官却点头哈腰,连连应声,整个一哈巴狗的模样。戎沁心听的心中愤慨,他妈的居然是绞杀**的国民党军队。
“是是,藤原先生息怒,這一次我们蒋委座派了足够的兵力,并且布置的非常谨慎,行动也很隐秘。這一次,一定能把共匪全全消灭!”
“你们中国人的恩怨,我们不清楚,但是**屡屡杀害我们大日本子民,跟我们黄军做对,這足以证明他们是不应该生存下去了的。這一次,尚野将军的失踪,我们不会就此罢休,如果找不回尚野将军,我们就把过错算在你们国民党,你们中国人头上!”這一句是中国话,説的十分蹩脚,但意思却很明确。意思是找不到那个什么尚野,他们就要发难。
“不不不,我们一定能把尚野将军安全带回来,一定能够的!如果不能,我们的确难辞其咎。”這国民党军官暗自摸了把汗,心下十分紧张。
“难辞其咎?我记得赵参谋长説的话。”那日本人笑了一笑,很是得意。不知道是因为看见這赵参谋的卑躬屈膝,还是因为他顺利的把尚野将军的失踪罪过,放大无数倍之多。
“唉唉……”话一説出口,這赵参谋就后悔了,他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凭什么把這责任往党国身上揽?于是他心里更是慌张,只有连连悻悻点头,一边引着那日本军官再次上车。
“藤原将军,请上车继续前行吧。”
“嗯……”
听罢,他便大摇大摆的上了车去。车队欲要再一次启动,就在那藤原将军刚踏出一条腿时,一声枪响赫然响彻夜空,而那颗子弹也瞬间刺穿了他的胸膛。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