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义之会结束之后,已是时近十点。深夜中的上海仍然灯火通明,只是坐在熟悉的车子里的戎沁心,心情分外复杂。她的脑子里盘旋着两件事情,第一,便是戎洛舟。离开富贵之厅的时候,戎沁心是整个人被林作岩抱走的,尽有吃干抹净,打包带走的感觉。她当然看的到身后的戎洛舟无奈而受伤的神情,要知道整件事情都是因为自己没有听洛舟的劝告,才会发生,自己才会就擒的。现在,虽然是‘心甘情愿’跟着林作岩走的,但毕竟,她的心不想。她的心已脱离**,正往戎家公馆里飞。她想洛舟,不想就這样和他分开。虽然,她笃定的眨着眼,承诺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但鼓鼓跳动的心,却隐隐的在告诫她,命运的指针正偏开一个弧度,朝着不能预知的方向旋转。
而思考的第二件事情,就是现在的状况。
平西在前面开着车,辩不清他的表情,而车子里却浓浓的压抑着令人窒息的厚重紧迫感。身子边上的男子,仿佛融在黑暗里般,无声无息。只是偶尔从窗外闪进的霓虹,点亮了他完美的侧脸,阴郁的面色才得以看见。
戎沁心不太敢正视他,却又猜不透他现在心里想什么。林作岩微微靠着车门边,依着的身子翩然不动,眼神也只是无谓的落在某处,并未看过沁心。
心中混乱着,勇义之会上的种种沁心还没来得及消化,现在又头痛为什么林作岩非要把自己给带走。她当然知道,有些债,有些诺言,她的的确确再也躲不过了。只是想像不到,自己该怎么去还這个债,去履行這个诺言呢?
林作岩啊,林作岩,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
沁心皱了皱眉,自顾自的摇了摇脑袋,捶了捶额头。如果真的要説,现在她想干吗,那么便是好好的睡上一觉,一切顺其自然。
愈纺公寓。
這是一处专门为有钱人家设置的大型公寓,不若其他公寓般小气,這里的每间住所面积都十分阔绰。并且因为其地处繁华的霞飞路,上班,交际,娱乐都十分方便,许多贵人家的子弟,均把此处作为他们的第二个家。
车子刚停好,林作岩便不等平西为起开车门,独自下了车。他饶过车子,一把拉开戎沁心坐旁的车门,把她硬拉了下来,手段十分强硬。
“你干吗,我自己会走!”
戎沁心真的是要生气了,从刚才起這个男人就对她视若无睹般,一句话也不説。现在又不由分説的硬拉着自己,往這个陌生的建筑里走。
這是哪啊,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住這啦!
“平西,你自己回去。”冷冷命令道,平西便得令把车子开走了。
而林作岩继续以强势之力拽着沁心,也不顾沁心的叫囔,也不説话,一路把她拉回自己的住所。
刚到门处,里面侯着已久的仆人便应时的把门打了开来,躬着身子唤到;
“少爷,你回来了。”
一如既往,這个中年女子欲上前为林作岩卸下风衣,打扫风尘。只是她还未抬头之际,边听见了一女子怒不可遏的骂咧声。
“林作岩,你是野蛮人吗?你就知道拽着人走!?你不知道,這样我很疼,很疼吗?!”戎沁心简直气癫,這个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這样粗鲁的对待自己了。他有事也不説,有屁也不放,就只知道强行把自己拽来拽去的!
林作岩不顾沁心的反抗,也不理会上前迎接他的仆从九嫂,冷着脸把沁心拖到了客厅。
“放放放!”
沁心决心,他在不放手,她就咬了!
林作岩仍旧不看她,却突然把紧捏的手,放了开来。
沁心如释重负,忙甩了甩已是红青的腕部,一个劲的瞪着面前俊漠不言的男子。林作岩却也不看沁心,独自坐在沙发上,双肘放在膝部,双手互握着。戎沁心觉得很奇怪,睨着他冷冽的侧脸,黑毅的短发,一时间不知道该説什么做什么。
“坐下。”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説话了。
戎沁心本是想辩驳一句的,却不知怎的听话的坐了下来。她坐在林作岩左侧一单坐沙发上,眼睛骨碌骨碌的转了转。
本是想听,林作岩是不是有话和她説,哪知男子竟又不説话了。稳稳的坐在那,像座佛一般,不动也不抬头。
气氛尤为尴尬,戎沁心手紧张的捏了捏,眼神瞟来瞟去的,打量起這个地方来。
這是一间两层的公寓建筑,装修的十分‘时髦’,白色的皮质软沙发,清新独到,也十分舒适。墙上贴着金丝裳花的壁纸,浅浅的也不张扬,白色嵌着金边的家具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上面也端庄的摆放着各式古玩,摆设。
二楼应是寝房,但只是看的到楼梯口,看不见楼上具体的情形。沁心却也不做多想,眼神转了一圈回来又落在了仍是静默的林作岩身上。
這该死的男的,到底想干吗?
亮璃的白色灯光洒了下来,顺理成章的落在男子黑匀的短发上,穿过额前的发弦,停在他弧度美好的睫毛上,在他俊邪的脸颊上勾勒出一扇阴影。薄然的唇,紧紧扣着,微微有些干涩,却显得分外性感。
真是祸世容颜啊!
戎沁心暗自一叹,但却脑间突然一顿。
祸世容颜?!
這是什么狗屁词,怎么自己又‘闲的’看起他来了!戎沁心忙摇了摇脑袋,警告自己不能进行這么危险的走神!
林作岩感觉到面前的女人忽然摇起脑袋来,眼帘突的抬起,凝视着她。
沁心一停下摇头,就发现林作岩正看着自己,心里徒的一惊,对上他黑泽的目光。
“你叫戎沁心是吧?”
男子轻轻问道,语气平淡也无起伏。
沁心一懵,脑中一想,是啊,林作岩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呢。一直以来,卓敏儿的身份总是笼罩着她,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个假冒的‘卓敏儿’,是个没有名字的人。
想罢,沁心点了点脑袋,説到:“恩,我叫戎沁心。”
“哪个戎,哪个沁,哪个心?”
一字一顿,男子默默问道。
戎沁心清目一提溜,凑近了些身,竟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摊开他的手掌,一笔一划的在他的在上面写了起来。
男子一惊,黑眸直视她低着的额间。
“戎马一生的戎,沁人心脾的沁心。”
收了最后一个字弧,戎沁心微笑抬眸,却意外的对上他惊愕却温情的双眼。仿佛被隐盖着的情意终是敌不过這个女子任何一个亲近的动作,林作岩的潭目竟染上欣喜的神色。
戎沁心从来没有见过林作岩如此温柔的眼神,脑子还来不及反映,心却突的猛跳了一拍。红霞欲要蹦上脸颊,她忙把握着的他的手一甩,退后坐回自己位置上。
“知道了吧?”
沁心故作镇定的问道。
该死,就知道這个祸世容颜绝对不能近看,差点被他迷晕了头!
林作岩并未发现沁心的异样,只是突然被抛开的手让他觉得有些落寞。他望了望自己的手,竟又是一语不发了。
而這个一语不发,真的是不发很久。
……
…………
戎沁心真的快坐不住了,当她发现這个男子又归为沉寂,而且沉寂到纹丝不动的地步时,她的耐心已经发挥到了极至。
“林作岩!”
思前想后,她终是要问个明白了。
男子却依然不动。
沁心狠叹口气,一捶大腿问到:“我们……我们总坐在這……做什么啊?”如果没猜错,他们肯定坐了有两个多小时了!
林作岩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深深的看了一眼,但还是不语。
“你,带我回来,总不是让我這样干坐吧。如果你没什么吩咐,可不可以让我睡觉去啊,我好累!”
她真的好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不止是身体,她的心也疲惫不堪。
林作岩只是望着她,眸中的神色冷冷的,黯黯的,无法分辨其意味。戎沁心觉得在对牛弹琴,脸上懊恼的一红,声音又大了些。
“可不可以睡觉啊!?”
男子這才缓缓开口。
“别睡,再坐一会儿,再坐一会儿。”
语色平静,却令人意外的听出些许渴望,些许乞求。男子轻拧着眉,目光温淡,俊美的脸再次变的一尘不染般干净,不带邪气。林作岩却又低下了头,把目中收不拢的情意轻轻埋下。
他不想她走开,不想她去睡觉。
他只想,静静的和她坐在這。
就两个人,安静的享受在一起静谧的空间。他不想她离开,不想他的视线里没有她。
只想這样感觉她,感觉她近在咫尺,越久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