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文秀在父亲君元仪的书房呆了很久,直到三更天的时候才离开。陪着她过来的春燕并不知道她家小姐和老爷到底在书房里都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小姐在从老爷书房的那扇门里走出来时,脸上虽然有着难掩的疲惫,但那双本就十分明亮的眼睛里的淡淡兴奋却也是难掩的。
文秀回到自己在云蕙院的住处后并没有马上就上床入睡,尽管这时已经时候不早了,陪着她春燕和润珠都有些打熬不住的样子,但她还是先交待了她们第二天要早起收拾东西,因为她要从这里搬去不久前大哥君成熠在婚前翻修院子时暂停的那个小院去。然后才在她们两人惊异的眼神下一边催促着她们两人回去休息,一边施施然的上床去睡了。
虽然前一夜睡得很晚,但第二天文秀还是起了个大早。她在春燕的服侍下喝下一碗不算少的苦药之后,再次吩咐了春燕和润珠留下收拾东西,然后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君夫人那里。
尽管从云蕙院搬去那个小院子的主意是得到了父亲君元仪的同意首肯的,但文秀却还是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将这件事好好解释给君夫人听。所以从她的屋子到君夫人住的房间的这段不长的路上,她一直都在为难。直到走到了君夫人屋子的门口时她也没有考虑好说辞。在她看来无论君夫人有着怎样的过去,她都是个受了不少苦的人。自己现在身是她的女儿,若是不能体谅她还让她伤心就不好了。只是搬离这里却必须的,是势在必行的,所以她才会如此的为难。
不过到了当她来到了君夫人的跟前给她请过安,再一咬牙的将要从云蕙院搬出去的事告诉君夫人之后,意外的君夫人的反应与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也没有过多的问文秀要搬出去的理由,只是在知道这件事是君父决定的之后,就只是叮嘱了她几句注意休息之类的话,半点也没有问到别的什么。
因为这只是在府内换个院子,并不是像四年前去温泉别院时一样要出远门。因为搬得急距离近,需要的找什么东西可以随时过来取的缘故,文秀这次的“搬家”十分的有效率。在云蕙院陪君夫人过用午膳之后,她就坐在了那次与君成熠弈棋的那间屋子里了。
当文秀坐在从云蕙院特意搬过来的那张书桌前,摆弄着一块雕有海棠花的青色玉牌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姐,于先生过来了。”
文秀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随时将这块青玉牌搁在了手边,向门外道:“快请先生进来吧。”
说完便从座上站了起来,看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看着像个西席书生的中年人从那被高高打起的门帘外走了进来。
“在下于海,奉大人之命特意前来见过三小姐。”进门的这个自称于海的中年书生进屋后大大方目不斜视的径直来到文秀书桌的前面,态度温和不卑不讽的向文秀拱了拱手道。
“先生不必多礼,先生是文秀的长辈,以后文秀还有许多需要请教劳烦先生的地方,还希望先生能多多关照不吝赐教。”文秀朝一旁稍稍退让了两步,然后手一抬对于海做了个请座的动作道:“先生请坐,今天才刚搬到这里来屋子还没有完全拾掇好有些乱。请先生先将就一下。”
在见到于海坐下之后,文秀一边自己也坐回了原位上,一边又转头向正在收拾屋子的道春燕道:“春燕,先去给先生沏茶,就用红琛送的极品颖芽。”
就在文秀吩咐春燕去沏茶的时候,坐在她书桌对面的于海已经四下环顾一眼四周,在目光落到面前书桌上的看似随意放着的青玉牌时,眼中有着几分了然。然后看向文秀的眼神里又更多了几分复杂。
看到文秀的注意又到了自己的身上,于海轻咳了一下后随意的问道:“小姐所说的极品颖芽,可是颖州蓝雾山上产的那种?那种有‘一两新芽一两金’之名的那种?”
“给我这茶的红琛说这是些正是蓝雾山上顶上那片小茶园的出品,也只有那里出产的颖芽才能称之为极品。虽然也听说过那里一年所能出的真正颖芽数量十分有限,就是有钱也很难搞到手,但以她的身份来说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她虽然生**玩,但也还会在这种事上玩。”文秀说着就想起了分别才不过三日的万俟红琛,脸上便带上了几许微笑。现在出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按时启程回颖州。
于海从春燕手中接过茶盏,揭盖闻了闻那杯中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在轻轻啜过一口之后,脸上便露出了欣喜之色:“好茶!果然是真正的极品颖芽。这香味与多年前那次喝过的完全一样!”
文秀看出这种溢于言表的欣喜之意确实是出自于他的心底,便大方的对退到了一旁的春燕道:“春燕,将剩下的颖芽分成两份,一份呆会儿让润珠给祖母送去,另一份包起来,一会儿让先生带走。”
“这可不行,这么珍贵的东西,在下愧不敢受,小姐还是留着吧。只要下次在下再过来时,小姐还能再沏杯给在下,在下就感激不尽了。”于海忙不迭的摆手道。
文秀毫不介意的微笑道:“这所谓的珍贵,那也是要看对象的。只有对于真心喜欢的人来说,这份珍贵才有其真正的价值。而所遇非人的话,那这份所谓的珍贵也就是明珠暗投,只有着字面上的意思罢了。
文秀虽然也爱茶,但是相比这种淡雅的类型,还是更喜欢浓香红茶那一类的。所以这极品颖芽对于我来说,虽也算不错,但却还不如外边十两银子半斤的上品红线茶。而据我所知,我父亲喜欢爱的是黑龙,其茶性也与这颖芽是完全不同的。
这极品颖芽留在文秀的手里的价值可就远远不如在先生这真心爱它、懂它、欣赏它的人手中了。相信如果这茶有灵性,它也会更愿意先生这样的知音得到它的。所以先生就不必推辞了。”
文秀知道他这是因为这种茶太过珍贵,所以才坚不肯受。只是将这些珍贵的茶叶送给他一份并不是文秀临时起意的,而是早就打听过了他的好茶之名才特意准备的。就她所知,这于海对外虽有着府中的西席之名,但实际上却是父亲君元仪的心腹幕僚谋士。他在君府多年,尽管偶有教授过两位兄长,可更多的还是在父亲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昨夜与父亲一番艮谈之后,君父便将手中一些一直隐匿于暗处的产业交给了文秀,让她去实现她的那些设想。另外还应她的要求,答应调派人手来协助于她。也不知道是出于到底不放心她的原因,或是有着另外别的什么考量,这个被指派来的人正是他手下的头号谋士于海。当然对外的说法是于海先生从今日起,也要负责小姐文秀的功课。
文秀之所以这么着急着从云蕙院搬来这处在府里也属位置偏僻的小院,也正是为了方便这于海的出入。毕竟云蕙院是君夫人的住所,不方便像于海这样的外门男子出入。
文秀虽然对这于海了解不多,除了从前偶有听大哥很是推崇的提及过之外,就只是昨夜从父亲那里打听到了他喜好青针、颖芽这类香茗。尽管对于他文秀所知甚少,但是以他的身份和他自身才学,她也多少能想到其身上一定不会少了那种文人才子所有的傲气。
无论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他效力追随的东翁君元仪的女儿,无论自己在外都有着什么样的名声,无论他对自己那些事的了解又有多少,在这样的人看来自己终究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即使能让他高看一眼,却也一定不能让他自心底里心服。就算他能听父亲的安排过来听自己的“差遣”,那成效会如何也是有些难说的。
在她看来现在的时间很紧迫,所有的那些事都需要尽早的去做安排。她既没有那个工夫,也没有那个意愿来好好“折服”他。所以为了给良好的合作开个好头,她当然尽量尽快的拉近与他的关系。当然,她也不会以为眼前这个心机城府皆为上上之选的人会为了这点儿茶叶就改变对她的看法态度,她这样做也只是希望能借助这个话题减少一点儿生疏感而已。
于海也没有想到文秀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雅致的道理来说服他收下这极品茶叶,这让他有些小小的吃惊。他是早就知道这位小姐是有着几分不凡的,但是对于她身边所发生的那些事都是从侧面了解的。对于这位小姐所做的那些事,他还是有些小小的怀疑,怀疑那些事其实是另有高人在背后指点的。
真正说来之前他还并没有一个像现在这样的机会,与这位有着诸多传闻的三小姐正面接触。现在听了她刚才所劝的那些话,看到她从容不迫的态度,他有些开始相信那些事确实是眼前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儿自己主导的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眼睛又不经意的扫到了书桌上那块青玉牌,于是也回以一笑道:“既然小姐这样说了,为了不辜负这等极品香茗,在下就却之不恭厚颜接受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