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有一个凉亭,下山的时候,我与柳蝉决定在此一歇。
望风中飞过的蓝鸟,我惊异于这世外的精灵,如何能展翅于这旋风的深处。看它自由的样子,我不禁深深感叹这远离红尘之所在的静谧与美好。
柳蝉望望我,若有所思。
她站起身来,往凉亭十米开外跑去。
待她站定,我看见她身旁蹦跳着一只长相奇异的兔子,我不能确定那是否是兔子,但它有两只长长的耳朵,我只能做初步的断定。
不一会儿,柳蝉转身朝我招手,一面喊:"唐总,你快过来,这里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耶!"
那声音随风荡来,飘飘乎乎的,我其实根本不想挪动的身子,只想在这清风过往的亭中歇息片刻。可见我没有动静,她越发叫得急切起来:"唐总啊,快点啊!"
哎,女人,女人,无论多大年龄,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总是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虽然柳蝉那语调并不像撒娇,但也让男人不大好思一口回绝。我只得哼哼唧唧,迈着不够潇洒的步伐走到了她身边。
"什么东西嘛?真是!"我与她一道,站在一面山崖的边缘,望着下面的深渊,我的双脚有点发抖。很少有人知道,我有严重的恐高症。
我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终于看清了旁边那只兔子,果真是兔子,不过只有两条腿。那条兔子一直站着,那姿势让我累得慌。
"哎呀,就在那边!那边!"柳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高跟鞋,只穿了一双肉色的袜子站在悬崖边的草坡上。
费了点眼力,我终于找到那个东西。柳蝉所看到的,是一朵蓝白相间的并蒂花,云山极其常见的娳蓝,一到这个季节,漫山遍野都有,一片蓝白相间的海洋,要么就是满山满坡,像美丽的地毯一样。
当然,眼下这一朵,却有些奇异,因为她是并蒂的,且白色远远多于蓝色,那微微的蓝,缀于花瓣之尖,仿佛一滴晶莹的蓝冰。
我忽然想温泉里的那种沁蓝树叶,不禁心念一动,那树叶叶尖,也是这样的蓝,微微一滴,沁入眼眸与心魂。
看样子,柳蝉是想要得到那朵花。
她竟然不顾斯文地将外套一脱,直接扔我手里,然后翻转身来,往悬崖的陡坡上慢慢往下试着攀爬。
此情此景让我大汗直流,我拼命阻止:"你不要命了?赶快上来!"
可那女人哪是我能阻?尤其在这些特别能挑战她神经的时候,她热爱这样的刺激与兴奋胜过一切。
不久,她就接近那朵独自绽放在险峰的并蒂娳蓝。
当她的指尖接触到那朵花的花瓣时,一道向微微的蓝光在她的脸庞上摇曳了一下,然后光与花一同消失在我们的视线。
突如其来的消失,令柳蝉大失所望,我在远处望不真切,还以为那朵已经让她摘得,便拼命在远处催促她赶紧回来。
我是真心害怕她一个不小忽然滚落山崖,到时我可没法向董事长交待,何况,我到云山纯粹只是为了避一日浮华,偷享半日清闲。
当柳蝉两手空空出现在我眼前时,我不觉奇怪,她折腾半日下去,啥也没?
这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柳蝉套上外衣,一脸不快,穿上高跟鞋时,还在草坡上使劲跺了跺脚。
"哎呀!真是见了鬼了!明明都要摘到了,不晓得跑哪里去了。"她说。
那只兔子一直跟着我们,我走进它:"去!去!去!"
兔子却说:"跟!跟!跟!"
不知道它说的是兔子话,还是人话,反正我听来就是"跟跟跟",不觉大叫:"哎呀,再跟着回去把你烤了吃!"
那兔子还是说:"跟跟跟!"
对于这只要两后腿,没有前腿,且能直立行走的可怕生物,我是打心眼里厌恶。可笑的是,柳蝉却对这两腿兔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哎呀呀,我真想养只小兔子呢,这下遇上了,不是巧了吗?唐总别赶它,我带回去罢,真是太难得了!"柳蝉笑嘻嘻地说。
我浑身的肉皮都紧缩起来,一想到这怪物要与我们同吃同生活,就害怕得大叫起来:"柳秘书,这兔子残疾呢,说不定还有什么怪病,你带回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没想到,柳蝉抬头看看了头顶正悠悠飘过的云,有些沉醉地说:"唐总带我来这云山,感觉都是仙人留迹的地方,这兔子也只是仙兔呢!"
呃,我晕了。
广寒宫里嫦娥抱的玉兔,那才是仙兔呢,可眼下这只,我我我......实在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柳蝉竟然要将它带回。
搞半天,来一趟云山,聂奇同没时间搭理我,让我向他索要今年新茶的愿望也落空了。失落不说,正事没办事,倒是捡了只奇怪的兔子回去,我的妈呀,想想,我的脑袋就肿胀得要爆炸了,实在让人难受至极。
我虚弱地反对着,不要,不要啊。
另一面,柳蝉已经将兔子抱在自己的怀里,往山下走去了。跟在后面的我,暗自希望,她的小高鞋能够折腾她一下,好让她放弃将那只兔子抱回去。
一路很安全,她不仅没有因为脚踩高鞋鞋而摔跤,而且走得比我还快,还轻巧。
女人对于高跟鞋的驾驭能力远远超越我的想象。
忽然想起娇儿,我那娇媚的女人若在此,又是一番怎样的情形?想起娇儿,我忽然有些不开心,我整日被各种事情所叨扰着,她却忙着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我很讨厌看女人的朋友圈,不是晒猴子尖脸,就是亮闪闪的包,要么就是这里吃那里喝的无聊画面。娇儿也不例外,看看她都发些啥呀,就边贴个面膜,她都要拍个照片,摆个剪刀手发出去。
娇儿发照片的时候,卫生间的门都是半天的,我路过时,看到她正蹲马桶上呢,她一面拍照,一面冲我发嗲:"老公,帮我带一下卫生间的门么!"
我带上卫生间的门,一股悲怆涌上心头,曾经深爱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奇怪的玩艺儿的,她觉得那是精致与奢华,是时尚与潮流,我却觉得还不如橱柜里摆的洋娃娃更可爱呢!
当然,柳蝉也化很精致的妆容,但看上去比较职业,也很自然,不像戴了个的面具,幸亏她是这样的,要不我会感觉憋得慌。
回家一张橡皮脸,办公室还要面对一个假脸,我会烦透了的。
走山路走得颇为轻松的柳蝉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摸摸那只兔子的耳朵,催促我:"唐总,要快一点了哦!我看日头都望山后靠了,天黑之前我们回不到寺里就麻烦了!"
我一面哦哦应着,一面开始小跑起来。
脚下一滑,风中飘来柳蝉的声音:"唐总,天快黑了!"
然后,在那"天快黑了"的余音里,感到一阵碎石滚落的轰隆声,我便陷入天旋地转之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