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前朝军师诸葛亮,后朝军师刘伯温。后世对刘伯温有如此高的评价绝非尺水丈波。在军事上,刘伯温不仅拥有这个时代异于常人的大局观和远见,而且善于洞悉人心。
刘基为人刚正不阿,严明法纪不徇私情,为了大明江山甚至不惜与摸朱元璋的老虎屁股。去年刘基丧妻,抑郁之下请求告老回乡,临行之际还直言进谏:“凤阳虽是皇上的故乡,但不宜作为建都之地。王保保不可轻视。”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定西之役失利,扩廓逃往沙漠,从那时起一直成为边患。这年冬天,太祖亲自下诏,叙说刘基征伐之功,召他赴京,赏赐甚厚,追赠刘基的祖父、父亲为永嘉郡公,并多次要给刘基进爵,刘基都固辞不受。此时他人虽在京中,却已不是大明朝的官了。
可见刘基刘伯温何等大能,如今徐达重提旧人,朱元璋好似被这一句话打通了任督二脉,猛地站起,背着双手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激动之下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天德,好天德!”
朱元璋一个止步,“来人呐!召诚意伯来见朕......嗯~~~用朕的龙辇请诚意伯进宫。”
情急之下,朱元璋也不管什么礼制不礼制的,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直接派了皇家的轿子接六旬有余的刘伯温进宫面圣。
半个多时辰后,刘伯温姗姗来迟,一见到朱元璋便要大礼参拜。
“基侍驾来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伯温快快平身,赐座。”
“陛下,不知这次特召老朽进宫,所谓何事?”
“呵呵~”朱元璋惨笑一声道:“伯温明知故问,大敌当前之际,伯温,可有何御敌良策?”
这么大的事刘基当然知道,不仅现在知道,其实早在苏州沦陷时已经退隐的刘基就已经默默关注起远东这伙肘腋之患了。
“陛下,老朽也听说了远东贼逆甚是了得,火器之厉冠绝天下。老朽虽未亲眼观之,但短短数月,我大明便失地数百里,可见绝非是下面的兵卒将帅信口开河,哪怕稍有夸张,但想来十之八九非是虚言。”
刘基稍稍停顿,见朱元璋不住地点头,显然对自己的话很是认可,才继续说道:
“陛下如今可有好的对策吗?”
“朕已命工部加紧仿制贼逆的火铳,编练新军,不过据文忠上报所言,现时还无法制出贼逆那般精良的火铳。也不知这等利器,远东弹丸之地,那帮贼逆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
刘基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朱元璋,眼神就好像学校的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一般。
朱元璋悻悻地说道:“伯温,朕...朕悔于当初未听先生直言,如今亡羊补牢,已命百室(李善长)罢建中都,征调大军驰援京师。先生若是有好的主意,还请先生直言。”
“哎~~~”
刘基心说毕竟君臣有别,能让陛下如此表态已是不易,叹了口气之后,开始了自己最擅长的活计,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陛下,基人虽未在朝中,但心中从未抛下大明。陛下之前暂罢一切,全力兴
修城墙以御强敌,此乃未雨绸缪,所谓防患于未然,如此甚好。至于火器军械的铸造,陛下当集举国之力,召各地百工技艺者,以重金诱之,方......”
话音未落,朱元璋便打断道:“先生说的这些朕都明白,可如今大敌当前,我大明水师与贼军水师战况胶着,一时半刻不能言胜。而贼逆大军绕过我镇江府,沿水路登陆皇城之外,据报贼逆兵有万余,黑衣黑甲,朕虽孤陋,却也知道贼逆这伙人马不好对付。先生,如今朕该如何处之?还望先生教朕。”
刘基没直接回答,反问道:“临濠大军还有几日抵京?”
“两日之前先锋启程,估摸着十日之内全部抵达,三万前锋三日之内便可入城。”
这话不是朱元璋说的,而是一直在一旁的徐达回答的。
“入城?呵呵,徐大人,我且问你,长江天堑,我大明水师若是无法得胜,大军如何渡江?无法渡江谈何入城?!”
“这......”
徐达被一句话怼的无言以对,半晌才问道:“军师,那照你的意思,若是中都大军想要入城勤王,必须水师得胜?”
“不错。若是水师不能克敌,则必须绕道渡江,但这一来一回时间......远东贼逆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的,恐怕亦无法及时赶到。”
刘基面向朱元璋,“陛下,当务之急乃是整备大军,征召城中百姓以备战事,急调周边各省驻军进京以备不测,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同时......”
“伯温有话,但讲无妨。”
刘基面露难色,咬了咬牙说道:“一旦战事不利,陛下当早做打算。”
此言一出,朱元璋的脸一下就掉了下来。刘基这话虽然没说全,意思却是明白的很,什么叫早做打算,说好听点就是让自己打点好行装做好转进的准备,说难听些就是实在打不过的话就卷铺盖滚蛋,别在南京城耗着了。
“伯温何出此言,难道朕的王师还抵不过那远东贼逆吗?”
刘基跪地叩首,“陛下,伯温此言绝无半点贬损王师之意,只是未雨绸缪,为陛下计!”
“呼~~~”
朱元璋长出了一口气,抬抬手,“起来吧,朕明白先生的意思。”
刘基没有起身,依旧跪伏于地禀道:“陛下,基还有一言不吐不快。”
“说来朕听。”
“陛下,贼逆锋芒毕露,大小火铳齐备,京师城高墙厚,可坚城只可阻敌一时,而不能胜之。若一旦水师无法全歼江上贼逆,则江北诸省援军定不能及时入京勤王,哪怕侥幸偷渡过江,想来也容易被贼逆后续援兵分而歼之。
过往种种不难发现,远东贼逆绝非是一般的草贼流寇,一旦动兵则目的甚是明确,动作奇快,可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向来喜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我大明一个措手不及,而后再慢慢蚕食梳理内部,一旦内务完结,则再来一番。从最早的苏松,常州,浙江诸府再到今日,无一不是如此。
陛下若求应敌之法,除了整军备战之外,还得知道贼逆此行为何而来,又想要得到些什么?”
“微臣赞同军师所言,但不知军师认为贼逆所为何来?”
“基妄自猜测,无非要钱要粮要地。”
朱元璋脸上无有一丝表情流露,淡然地问道:“那先生觉得朕该如何应对?”
“基不敢妄揣圣意,乱定国策。”
“先生以往可不似今日这般扭捏,先生一定有所计较,不妨告于朕之,也让朕做个参考。”
刘基那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徐达,见其也投来好奇的目光,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说道:
“委曲求全,避其锋芒,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麻痹贼逆以图来日再战!”
“为何?”
“陛下,基有三点理由。贼逆火器犀利,非一腔热血可胜之。若想克敌,必须同以利器克之,但如今的情况陛下也知,铸枪练兵非是一时半会儿可成,尚需不少时日,此为其一。
其二,京师城墙虽初露雏形却仍未完工,若是贼逆巨铳持续轰击,恐怕坚持不了数日。一旦城破,无以为依仗。陛下亲军虽悍勇,怕依旧难敌贼逆火器。
其三,远东贼逆所求,想来无非是讨些好处,如同当年北宋和辽国澶渊之盟那般,与我大明签个城下之盟,每年贡些岁币之类的好处。但陛下却可利用这段时日养精蓄锐,整备军事,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凭我煌煌大明和陛下之英明,恐怕无需十年便可报仇雪恨,将远东贼逆千刀万剐,重夺故地。”
话音方落,徐达插嘴问道:“军师,那贼逆若是问陛下讨要我大明江山,又当如何?”
徐达这一问可算是正中朱元璋下怀,朱元璋饶有兴致地看着刘基,等候他的回答。
“陛下,徐大人,若是休战罢兵,贼逆是一定会问陛下要大明国土的。至于要多少,那得看这仗打得怎么样?”
“嗯?军师,若是签了城下之盟,还要见仗?”
刘基点点头,颇为肯定地说道:“不错,胜败不论,必须与贼逆见上一仗,依我之见,恐怕远东贼逆也有此想。若是那贼逆大军在我京师碰个钉子,恐怕不用我大明提议,贼逆自己就要派人来求和。不过若是战况不利,恐怕贼逆的胃口就不会小了。”
朱元璋思忖半晌,心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索性问个明白。
“先生,胜,如何?若是败了,又如何?”
“陛下,先不论我诸省援军能不能及时赶到,只要城内十数万精兵能够抵挡住贼逆的猛攻,力保京师不破,则贼逆自己就会开始担心我大明外省援军,绝不敢多做逗留便会自行退去,若是如此乃是最佳。
一旦京师战事不利,就当力保宫城与皇城不失,只要能守住宫城,至少拖到各省勤王大军赶到,便可与贼逆求和。不妨暂时承认二帝并尊,承认远东贼逆所占的大明国土为其所有,再贡些岁币,想来便足以打发那帮贼子了。
若是陛下不愿如此,那只有提前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撤离京师,回到中都城再做计较。不过到那时,一旦贼逆趁此机会四下攻伐,恐怕江北诸府,福建,江西诸省,均难以幸免。
前者为实,后者为名,陛下当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