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浦庄园,宅邸。
陆远一行人与瞿尚兵、刘玉文、傅友德、张麟在内的十多人在宅邸前的大花园中齐聚一堂,围着两只烤炉兴高采烈地吃着,喝着,丝毫不将嘉兴府的战斗放在心上。
“茵秋茵夏,你们两个别客气啊,来来来。”
施成大大咧咧地把刚烤好的牛排给这姐俩各自夹了一块。
“谢谢大哥。”
“哈哈哈哈,一家人谢个什么玩意儿。老瞿呢?这个属泥鳅的躲到哪儿去啦?”
瞿尚兵被这么一喊,下意识地缩着脖子,见施成端着酒瓶冲着自己过来,连忙摆手:“老弟,施老弟,老哥我是真喝不下了,可不能每次来都喝个半死嘛!呶呶呶呶~~”
话说到一半,瞧见顾三兴冲冲跑过来,连忙对着顾三努嘴。
“三儿,来来来,你快来拦住你家二爷。”
顾三上来喜笑颜开地说道:“瞿大人,能者多劳嘛,能喝就多喝点没事,反正庄子内的宅子都给大人收拾好了。”
“你...你...你......哎~上梁不正下梁歪!”
顾三知道在这个场合出现的,一定没有外人,但还是来到陆远的身侧先小声说道:
“老爷,嘉兴那边来消息了。”
陆远正自得其乐地烤着肉串呢,被这一句话说的一愣,紧接着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打赢了?哪儿来的消息?赵一杰?宋达,还是张炳?”
“老爷,都来了。”
两人的交谈声,立即引来了旁边的一众人群。
施成将口中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牛排一口吞下,拿手一抹问道:
“咋样了?”
“赵一杰兵不血刃在今日一天之内完成了所有的作战任务,现率主力舰队前往象山,意图歼灭囤聚在象山海域周边的明军卫所。宋达部已经拿下了宁波府,派顾全南下台州,配合赵一杰行动。以上的作战行动,姜让已经都首肯了。”
陆远没表态,自顾自问道:
“张炳那边呢?他们不是应该最早开战吗?怎么消息回来的这么慢?”
“老爷,张炳那边......”
顾三说到一半,从怀中掏出了报告递了上去,“这小的说不好,老爷还是亲自看一看吧。”
陆远狐疑地看了眼顾三,接过了文件仔细阅读起来。
顾三递上来的文件夹中一共有三份文件,一份是张炳发来的战斗报告,其中包括了战前布置,战斗过程和战后伤亡情况的统计。
而另一份则是顾小七安插在陆军一师师部的秘密警察发过来的密函,详细记录了张炳的全部指挥细节,还包括了闫毕的一举一动。
第三份则是姜让发来的,主要阐述了自己为何决定允许宋达让顾全跨越预定交战区,南下台州府作战的理由。
施成先看完姜让的信函,只吩咐人给他传了一句话。
“告诉姜让,他是前线总指挥,一切由他自行做主,我们不管。”
而后从陆远手中接过了张炳和秘密警察发来的密函。
众人传阅后,无一不对沐英和张元年大为吃惊。
“三儿,他们不是说已经第一时间把沐英和张元年给带回来了吗?人呢?到哪儿了?”
“回二爷话,早就到了,已经让他们沐浴更衣,现在就在宅子外候着呢,可要小的去传唤?”
施成点点头,迫不及待地说道:
“那你前面不说,快去把他们带过来。”
顾三略微有些犹豫地看着旁边张麟家的两位千金,确认到:“带到这儿?”
李文斯顿同样点了点头。
“嗯,他们也饿了一天了,直接带过来吧。”
不多一会儿,被强制剃了头,换了一身便服的沐英和张元年被带到了众人的面前。
见沐英和张元年到来,最高兴的当属当年的颍川侯傅友德了。
“哈哈哈哈,沐佥事,元年兄,可还认得我吗?”
沐英是傅友德原来在大都督府的属下,怎能不认识自己的上司。张元年更别提了,与傅友德可算是老相识了。
“侯爷,你怎么......?”
“都督大人,你......?”
“元年兄,你我之间怎的还如此见外?什么侯爷不侯爷的,哈哈哈哈!”
傅友德笑着摆摆手,紧接着与沐英打起了招呼:“沐英,今日这场仗你觉得自己败的冤是不冤?”
沐英毕竟年轻,没领会傅友德的意思,而是着急地想知道傅友德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都督大人当日不是已经在得胜新河为国朝捐躯了吗?为何......会在此处现身?”
傅友德听得好笑,自嘲般问道:
“哦?呵呵,呵呵呵呵,我死了?我怎么不知自己已经死了,谁告诉你的?是李文忠告诉你的?”
张元年一眼见到傅友德,就已经反应了过来,此刻缓解了二人的尴尬说道:
“侯......哎,友德兄,今日一战,败的说冤也冤,说不冤也不冤。”
施成没听懂,插嘴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位是......?”
傅友德心说这都还没介绍,赶紧先帮着二人引荐一圈之后,重新将话让给了张元年。
张元年先对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瞿尚兵打了声招呼,才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
“要说冤,北线战局已经陷入胶着,张某不是妄言,只要再给沐兄弟一刻的时间,北线战局定能为我所控。只要拿下了北边,就能从正,侧两面对贼逆的阵地进行夹击。到了那时,哪怕火枪再是厉害,想变阵射击也是来不及的,只能与我大军陷入混战。这么一来,哪怕我张元年到最后依旧是个败,但绝不会落得如此,至少嘉兴城还能保得住。”
“哼!”
沐英听到这儿,冷哼了一声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张大帅这话说未免太客气了,依沐英看来,只要北线平定,远东军到腹背受敌之际,那些巨铳就成了摆设了!哼哼,到那时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张元年见自己紧拦慢拦还是没拦住沐英,苦笑两声不再言语。
大家伙的注意力原本都放在了张元年身上,沐英此言一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沐英。
李文斯顿好奇地问道:
“你,就是沐英?”
“不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你可拉倒吧!”通晓历史的郑纪脱口而出道:“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呢,你说你究竟改了几回姓了?跟朱元璋姓了朱,现在又赐姓沐,怎么地,我说错了吗?”
“你......”
瞧着沐英被说的涨红了脸,陆远摆摆手插话道:
“行了,改姓不改姓的无所谓。我问你,你愿意抛弃你那个皇帝干爹,此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吗?”
说完,看向了张元年问道:“张元年,你呢?你愿意吗?”
。。。。。。
见两人迟迟不能做出决定,陆远决定搞个分化瓦解之术,挑张元年先下手。
“张元年,你看现在我们这儿,官比你大的,有,官比你小的,也有。方
才你和沐英分析的,我们认。但是在我看来,你们败的并不算冤枉。”
“此话怎讲?”
陆远笑着指了指张元年身后的藤椅,而后说道:
“想必你也知道,北线战场,我远东帝国的官兵战损很高,我这里有明确的统计,有将近一半的官兵非死即伤。我现在想请张大帅你扪心自问,你手下的明军如果在损失过半的情况下,能否如我军这般死战不退?堂堂一团之首,一个指挥着数千人的将领可敢在一线奋勇杀敌,身负重伤仍不愿后退一步?”
说完,做出了个请的手势,等了片刻,见张元年无法作答,陆远继续说道:
“不能吧?呵呵,所以哪怕今次真就如你二人所说你们打胜了,保住了嘉兴城。那第二次呢?第三次呢?你们能一直胜利下去吗?张大帅有信心一直能守住嘉兴城,守住整个浙江吗?”
“呃......这......”
“张大帅,你年纪与我家瞿大哥相仿,我也称你一声张大哥,你仔细想想,难道明军一而再再而三的败于我远东,当真只是因为那些火器和巨铳吗?难道没有其他的因素在吗?”
瞿尚兵给陆远使了个眼色,上前两步对众人打起了哈哈。
“哈哈哈哈,诸位诸位,张指挥使,瞿某许久都未曾有机会与你喝上几杯,来来来,莫要谈论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今日既然来了,那指挥使大人总得给瞿某个面子,一起同饮几杯叙叙旧,哈哈哈哈!请,请,请!”
说着话,也不管旁人,直接将张元年拉到了一旁僻静之处。
“瞿转运使大人,你这是......”
“元年兄这称呼,可是过时喽!瞿某早就辞了大明的官了。”
“瞿兄,你可是有话要说?可是要替远东当说客?”
瞿尚兵哈哈一笑说道:“哈哈哈哈,咱们都是久在官场的人了,明人不说暗话,是,我把你拉来就是当说客的。”
“哎~~~”
“元年兄啊元年兄,你啊,呵呵呵呵,叫我怎么说你呢,就是太实在。”
张元年被说的一愣,茫然地问道:“瞿兄,你这话是何意?”
“你方才对着远东帝国陛下说了什么你忘了?贼逆,贼逆的阵地。我说你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面光明正大地说这些。好在我那几位老兄弟不在意这些,不然换了隔壁应天的那个老朱你试试,早就被凌迟了你啊!”
张元年顿时一身的冷汗,暗暗后怕。
“那这......”
“没事没事,我那几位兄弟气度高雅,不会秋后算账的,说不定现在都忘了你方才说过什么了。“
瞿尚兵摆摆手开解道:“元年兄,我说句实话你可别生气啊,就你这身带兵的本事,别说是其他指挥使了,就是李文忠也不如你。可你这个性格,不是一个当官的好材料,不适合在官场上行走。干多了被人妒忌,干少了又要被皇帝责罚。你就这么想,今日一战之后你若是没有到这儿,而是回了应天,你会如何?”
“呃......轻则夺职削权,重则人头落地。”
“可不是嘛,那我问你,你犯了什么错吗?是不战自溃吗?是弃城而逃吗?还是指挥上出现了失误?可有下了什么不该下的命令吗?”
“哎~~~”
张元年摇摇头,只换来一声长叹。
瞿尚兵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元年兄不必如此长吁短叹的,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元年兄真正了解我们远东,就会知道我们与那大明的区别。元年兄只要愿意加入远东,兄弟我愿在陛下面前替兄作保。”
“呵呵”
张元年苦笑两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自己与当初的傅友德一样,除了投降外,已经没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