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华亭县城到南汇咀这距离可是不近,足足100里路也就是将近五十公里。
虽说华亭是个一等的纳粮上县而且也是整个大明数一数二的富县,但也没富到在衙门里随时备着十几匹马供差人骑行。以至于马平川一行人无法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全程靠着双脚,又由于不敢走大路怕被陆远的人发现,还只能穿小巷走小道。等马平川一行人抵达南汇,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儿了。
马平川心高气傲,想在冯荣面前挣个脸面,可下面这些差役心里别提多憋屈了。根本没人愿意随马平川这么老远的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抵达了卫所辖地,大家都不愿意再走了。马平川一瞧,你们不愿意去可不行,得有人给自己装装面,好说歹说自掏腰包散了些铜钱碎银棵子才鼓动众人一起来到南汇咀千户所外。
“来者何人?”
“我们是华亭县衙来的,受县尊大人之令前来找千户大人问案。”马平川壮着胆子说道。
“刘大人不在,你等请回吧。”
执勤的兵卒说的不错,刘玉文确实不在。刘玉文住的地方可多了,瞿尚兵那儿能住,自己的刘家宅也离周浦不远,周浦庄园也能住,若是白天在军工厂或者军队驻地视察,有时候还住到赵一杰位于陆家行新买的宅子里去。真正呆在自己千户所的时间少得可怜,三五天能抽空来一次就不错了,过夜那就自然更少了。至于千户所的一切事项,则完全交给了自己的心腹,也是亲兵卫队队长刘文昌统管。
马平川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赶到南汇,路上又自掏腰包散了好几两银子,怎么可能就因为兵卒的一句话就被打发回去了。
“你可是不知道我们是谁吗?小爷是冯大人面前的红人马平川,赶紧进去通报。”马平川并不相信刘玉文不在自己的治所,在他的心中,千户千户就应该呆在千户所里,不然能去哪儿?
兵卒被色厉内荏的马平川给逗乐了,哑然一笑:“我不管你是马平川还是什么马平不川,我家千户大人不在所里,你等还是早日回去吧。莫要在此地大声喧哗!”
“千户大人不在,那现在何人管理?你的主官是谁?”
“刘统领啊,我说你有事没事,到底来干什么的?”兵卒瞧马平川一行人,确实是衙门口的差人,忍着内心的不悦还是回答道。
“行,那你进去通禀一声,我要见一见你们统领大人。”
值守的兵卒被马平川缠的无可奈何,但对面既然是衙门口的差人,没上司的吩咐又不能随意赶人,只能不情不愿的进去禀报给刘文昌。
十来分钟后,马平川带着壮班的班头,两人缴了械之后跟随兵卒的脚步,亦步亦趋地来到了刘文昌的面前。马平川见到刘文昌就这一眼,便被他身上的戎装给震慑住了。现在的刘文昌哪里还穿着什么山文甲短靿靴,俨然一副远东帝国陆军军官的装扮,面前的桌案上赫然是一柄已然出鞘,散发着丝丝寒光的指挥刀。
“你...就叫马平川?你不在华亭好好待着侍奉你那个主子,大老远的到我们这儿来干嘛来了?听说你有话要问我和千户大人?”刘文昌阴森的语气,配合着双眸中摄人心魄的寒光使马平川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刘大人,小的......”
“别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本人是陛下亲封的上海守备司令部司令长官。有话快说,别给我废话。”
“小的远道
而来,是受了我家县尊大人之命前来询问千户大人关于营救魏天鉴的事情的。”虽然不明白刘文昌嘴里的什么司令长官是个什么东西,马平川还是不敢再啰嗦,直接把目的说了出来。
“哼哼!”刘文昌一声冷哼,看向了马平推身边华亭县的壮班班头,“你呢?你也是来问我这个问题的是吗?听说你们壮班的都来了?”
中年班头鸡贼的很,瞧见刘文昌身上的军装就已然明白了一切,立刻单膝下跪:“回司令大人,小的不愿意带着手下壮班前来,实乃是冯荣之命,小的以及手下差人们不敢不从,还望大人明鉴。”
“嗯,好,来人,先去招呼差人们歇息歇息,给些铜子让他们去喝喝茶。”刘文昌吩咐下身边的侍卫,对班头笑了笑。瞬间板起了脸重新将盯住了马平川。“马平川,你回去告诉冯荣,就说此事是我刘文昌干的,和千户大人无关。”
“啊?大人你干的?敢问大人为何如此?可是与魏天鉴有何不可告人的私交吗?”马平川二百五的劲头又上来了,不假思索直接问出了口。
刘文昌冷笑一声:“嗯,是啊,刘某和魏天鉴一向关系很好,瞧见魏大人落难,自然要帮衬一把,怎么?不行吗?某做事还轮得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不成吗?”
“不不不,大人您这是在为千户大人遮掩,有人当场瞧见是千户大人亲赴昆山县衙救的人,与大人您无关啊!我看大人还是从实招来,千户大人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放肆!尔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地胡言乱语!”刘文昌没说话,身边的侍卫抢先一声大喝,抽刀作势就要砍人。
刘文昌摆摆手,“没事没事,退下吧。”随即对马平川语重心长的说道:“马平川啊,我和你无冤无仇,与你家县尊大人亦是如此。该说的我也说了,请回吧!”
马平川心说自己走了一百多里路,又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虽然没见到刘玉文,但也算见到了个能说上话的刘文昌,哪能这么随随便便两句话就打发走了,随即又是一拱手:
“大人,小的奉劝您一句,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大人现如今已是国朝堂堂六品武官,手握重兵,何必要和刘玉文一样从贼呢?难道就不怕陛下雷霆震怒,到时候脑袋不保吗?县尊大人乃是奉了苏州知府陈宁陈大人之命请你等从旁协助调查,你不仅不配合,还从中作梗,试图包庇刘玉文。刘玉文从贼已成事实,早晚抄家灭族。而大人您只要幡然悔悟道出实情,府尊大人必定大大的保举您,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刘文昌气极反笑:“哈哈哈哈,马平川,你倒是会说笑话啊!你说刘玉文从贼事实已定,早晚抄家灭族。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可知道我与千户大人的关系吗?”
“啪!”
刘文昌一拍桌子怒目圆瞪:“我告诉你,刘某便是千户大人的同族。抄家灭族,抄家灭族,哈哈哈哈!从尔口中说出抄家灭族,当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说完话,刘玉文回过头对身边的侍卫说道:“马平川此子想挑拨我们与千户大人的关系,该当何罪啊?”
“当斩!”
刘文昌笑着摇摇手指:“不不不,三爷说过,人死了就没价值了。来,让马平川去干苦力去。他既然姓马,就让他干马的活吧,伙食也一样,马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
马平川听闻瞬间面色大变,拿手点指厉声质问:“刘文昌,你不能这样,我是奉命前来问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刘文昌也不生气只是淡定的挥了挥手,立即有两名侍卫上前架着马平川连拖带拽地将他弄了出去。留个壮班班头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一切。
“班头,你不必隐瞒,回去以后可以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冯荣。请吧!”
刘文昌说完话,不顾仍然呆立当场的壮班班头,自顾自转身离去。
。。。。。。
“混账!混账!”
“哗啦!”
冯荣从回来的班头口中得知了马平川的遭遇,心中一股恶气直窜天灵盖,怒不可遏之下,直接将桌案上的文房四宝全部一撸到地。
“你们......你们干什么吃的?为何不抢人?任由刘文昌那个腌臜如此行事?”
“啊?冯大人,军事重地,我们这些衙役如何能对那些丘八动手?这......”
“混账!”冯荣知道自己说的话确实不靠谱,但还是忍不下这口恶气,瞧了一眼被自己撸到地上的笔墨纸砚,大喊一声:“来,笔墨伺候。”
冯荣心说自己是不能指望刘鉴和汪爱生为自己出头的,唯今之计只能靠陈宁给自己做主了。提起笔来添油加醋给陈宁写了一封书信托人快马加鞭送了过去。
刘文昌这么急切的打发走壮班班头和那十个衙役,并不是因为公务繁忙,而是着急着想要和刘玉文见面,至于见面干什么,他则有些羞于启齿。
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相亲,是陆远和施成特别安排的相亲。
要说陆远这伙人心也是够大的,大敌当前,不顾着整军备战,反而帮刘玉文和刘文昌二位张罗起相亲的事宜来。至于相亲的对象就更不是外人了,而是已经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的瞿尚兵家中两个女儿瞿晴玉和瞿晴尔。
其实怪不得陆远,说到底大家都是普通人,对于搞八卦,介绍相亲之类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颇为感兴趣。李灵珊和顾沁特意抽出了时间,联合了张麟的两个女儿一起布置。
瞿尚兵收到陆远的邀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说自己平时蹭顿午饭还要被他们嘲弄一番,突然之间这么好心请自己一家子都前去赴宴,这几位老弟一定憋着什么坏。
“顾三,这......瞿某没听错吧,我那几个老弟要请我们全家前去赴宴?”
“啊,瞿大人,是啊!今日搞得颇为隆重,二位夫人下午打学校回来就开始布置了。就是特意为了请瞿大人前去赴宴。”
瞿尚兵两眼滴溜溜乱转,凑到顾三身边小声问道:“三儿,咱们自家人,你同老哥说说,他们可是憋着什么坏呢?我那几个老弟旁人不知,我还不知道吗?若是无事绝对不会这么好心的。”
顾三当然知道自家老爷这么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但也不好明说,只能回道:“瞿大人你放心,不会叫你出一两银子的,总是好事就对了。老爷们总不能坑你吧?”
“老哥我是不敢相信啊,特别是你家陆老爷安排的,上次刘鉴的事情估摸着他还对老哥我耿耿于怀呢,更不能信啊!这家伙年纪不大,坏水可不少!”瞧着顾三真诚的眼神,瞿尚兵依旧不太敢相信,狐疑的问道。“当真不出银子?真是好事?”
顾三连连点头,“不出银子,当真是好事,大人可要早些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