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老管事张民一晌午便来到庄园等候,到现在已经足足等了大半天了,好不容易等到家丁来放行,迫不及待地小跑着进入了别墅,见到陆远等人直接跪地不起。
“管事先生,请起吧,这事情和你们张家没关系,只是张炳和我们之间的事,老管事不必如此!”
张民一听完陆远的话,不仅不起身,直接跪爬到陆远的脚边哀求到:“陆老爷,张炳他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冒犯了诸位老爷,如今都已经在下沙关了两月有余。还请老爷们恕罪,容老仆把他带回去吧。”
陆远看着一脸焦急的张民一,只是摇了摇头,直到张炳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炳这些天都瘦的脱了相了,可见是没少被家丁们逼着在马场干活。陆远微微一笑随口问了一句:“张老弟,别来无恙乎?”
张炳只是高昂着脑袋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哼!”
“呵呵,张老弟,这事不就是个误会嘛,当初也怪我们做事的时候没有考虑张老弟的感受,哈哈哈哈,现在哥哥我给老弟你陪个不是,可好啊?”
“呸!口蜜腹剑,莫要再给张某上这迷魂药汤,张某上了一次当,难道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不成?”
张炳犀利的眼神和恶毒言语,使陆远皱起了眉头。本想好言相劝,却被直接怼了回来。陆远倒也不生气,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笑眯眯的说道:
“张老弟心中有气,老哥我可以理解,我们不在下人们遵循我们的指令,你也应该能理解。我们敬重老弟你是个汉子,只是言语误会,不再计较。和张民一一起回去吧,此事不必再提了。”
“你等把张某囚禁于下沙长达数月,现在一句话想把张某打发走了,与赵一杰和宋国良之间和解一事,你们就不和张某交待一二吗?!”
“哼~~~”
陆远冷哼一声,板起脸来:“和你交待?交待什么?你想干什么,想把我下沙当成你手中的刀枪不成吗?张炳,我告诉你,当初肥皂是你自己吵着闹着过来讨要的。认你个干兄弟是我们瞧得起你,想来我下沙也没什么对不住你张家的地方,走投无路了来投靠,我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一家老小。我们和赵大人还是宋老爷之间的事,和你张炳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和他们有仇,你自己想办法去报仇啊!以为自己是我们义弟了,就可以为所欲为目中无人了?居然要我们给你一个交待,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你......”
张炳颤抖的指着陆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文斯顿本来对张炳还挺有好感的,叹了口气劝道:“张炳,回去吧。以后好生做事,你我两家还能继续往来。别在这里找不自在了。”
张民一点头哈腰朝众人打了招呼,拉起愤愤不平的张炳就往外走,张山张海两兄弟已经牵过马等候在庄门外,又见夕阳西下,掏了些铜钱买了几支杉木皮火把随身带着备用。
张家四人走了,以前交由张家销售的那些化妆镜、睫毛夹、指甲油、眼线、粉底、口红只卖掉了百分之五左右,剩余的大批全部被运了回来,原本计算过这些货物总价值六百六十万两,张炳这段日子只卖出了三十多万两。
“哎,这些化妆品怎么办?得再想办法找个商户卖出去啊!这些东西局限性太强,除了富庶的苏松浙江等沿海地域,内地是想都别想,
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谈糜烂不堪的北方了。”
张炳略显无奈的语气也反应出其他众人对此事的无奈。
顾三在一旁瞧着,灵机一动突然说道:“老爷们,小的看不如将这些东西分别捎给顾临城和瞿大人的两位子侄,各销一部分。另外宋国良那儿......”
李文斯顿突然想起什么来,忙问道:“对啊,我们好像还有一批肥皂在顾临城的松江府售卖啊,顾三,你明天派人去找顾临城问问情况,另外老瞿和宋国良那里也安排人说一声。”
下沙庄园,账房。
李文斯顿拿着顾三递上来的粮食汇总统计表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一万一千四百吨,一万多吨的大米就被朱元璋拿过去了!如果没有我们带过来的杂交水稻和肥料,就我们明面上的二十万亩土地,只能出产四万多吨,朱元璋果然是狠啊!说十税三就真是十税三,一点还价的余地都没有,Mother Fxxker!过两年尼玛是不是十税五,十税七啊?日子特么还过不过啦?!艹!”
包括顾三、梁进、十几位账房先生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李文斯顿的雷霆暴怒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陆远把汇总表拿了过来,自己也不敢相信居然被抽掉一万多吨粮食的税收。看到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三十多万亩良田没被收税,暗自松了一口气。安慰道:“算了算了,消消气!”
“消个屁,你知道光松江府华亭和上海两个县,要收多少粮税?一百二十四万,艹了TM了!一百二十四万石粮食,万吨轮要装上个十几艘才能把这些税粮交完,玩呢?老百姓不吃饭的啊?合着我们让赵一杰造了这么多船,到头来是为了给朝廷送粮食的?”
任谁都不能接受这么夸张的税收,老百姓辛辛苦苦的在地里忙活一年,居然要上缴近三分之一的粮食作为税收,那些买不起田的佃户贫农还要根据良田好坏和水源的远近再上缴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五十不等的份子钱给地主豪绅,最终一年到头自己也就占个两成左右,这还是没有天灾人祸,没有虫灾水患的好年限才能勉强糊口饭吃。万一遇到些极端天气或者虫灾,那就算是那些有个几十亩地的富农也就败的差不多了,只能靠卖田求生,等过了年自己也变成失地农民,只能给别人当佃户去了。
在陆远等人的心中,这才是真正的恶性循环,施成和郑纪都把这张汇总表仔细看了看,也都摇头苦笑,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账房总管江先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老爷们的霉头,可职责所限,只能硬着头皮汇报道:“诸位老爷,收购粮食的账目都在这里,早稻总共收购5063157石,花费723308两银子,由于银行还未开办,发的还是银子。”
李文斯顿又从账房先生手里接过了账簿,仔细核对起来。喃喃自语道:“松江早晚都要落在我们手里,到时候光交粮税就特么要交这么多,到那时候老子可不干。”
正在众人嘀嘀咕咕表示不满之时,一位家丁从外面走进账房,对众人禀报:“老爷们,顾文同老爷来了。看脸色焦急万分,似乎有事。”
李文斯顿把手里的账簿重新扔给了江先生,满意地朝他点点头说道:“江先生以前虽然是富有元的账房管事,但是现在在我们这里做的很好,此后每月的月佃增加二两。梁进管理有方,每月月佃五两。”说完话,拍了拍梁进的肩头笑道:“这里的事情你要多操心,你是行家,
不要让我们失望,另外你看一看有哪些账房先生包括小学徒比较上进努力的,可以看着增加月佃,到时候报给顾三就可以。”
说完,直接和陆远等人迈出账房回到别墅,众人在门口就瞧见了一脸焦急的顾文同。
陆远微笑着对顾文同拱拱手问道:“世叔,久日不见一向可好啊?”
“好好好,只是现如今有了麻烦啊!”
“嗯,世叔请进屋说话。”说着话把顾文同引入了客厅。
顾文同连茶都没喝上一口,直接说道:“诸位贤侄,你们这么大动静,现在来了麻烦了!”
施成对顾文同总是话说半句的习惯很不满,冷冷地说道:“老丈人,到底什么麻烦?我们闹出什么动静了?”
顾文同从施成的口气中听出了不满的情绪,尴尬地笑了笑才开始对众人解释起来。
“地里的庄稼这么好的收成,还不是大动静吗?现在包括洋泾塘桥等周边乡里各个不明所以的地主老财们,都纷纷找到老朽这儿来,想要诸位的秘方。老朽实不厌其烦,只能一概推诿,只是我怕他们得知了诸位回来的消息,马上就会来找诸位的麻烦,特意前来知会一声。另外......”
“老丈人,另外什么?但说无妨!”
“哎,贤婿啊,你们手里这么多的良田,又开了这大片的荒地,容易引人耳目啊,老朽想是不是把扩地这事给停一停,好缓解各处的流言蜚语。也好压一压其余地主老财们的不满情绪。”
陆远摇摇头,认真的对顾文同说道:“这事情不能停,不仅不能停,还要加大规模,买田,开荒,招人。”
听到招人这两个字,顾文同又皱起了眉头,额头上的皱纹愈发明显。
“哎,招人招人,陆贤侄可知道这么些个地主老财现在来闹,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他们田产里大批的佃户要退租,都听说下沙的待遇好,情愿带着一家老小来投奔下沙,在诸位手下耕种。每天仅仅我顾家庄族人都要接待数百户从各处退租前来的贫农佃户。”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有了名气就好啊!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顾寅办的不错啊!”
听到陆远不仅没同意自己的话,反而要将目前的状况变本加厉,顾文同着急的说道:“树大招风啊!凡是要谨言慎行,诸位如此的做法,恐怕要给自己招来不测啊!那些地主老财哪个都不是善茬,为了防流贼和海上的倭人,那些土豪劣绅哪家不是养上少则几十,多则数百的家丁啊?再说诸位虽然人多,但也架不住对方轮番袭扰啊!”
顾文同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要是那些土大户联合起来骚扰自己,这几十万亩的土地,随便挑几个地方下手也够自己这边喝一壶的。家丁虽然多,但这么多土地也照看不过来。
“嗯,世叔说的有道理,这样吧,你去约他们明日前来下沙,共谋发展,一同致富!”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顾文同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刚起身告辞转身出门,就迎面撞上了前来报信的顾三。
“齐元礼来了,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一起来,小的瞧着都穿的不错,说是要见老爷们。”
陆远嗤笑一声:“世叔啊,你也别急着走了,替我们去迎一迎那些土财主,索性一起坐下来商议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