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马雷·迭戈·费利佩望着漫山遍野的阿兹特克战士,感到自己正处于生命的巅峰之上。儿时从祖母嘴里听到的神话传说、英雄诗歌和黄金之城悲壮的陨落全都在此时交汇合一,凝聚成复仇的怒火,浩浩荡荡地奔向西班牙首都马德里。
五百年前,西班牙侵略者乘着帆船从大洋彼岸而来,将枪炮、病菌与钢铁倾泻到毫无防备的阿兹特克人头上,带走了95%人口的生命,剩下的亦不免被奴役的命运。五百年过去了,现在的阿兹特克后裔已经与一般的墨西哥人并无两样,费利佩一家住在首都墨西哥城的贫民窟,说西班牙语、吃玉米卷、喜欢足球和梅西——也许唯一的不同,是他仍然痴迷于祖先的神奇传说。
所以,被特斯卡特利波卡神召唤到文明世界的那一刻,费利佩并没有特别惊讶,总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运似的。复仇之神举起了长剑。
游戏规则对他特别有利,阿兹特克早早进入了黄金时代,而更特别的礼物,是西班牙竟然成了邻国。现在,已更名为蒙特祖玛的他,召集起超过两千人的大军,发动了美洲原住民文明对欧洲文明的第一次征服战争。
侦测工作早已做好,马德里河从城南贯穿而过,西班牙必定会在北岸据守,因此阿兹特克人这次远征带了数百艘独木舟,以两人为一组扛在肩上。
马德里山丘顶的宫殿已清晰可见,西班牙士兵在不足四十米宽的马德里河对岸稀疏的排开,手中武器无非是木棒和石矛。
“阿兹特克的勇士们!渡过马德里河,胜利就是我们的!特斯卡特利波卡神在天上看着你们!”蒙特祖玛一声令下,狂热的阿兹特克战士欢呼着将独木舟放入河中,拼命朝对岸划去。
独木舟畅通无阻地划到中游,西班牙人看起来对此毫无办法,只消一登岸,己方的勇士定能将这区区两三百西班牙士兵绞杀。而他们的领袖,甚至都不敢亲临战场,果然是软弱的女人啊!
突然,河对岸又窜出一批西班牙士兵,而他们手持的武器,竟然是弓箭,这个连黄金时代的阿兹特克都没有研发出来的黑科技。
西班牙人射出漫天箭雨,瞬间就有不少阿兹特克战士中箭。削尖的木棍制成的箭矢虽然难以一击致命,却足以将多数伤者击落下独木舟,成为幽深的马德里河的水鬼。
蒙特祖玛此时惊怖的表情,清清楚楚传到对岸的贝拉和我眼中,秘密训练弓箭手的策略终于见了成效。
时间转回到十天以前,我问贝拉敢不敢冒险的那个下午。
“冒险?”贝拉紧张地问。
“文明三大铁律之首,禁止告诉NPC超出其发展阶段的技术,犯者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出局。”我狡黠地笑道。“你可以把它当做束缚选手的紧箍咒,但若是换一个角度思考,这未尝不是规则制定者允许我们开挂一次的机会。”
“开挂……啊!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告诉NPC一次超过其发展阶段的技术,黑科技啊!”
吸取了上次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警告的教训,我让贝拉把弓箭制作图画在羊皮上。本来我们还想把马镫、风车等示意图画上去,眼前再次出现绿光,耳畔响起熟悉的机器声:“漏洞利用一次也就算了,别挑战我们的智商!”
我相信游戏管理者一定是在恼羞成怒的状态下说出这句话的。能为神制作的游戏增添一个补丁,说实话我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贝拉将弓箭示意图拿给最手巧的工匠观看,没多久就做出了弓箭。由于时间跨度的因素,战士们学起新事物非常迅速,十天的训练已足以使他们成为娴熟的射手,其中甚至有一两个堪称神箭手。
正是这批装备了黑科技的弓箭手,在十天后的马德里之战中宛如神兵天降,给阿兹特克人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眼看伏击奏效,我命令士兵们拿起藏在地下的超长木杆,顶住近前来的独木舟不让其靠岸,阿兹特克士兵愤怒地站起身来拉拽长杆,而这又使他们成为弓箭手的活靶子。
这时,河对岸响起拖长的鼓声,阿兹特克士兵立即调转船头,返回南岸。
片刻沉寂,待西班牙士兵理解了自己已成为胜利者的事实后,便发出震天的欢呼,而这欢呼为马德里市民听见后,又传来了更为热烈的回响。
看着贝拉兴奋的表情,尤其是她还开心地抱住了我,我真不忍心泼冷水,然而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不对头吗?虽然首次进攻受挫,但阿兹特克人的兵力仍然是西班牙的两倍,应不至于就这么放弃。
不出所料,阿兹特克人在南岸肆意破坏田地,并扎下了营地,似乎不打算走了。
这个时期还没有建立常备军制度,士兵们都身兼数职,其中大部分是农民,眼看着苦心经营的田地被如此糟蹋,纷纷愤怒地请战。
贝拉被求战心切的手下重重包围,但当看到我轻轻摇头后,还是坚定地命令道:“坚守河岸,不准出战!”
日子一天天过去,战争毫无结束的迹象,阿兹特克人每天都在河边叫骂:“胆小鬼!有种让我们过河痛痛快快地打一仗!”
西班牙人的耐心一天天被消磨,将领们再次聚集到贝拉身边。
“再这么下去,就没有过冬的粮食了。”
“到时候就算把敌人赶跑,我们也得饿死了。”
“敌人连弓箭手都没有,有什么好怕的?”
而仿佛预料到了西班牙的人心浮动,阿兹特克人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做出了推波助澜的举动——蒙特祖玛撤了,还带走了一半的兵力。
面对群情汹汹,贝拉终于顶不住了,她屏退左右,和我商议。
“虽然我不懂军事啦,可常识总是有的,阿兹特克人在离本土那么远的地方打仗,补给是个大问题,就算是黄金时代也撑不住吧?你看不是连他们的领袖都走了吗?说不定,他们被别的国家给打了?”
“你能不能别想得那么乐观?”
“再拖下去,南岸的农田就彻底废了,今年要饿死一大批百姓,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跟敌人拼一场呢,再说也未必会输。”
“好吧。”我妥协了,倒不是因为认同贝拉,而是注意到了西班牙将士们满怀恨意的眼神——他们都知道是我在阻挠贝拉出战——再拖下去恐怕我会先被自己人干掉。“不过不能就这么傻乎乎地开打,我有个计谋。”
“计谋?”
“给我找几个肤色深一点,长得像阿兹特克人的士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