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的双眼忽然迷离,因恐惧而扭曲的脸颊放松下来。他看着侧身站在巷口阴影处的“小丑”,露出亲切又欢喜的神色,稳健地迈步走过去。
“好孩子——”他表情浮夸,语调轻佻地笑道,“过来,来这边。”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威廉机械性地开口:“威廉,威廉·史密斯,是个码头工人。”
“那么——刚才你在警局,都说了些什么?”“小丑”柔声哄道。
“他们拦住了我,不让我举报连环凶案的杀手!”威廉委屈地控诉。
绿发苍白脸孔的男人眼神闪烁,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如此幸运。
“神的使者,定是您在护佑我!”
他颤抖的双手虔诚地执起利刃,猛地划向威廉的胸腹。
“铛”!
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窄小的巷子。
千鸟纹风衣在半空猎猎作响,衣袂在乌云狂风中舞动成双翼。
只见一道纤细锋利的阴影划破空气逼向“小丑”的咽喉,他本能地后退一步,侥幸躲过了致命之处。但这个动作使得上臂被利刃削开皮肉,绽放出一朵血色的鲜花。
聪明人能够在生死关头把握进退时机。
没有丝毫犹豫,也不再理会至关重要的证人威廉,“小丑”转身拔腿就跑。
莱茵将手上的两截利刃重新合成手杖,冷着脸停在威廉身边,没有追上去。
跑不动了.......好累......青年学者双腿打颤,强忍着直接坐到地上大口喘气的丢脸举动,将全身重量都撑在手杖上微喘。
“哈......哈......斯塔.......”莱茵舔舔嘴唇,咽了口唾沫,“怎么样了?”
“伍德区,嘉年华乐园的马戏团见习小丑。”戏谑的声音响起,“你真应该感谢司掌天气的天空女神,要不是这场雷阵雨,我都不一定能追得上他。”
随着非凡者离开,威廉慢慢恢复了神智。他茫然又惊恐地环顾四周,醉醺醺地打了个嗝。
“你......谁啊?”
“我是重案司的......工作人员......”莱茵吞下“警察”二字,“听说您有关于连环凶杀的线索举报?”
威廉有些懵,不甚清晰地晃晃脑袋,发脾气道:“唔.......你们......不是看不起我......说我是骗赏金的吗.......?还来找我干嘛?!”
学者温柔轻哄:“是我们的错,您愿不愿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呢?您的帮助和证言真的很重要,关系到整个厄特沃什的安危。”
“你这个警察......态度真奇怪......”
威廉口齿不清地嘀咕几句,最后还是屈服于莱茵的低声下气:“好吧,好吧......我们就在这儿说吗?”
他话音刚落,威尔逊就带人赶了过来:“莱......莱茵先生......您没受伤吧?”
长久不参加外勤的中老年人腿脚已经没有那么灵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
除了和你一样累成狗,莱茵默默吐槽,“总算及时追到这位先生。”
威尔逊闻言狠狠地瞪了身后两个警局保安一眼,勒令他们向威廉道歉,要不是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哪会有后来这些麻烦事。
几人带着威廉回到警局,总算有惊无险地记下笔录。为了保护这位证人,威尔逊专门找了间警局的单人宿舍将他安排进去,专人负责检查递送食物,走廊日夜不间断地有保安巡逻。
“那具女尸的身份查出来了。”威尔逊将最新案卷递给莱茵。
上面夹着一张黑白生活照,下方写着:摩丝·图坦,比亚黑帮图坦家族现任首领的侄女。
“非常麻烦的身份啊。”老警长点燃沉香木烟斗里的烟草丝,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学者眉头微蹙,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想——她应该是第一个受害者,而且与凶手相识。
“联系她家人了吗?”
“今天上午来认领的尸体,母亲哭到当场昏厥送去了医院。”威尔逊叹气,“她父亲拒绝相信警察,已经说动兄弟出动帮派成员查找凶手。”
“他们有没有说最近有谁和女儿走得特别近,或者素来有仇?”
“认识她的人都说,摩丝小姐是个乐于助人的善良姑娘,在一家律所当文书,周末还会去做义务护工。算是厄特沃什混得相当出色的二代混血侨民。”
“出了这种事哪个父母能好受,我要是没离婚,女儿也有这么大了。”老警长摸摸皮夹里的照片,感慨道。
“不过好在凶手‘小丑’已经露出了马脚,想必不久就会伏法。”
莱茵垂着眼,没有接话。灵感带来的微妙不安在心底蔓延——
这件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就能结束吗?
隔日,上完本学期最后一堂复习课的莱茵抱着厚厚的资料在教室门口见到了表情纠结烦躁的威尔逊。
“没抓到?”他问,主动帮警长点上烟。
“抓到了。”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看着灰蒙蒙的天际,威尔逊叹气,“但是他拒不认罪,而且......”
“有确凿不在场证明。”
历史学者惊讶地挑眉:“这怎么可能?!”
“准确来说,是拥有除了第三起凶杀案以外的所有杀人案的不在场证明。”威尔逊皱眉。
“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和摩丝小姐有联系。”
第三起凶案有可能是模仿犯罪?连环杀人案真凶另有其人?还是说......本身就是多人团伙作案?
莱茵放好教案,跟着威尔逊登上马车,打算亲自见见这位嫌犯。
辛格区刑讯室里垂头不语的秀气青年与绿发红唇,笑容狰狞的“小丑”形象相去甚远。
黑发男人羞涩腼腆地看着不知道第几次审讯他的警察,语气平静地否认所有罪行。
莱茵靠在隔壁牢房的阴影中,灵视穿透墙体扫视着嫌疑犯。
没有撒谎——
没有慌张——
没有人格分裂——
记忆完整——
历史学家眯起眼,最奇怪的是,这个人的潜意识中也没有一丝一毫与凶案挂上钩的意象和情绪。
如果他是凶手的话,未免藏得太深太好,到了能把自己也骗过去的程度。
如果不是......
但是怎么可能呢,自己和哈斯塔都确定昨天打过照面的“小丑”就是这个人,而且那道自己亲手制造的伤口也与之吻合。
......
“奥纳先生,这枚金币项链是否属于您?”
“不是,我从未拥有过类似的东西呢。”
“您怎么看待威廉先生对您的指控?”
奥纳歪了歪脑袋:“我不认为一个红教堂区醉鬼的证言有多可信。而且众所周知,小丑的形象会给一些人带来心理上的恐惧。恐怕所谓的证言不过是那位先生醉酒后的幻觉罢了。”
“那对于左臂上的伤您又有什么说法呢?”
“这是昨天被我的同事艾薇小姐划伤的。”他摸摸脑袋,“你们可以向她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