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在经历这件事儿后,吴军感觉自己整个人生观都发生了改变,他为自己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感到庆幸,虽然村里很多人都喜欢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而如今他却能理直气壮地回一句“鼠目寸光”。
救援持续了一整天,吴军也因此在派出所混了一日三餐,想想刚才所长夹给他的鸡腿,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忆过去,如何解决明天的一日三餐,才是他现在要面对的困难。
他把口袋中仅有的10元钱掏出捋平,接着整整齐齐地叠成了长条塞进了内衣的口袋里。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他不会花掉这张钞票,因为这10元钱对他来说有了特殊的意义。
“自己算是身无分文了。下一步该咋办?”吴军抬头看了看让人头晕目眩的路灯。
“小伙子,能不能给点儿?”
在吴军惆怅之际,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年男子,猫着腰站在他身边。
“老火(山里人对老人的称呼),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活儿吗?”
“你也是从山里来的?”乞讨老人收起了要钱的瓷碗,挺直了腰杆儿。
“可不是吗,刚来,还遇到了劫道的,钱都被抢了。”
“我刚才听你喊我‘老火’,我就知道了。”老人上下打量着吴军,“小伙子身体有没有什么毛病?”
“没有,壮实得很。”
“家里条件咋样?”
“我光棍儿一条,连媳妇都没娶呢,就是想赚点儿钱,回去好讨个老婆。”
“家里爹娘都健在?”
“在是在,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弟兄几个啊?”
“4个,上面3个哥哥,都成家了。”
“你这出来,跟你家里人说干啥了没?”
“就说是出来闯闯,具体干啥没细说。”
“身上没钱了?”
“一分钱都没了。”
“那你晚上住哪儿?”
“我也不知道呢,实在不行,只能睡大街。”
“小伙子,你信不信我?”
“老火,你啥意思?”
“你把身份证拿给我看下,我现在就能给你介绍个活儿干。”
“当真?”
“你我都是山里人,我还能骗你不成?”
“是什么活儿?”
“当然是赚钱的活儿,你先把身份证给我。”
“谢谢老火。”吴军想都没想,便把自己的身份证给递了过去。
老人接过他的第一代身份证仔细地核对一遍:“放心吧,小伙子,跟我来。”
吴军“哎”了一声,跟在了乞讨老人的身后。
“我跟你说,小伙子,别看我在城里是个要饭的,但是我人脉可广着呢。”
“是是是,老火,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对了,你要是出远门,你家里人不会反对吧?”
“放心吧老火,我跟我爹妈都说了,‘混不出人样儿,就当你们没生这个儿子’,只要能赚到钱,去哪里都行。”
“那就好,那就好。”
吴军随着老人的脚步七拐八拐走进了一栋单元楼,四周漆黑一片,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他甚至连自己上到了几层都没个数。
老人终于停下脚步,敲响了一扇木门:“咚咚咚。”
“谁?”门那边略显警惕。
“我,‘鼓佬’。”
听老人报上名号,木门很快被打开,一位30多岁的中年男子夹在了门缝中。
“介绍一下,这是我给你们找的,吴军。”
“这么年轻?”
“你先别管年轻不年轻,咱们进去再说。”
“哎,‘鼓佬’请。”这时房门被完全打开。
老人带着吴军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内。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套房,除了开门的男人外,屋内还有一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在喝啤酒、吃卤菜。
“黄凯,郑钧,你看他行不行?”
“‘鼓佬’,不是我说,他也太年轻了,二十啷当岁,干不起。”
“二位大哥,年轻好啊,我身体棒得很,什么都能干!”吴军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为了能讨一口饭吃,他赶忙“王婆卖瓜”。
“吴军,你先进屋坐一会儿,我跟他们两个说道说道。”
“哎,行,麻烦老火了。”
说完,老人把吴军推进了一间卧室,顺带锁上了房门。
“‘鼓佬’,你有没有搞错啦,我们要的是中年男人,最少也要跟我们差不多大啦,你弄个这么年轻的来,那怎么可以?”
“我跟你讲,30多岁的男人,哪个不是有家有业,这要是被你们弄走了,家里还不找翻天?你觉得用这样的人,你们的生意能做安稳吗?”
“这个……”
“这万一要是人家报警,你们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鼓佬’好像讲得很有道理啦……”
“这个人底子我问得清清楚楚,山里人,光棍儿一条,无牵无挂,你们就是就地把他给弄死,也不会有人找来,你们既然让我帮着找人,那就要绝对安全。”
“嗯,安全肯定是要放在第一位啦……”
“其实你们就要个丐头,年纪也不是问题,有些手段我还是跟你们学的,不需要
我多说了吧。”
“哎呀,‘鼓佬’不愧是我们丐圈里的佼佼者,看问题就是透彻啦……”
“别拍我马屁,一码归一码,1000元钱,再加一个丐娃。”
“行,‘鼓佬’放心,我们临走之前,肯定会把小孩子送到你手里,听说我们联系的那个人,已经在贵州山村里得手了,还是个女娃娃呢。”
“女娃?”
“对啦,到时候养大了,‘鼓佬’还能爽一下呢,多好,哈哈哈哈。”
“鼓佬”打了个冷战:“奶奶的,你们那边的人心真狠,今天算是领教了。”
“行啦,我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就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了,这人我们收下了,3天后,1000元,一个娃,保证交到你手上。”
“得,云汐市火车站,到时候我等你们消息。”
送走“鼓佬”,两人开始窃窃私语:
“‘鼓佬’说得对,要是弄个拖家带口的准出事儿。”
“其实也好办,弄点儿硫酸洒在脸上就看不出年龄了。”
“说到狠,还是你小子心狠手辣。”
其中一位男子,往卧室瞟了一眼:“这家伙现在怎么办?”
“先关在屋里,等跟‘鼓佬’的交易成了以后,喊车来带走。”
房间内的交谈声,吴军听得清清楚楚,他就是脑子再笨,也知道自己上了那个乞丐老火的贼船。他现在被锁在房间里,窗子焊有栏杆,单元楼的四周几乎没有什么建筑物,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越是危急时刻,就越要保持清醒,他告诉自己,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一定要冷静,冷静。
“啪嗒、啪嗒……”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赶忙侧身躺在床上,佯装休息。
“嗒、嗒、嗒。”门锁被拧了三圈,黄凯拉门走进屋内:“喂,小伙子,起来了。”
“啊?”吴军假装睡眼惺忪地起身。
“和‘鼓佬’说好了,你以后跟着我们干。”
“哎,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晚上吃饭了没?”
“还没。”
“行,客厅有卤菜和啤酒,出来搞一点儿。”
“成,那我就不客气了。”吴军搓搓手,笑嘻嘻地走出了卧室。
“我叫黄凯,他叫郑钧,我们都比你大,以后喊我们哥就行。”
“哎,凯哥,钧哥。”
“嗯,你先在这里住两天,等我们办完事儿就走。”
“行,我以后就跟着你们了。”吴军点头哈腰之际,瞥了一眼房门,当他看见木门上的三把挂锁时,心里已经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