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过是个后世人大多都明白的事情,不过善宝总不能跟福康安讲什么维生素c三氧化二坤还原剂之类的名词,微微一笑道:“说穿了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海鲜和大枣总是合着一起吃的话,容易慢xing中毒罢了。”
“你怎么知道?”福康安见善宝依旧往前骑,一夹马腹追了上来。
“书上看到的”善宝顺嘴忽悠,心说你要继续往下问,老子只好说那书被擦了屁股,你总不能上茅厕翻腾吧?
幸好福康安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懵懂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那以后倒是得注意着点,你知道的还真多呢!”
乾隆在养心殿接见大臣,据换班的侍卫说,是江南的官员,回京来述职。善宝的心思还在昨晚富察府中发生的事情上,闷着头站在殿外,不看福康安,更不留心殿内,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
转眼到了下值的时间,里边的官员没出殿,倒是交接班的侍卫先来了。善宝已经当了几天差,借福康安的光,与那些侍卫们已是熟识,小声的打个招呼,算是应付了今天的差事。
从养心殿出来,过御膳房便是大名鼎鼎的军机处,前几次过的匆忙,善宝一直未曾细细打量过,今天正好福康安找傅恒有事,非拉着他过来,正好顺了心思。
军机处是雍正以后满清的中枢机构,大事小情,几乎都要在这里过过手,相当于后世的国务院与国防部的合并,权力之大,仅在乾隆之下。
按说这么重要的部门,不定要在多么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工作呢,走进一看,善宝却发现这鼎鼎大名的军机处只是几间朴素却很宽敞的房间,与周遭华美的宫殿相衬,显得极为不协调,寒酸的很,连后世一个乡镇府的办公楼都赶不上。
唯一让人肃然起敬的地方,便是门口两块满汉两族语言书写的铁卷,一面写着:
“谨奉世族圣祖世宗皇帝遗训,后宫嫔妃妄行干政者,诛无赦!”
一面写着:“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凡王公贵胄文武百官并内宫人等,擅入军机处者,格杀勿论!”
都是乾隆皇帝一笔极为漂亮的颜书御笔,藏蓝底儿镶着金边。铁卷回龙镶边狴犴卧底,配上旁边八名全副武装,威武雄壮的侍卫,显的杀气扑面,霸气尽显,昭示着它无上的权威。
善宝看着,想象着里边曾经进出的皆是一时之风云人物,自己的本尊和珅,也将在其中叱咤多年,不禁心向往之,恨不得自己的官儿再升的快些——权利果然让人着迷,即使他两世为人,一样无法看透。
“这不是善宝吗?过来有事?”善宝正在沉思,不防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回身一看,连忙打千儿行礼:“延清大人,卑职有礼了!福康安来找傅恒相爷有事,卑职在这里等他!”
刘统勋头戴红顶子暖帽,身穿一品仙鹤补服,虽然已经年近七十,却显得十分jing神。他摆了摆手,示意善宝不用多礼,边往门内走边道:“你来的正好,进来吧,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扎!”善宝答应着,心中却在寻思这位老大人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刘统勋是军机大臣,殿阁大学士,官居一品,在军机处有自己单独的值房,是一间坐西朝东的屋子,进门之后先是一个小厅,紧挨小厅,进门靠窗户的位置是条大炕,炕尾和屋子四周摆着好多大柜子,里边满满当当塞满满了文件卷宗。
炕zhong yāng是长红木做的炕桌,刘统勋脱了官靴,盘膝上了炕,指着炕尾的位置冲善宝吩咐:“别站着了,坐吧!”
善宝实则是有些怕这位整ri里板着脸的老大人的,闻言斜签着坐了,就听刘统勋道:“我先写个廷寄,一会儿就好。你身后那个红木架子上有书,其它架子上的东西不要动!”
善宝并无受到冷遇的感觉,起身从刘统勋指点的架子上顺手抽出一本书来,发现是本宋慈编写的《洗冤集录》第五卷,随手翻看一看,发现里边除了正文,还用蝇头般的小楷记满了东西,仔细一看,发现是一些心得体会之类,想来是刘统勋看过之后所为。
他本就喜欢侦探推理类的文章,仔细看去,发现那些刘统勋所做的笔记比之正文还要详细,甚至还有例证,倒比正文还要有趣,一时间便看的入了迷。
“看你如此入迷,莫非也喜欢这刑名之事?”不知何时,刘统勋站到了善宝的旁边,见他居然没有发觉,不禁好笑,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呃,”善宝被刘统勋吓了一跳,手一抖,那本《洗冤集录》啪嗒掉在了地上,急忙弯腰去捡,放回书架这才冲刘统勋鞠躬:“老大人什么时候下炕的,倒把卑职吓了一跳!”
“呵呵,别紧张,坐下说话。高杞,高杞……”
不多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从门外匆匆跑了进来,刘统勋便吩咐道:“将这份廷寄拿给chun和过目,顺便沏壶茶来,泡茶几那个红罐子里边的。”
高杞长的挺帅气,冲善宝点头笑了笑,拿起刘统勋递给他的一份文件匆匆跑了出去,便听刘统勋道:“高恒的四子,挺有才学的,笔帖式考试中名列前茅,在吏部锻炼了两年,万岁爷见他有才,准他在军机章京上学习行走。”
“哦,”善宝点了点头,不知道刘统勋为什么给他解释这些。
傅恒的值房估计离着刘统勋的不远,高杞去不多时便跑了回来,在外边厅里忙碌了一阵,捧着茶盘端着两个杯子走了进来,轻轻的放到八仙桌上:“中堂,善宝,请用茶!”
听高杞叫自己的名字,善宝心中一惊,不露声sè的冲他笑了笑,端起茶杯来一看,居然是透明的玻璃杯子,这在当今这个时代可是个稀罕舞儿。杯中一根浮茶不见,只一层薄薄的白雾飘荡在杯口,轻轻一嗅,悠悠清香沁人心脾。
“好茶!”君子爱茶,后世善宝被人戏称为儒商,对茶道尤其偏好,却也未曾饮用过如此好茶,不禁开口赞叹。
“自然是好茶,万岁爷赐的大红袍,一般人来我还未必舍得拿出来呢!”刘统勋淡淡说道,说着话冲一旁站立的高杞摆了摆手,那高杞便躬身退了出去。
“醇而不厚,芳香不烈,清心醒脾,果然是好茶啊!”善宝浅尝即止,忍不住再次赞叹。
“茶好,人更好,今ri叫你进来,非为别的,实在是要替我那学生谢谢你的!我一生清廉,不好酒sè,如今便以这清茶一杯,替赵得柱谢谢你了!”
善宝万想不到刘统勋找自己居然是为了这个,这才明白这号称冷面阎王的高官为何屡屡向自己示好了——那ri福康安好像隐约提过赵得柱中进士的坐师乃是刘统勋,忙忙碌碌的,居然忘记了这码。
这赵得柱定是刘统勋的爱徒了,善宝心说,想不到刘墉还没见过,倒稀里糊涂的得到了他老子的好感,到时候老子要是再被抄家,刘墉总得手下留点情面吧。
“老大人言重了,卑职只是依心办事而已,当不得大人如此谬赞。”
“明事理,知进退,你果然是好的!”刘统勋将茶杯放在八仙桌上,起身踱了几步,接着道:“如今你也算入了官场,还以十五之龄,袭了三品世爵,这一来是你的造化,二来,也是圣上求才若渴心胸高远!那ri你提的计策,颇有见地,得了圣心,我只担心你恃宠而骄,失了为臣之道,如今见来,倒是老夫多虑了!”
刘统勋语气平淡,善宝却从中听出了他对自己的期望,不禁心中感激,“老大人……”
刘统勋摆手制止善宝道谢,语重心长的道:“我是过来人了,见惯了宦海浮沉,明白了一个道理——这高官,不是好坐的,坐的久了,就会生出两样不是来。一是不修自身,转入骄奢一类,因为权重,忘记了自己臣子的身份。二是小人攀附,门生,故吏,扯不断的关系。所以我不徇私提拔我的学生,所以那李儒尹家铨出事,扫了多少人的脸面?尹家铨李儒自不用提,还有高恒,还有……”